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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桂花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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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见丽妃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只觉得无趣,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她一走,丽妃瞬间沉了脸对自己的心腹宫女胡姑说:“我就奇了怪了,这五公主找对面的麻烦也不是一两天了,大公主从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怎么今晚就亲自跑来做和事佬了?原来是知道对面要得势了,赶着来捧场了。”
胡姑是宫里的老人,对各宫的情况都十分熟悉,刚才五公主说话的时候她又在旁边听了个清楚明白,此时听到丽妃抱怨,便说:“五公主是个聪明人,明知道徐婕妤要做太妃还去找人家晦气,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的意思是五公主在说谎?”丽妃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是不是说谎奴婢不敢肯定,不过谁会做于自己无益的事?其实娘娘要想知道殿下的意思也不是难事,栖凤殿的韩玉来是个贪钱的人,待明日奴婢拿些钱银去向他打听一二,此事便清楚了。”
丽妃点点头,拿出一个金锞子给胡姑,吩咐她说:“明日你随我去承恩殿磕头,等殿下来了,你就出去找韩玉来,可千万别让人看到。”
胡姑收了金子,心里盘算着怎么在陵叙进殿磕头那一会子功夫从韩玉来嘴里把话套出来,还得避开栖凤殿大总管赵怀恩和二总管鱼怀礼,这两个人从来都像左右门神般盯着栖凤殿中的一举一动,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单独找韩玉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次日丽妃寅时便起身梳洗,待她穿戴整齐到承恩殿时,大公主也不过才下肩舆。两人在殿门口遇到,都愣了一下。丽妃原是想赶在陵叙之前到,好让胡姑做好准备在殿外截下韩玉来,却不曾想到大公主也来得这般早。而大公主看着丽妃浑身缟素的样子简直跟前几天判若两人,心里虽然犯嘀咕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嘴上却还十分关心她:“早上露水重,娘娘该多穿些。”
丽妃走进殿中,看着金棺说:“我昨晚上梦到先帝带着咱们娘几个在水榭里喝酒听曲赏桂花,等到梦醒了一想,那不是去年咱们过中秋的情形?再一想,这先帝素来就爱花,又恰好是中秋那阵子没的,他这会子托梦给我,保不齐就是想看看御花园里的花。因此我赶了个早,带人去折了两枝桂花来,趁着露水还没干,赶紧送来给先帝看看。”
大公主因为遗诏封妃一事对丽妃极为不满,如今丽妃开口就谈先帝,更是让她心生厌恶。及至听到丽妃说到去年中秋的事,不由得也想起了先帝在的光景,正好胡姑捧着两大枝桂花放进金棺前的花瓶中,大公主叹了声气,对胡姑说:“大清早的累你,去外面喝口热茶歇歇吧。”
丽妃正要找借口把胡姑支出去,听到大公主让胡姑下去喝茶,假意推辞了几句,就让她出去了。后宫众妃向来是巳时以后才陆续来守灵的,此刻尚未到辰时,因此殿中只有大公主跟丽妃儿二人,大公主素来厌恶丽妃,如今单独相处只觉得碍眼,索性掐着佛珠念起了无声佛。丽妃也知道大公主看不上自己,此时大公主闭目念经,正好让她也少了几分尴尬。两人就这样跪坐在殿里,一个念经,一个看着金棺发愣,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殿外脚步声烦乱,并且有小太监拍手清道的声音,丽妃见大公主走到门边迎接,只猜是陵叙来了,便也跟着站了起来,没过多久,只见陵叙牵着徐良娣在一群太监的拥簇下走进了殿中。
大公主看了眼角落里的铜壶滴漏对陵叙说:“你今日晚来了一刻钟。”
陵叙道:“都是惠儿,偏要绕路去桂花池那边折两枝花来,说是要让父皇看看今年的桂花。”
大公主看了看徐惠,说:“徐良娣真有孝心。”
徐惠一身素服站在陵叙身边,听了大公主的话,赶紧弯腰行礼说:“公主恕罪,原是昨夜殿下梦见先帝带着公主们在桂花池游玩,醒了告诉奴婢也许是先帝想看桂花了,让奴婢安排下人采两枝送来,奴婢怕下人愚笨挑不出好的,才斗胆拉着殿下亲自去了桂花池,耽误了给先帝磕头的时辰,还请大公主见谅。”
