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决》巴尼尼

2、太妃换皇后

　　大明宫，玄武门。
　　楚珏看着来接自己的小何公公，不由得笑了一下，一只手提着裙子，一只手搭着大丫头青女的肩膀，安安稳稳地下了马车。
　　这是她在皇帝驾崩后第一次进宫，一起进宫的还有林将军的女儿雨霖，不过她是宋昭仪召来的，雨霖是大公主请来的，因此两人只在玄武门点了个头，雨霖就被大公主派来的肩舆接走了。
　　按宫规，三品以上大员可以骑马入内，亲贵郡主则可以乘撵或肩舆，可今天小何公公身后除了几个小太监并无他人。楚珏皱着眉头看着林雨霖坐着肩舆远去，听见小何公公低声说：“宋昭仪说了，只要郡主把她的事办好，郡主的事她自然也会全力以赴。”
　　楚珏笑了一下，宋昭仪着急了。
　　皇帝驾崩后，妃嫔中无子女者皆送入感业寺修行。宋昭仪虽入宫多年，却没有一男半女傍身。早在先帝驾崩前她们就计划着给宋昭仪过继一个女儿，可公主们大多都到了豆蔻年华，早已不需要母亲了，剩余的几个小公主的母亲们也都活得好好的，因此她们挑选许久也没找出个合适的来。
　　这是先帝大丧第五天，再有五天，就是出殡的日子，等一个月后太子登基，就该送遗妃去感业寺了。
　　宋昭仪急了，因为到现在她都还没过继到一个女儿。所以她召楚珏进宫来，希望这个被她看着长大的齐王长女在关键时刻能助她一臂之力。
　　小何公公带着楚珏走过春晖门的时候，楚珏有点意外，因为平时都是直接从春晖门进入后宫的，但今天他们却绕了个圈子走到了春明门。小何公公踩着小碎步在她耳边低声说：“宋昭仪在西景楼等您。”楚珏知道，准是宋昭仪有话要对自己说，又不想让人知道，才在御花园里挑了个偏僻角落见她。
　　她想起上次陪宋昭仪逛御花园，宋昭仪指着西景楼下的桂花树问她何为万花之王。她知道宋昭仪喜欢桂花，就说是桂花，但宋昭仪却说桂花一枝独秀比不上牡丹艳绝天下的霸气。宋昭仪又问她何为万鸟之王，她说凤凰，这次宋昭仪没反对，点头说：“百鸟朝凤，金丝雀也好，鹦鹉也罢，羽毛再漂亮声音再好听，总比不得凤凰高贵。这人就像鸟一样，昭仪也好，贵妃也罢，家世再好再得宠，见了皇后也要下跪。”
　　宋昭仪的意思很明确：她看人脸色做了十几年昭仪，希望能扶植出一位皇后，让她的晚年可以高枕无忧。立后是一件关乎朝堂稳定的大事，宋家几世为王，在这件事情上是有绝对发言权的，得到宋昭仪的支持就等