丽妃冷眼瞧着徐惠梳得油光水滑的朝天髻,衬着她那张不施脂粉的鹅蛋脸,显得尤为动人,心想:不施粉黛也这般美貌,难怪讨太子喜欢。又听大公主夸徐惠有孝心,心中便越发信了五公主说的立徐惠为后的话。由此想到将来徐婕妤仪仗皇后之威横行后宫的情形,以及自己独居冷宫的凄凉晚景,不由得心慌起来。
大公主看着徐惠磕头谢罪的样子,正要假意扶她扶一下,突然丽妃走过来一把拉住徐惠说:“都是自家人,何必在乎虚礼,大公主您说是吧。”大公主这是第一次看到丽妃对徐婕妤那边的人如此热情,一时语塞,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徐惠深知丽妃与徐婕妤这些年的明争暗斗,突然见丽妃帮自己说话,心中除了疑惑,还多出了几分警惕,生怕中了丽妃的欲取姑予之计。
丽妃看着宫女把徐惠带来的桂花放进花瓶里,笑着对大公主说:“徐良娣这两枝桂花可是比我的金贵多了。我不过是在自家院子里采的,并不花什么功夫。可她却眼巴巴的从东宫跑到桂花池去采,这天又黑露水又重,亏得没摔到她。”
徐惠听见丽妃夸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紧,当着大公主的不好发作,只能勉强笑了笑。等到陵叙起身去栖凤殿,她也借着照料大皇子的名义回了东宫。丽妃心里急着知道胡姑从韩玉来那里打听到消息没有,稍微坐了一会儿,也向大公主告辞说是回去照顾九公主。
大公主见他们都走了,转身就进了偏殿。红姑见她脸色不好,赶紧端了一碗热茶上来问:“公主怎么了?”大公主斜坐在湘妃榻上,叹着气问:“早上殿下来磕头,是哪个公公陪着来的?”
“栖凤殿副总管鱼怀礼。”
“那鱼怀礼有没有说殿下是从那儿来的?”大公主知道像鱼怀礼这样有品级的太监都喜欢跑到专门为主子煮茶的小茶房里面蹭茶喝,一来是茶水好,二来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
“殿下……殿下从徐良娣那里来。”红姑想起鱼怀礼一边喝茶一边笑着告诉自己殿下昨晚去了徐良娣宫里,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果然大公主刚听完就摔了茶碗骂道:“混账,太子如今国孝家孝两重孝在身,徐惠这蹄子竟然引诱太子去她那里,若是让朝臣知道了,将来太子如何服众!”
“公主恕罪。”红姑见她摔东西,赶紧跪下按住了大公主的手。然而刚才那一下已经把侍候在殿外的太监宫女都引来了,红姑只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东西。待到人群散去,红姑才低声对大公主说:“公主要保殿下的名声,此刻便不能生气,外头宫女太监一大堆,都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呢,若是让他们听出了门道,岂不是害了殿下!”
大公主抓着红姑的手,渐渐平静下来。早在陵叙牵着徐惠一起进来的时候她就有些怀疑,及至徐惠说漏了嘴把陵叙做梦的事说了出来,她都在假装没听到,可如今这话从鱼怀礼口中说了出来,想必是真的了。
“鱼怀礼说的话还有谁听到了?”
“奴婢正在小茶房煮茶呢,鱼公公就进来了,说是天不亮就去桂花池走了一圈,身子发冷,要奴婢给他碗热的暖暖身子。”
大公主在红姑手背下狠掐了一下,让她说重点。红姑忍着痛,继续说:“小茶房里也没别人,就是丽妃宫里的胡姑在旁边帮着碾茶叶。”
胡姑、丽妃,大公主早先还庆幸听到这些话的都是丽妃宫里的人,若是再多出几个人来,事情就麻烦了。
“刚才,宋昭仪宫里的小何公公来了,说宋昭仪昨晚上听完经回去受了凉,求公主给请个太医瞧瞧。”
大公主点点头示意红姑去请太医,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红姑说:“把殿里的桂花都给我扔出去。”
红姑关上门出去了,大公主盯着面前的一片白墙,只觉得一片混乱。从前先帝在的时候丽妃就恃宠而骄,徐惠虽然表面上对自己恭顺,但在东宫里也是仗着太子的宠爱横行霸道,还有徐婕妤,她跟徐惠相互勾结着,一个在后宫跟丽妃平分秋色,一个在东宫仗着生了儿子只手遮天。这些自己都是知道的,但为什么现在会力不从心?父皇没了,丽妃马上就拿出一纸诏书来逼着太子尊封她为太妃,太子做了皇帝,徐惠很可能就是皇后,到时候徐婕妤凭借这一层裙带关系至少也是个太妃,大家的地位都在变都在高升,但是只有自己,从大公主变成大长公主,听起来是挺风光,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改变,将来见了徐惠说不定自己还要给她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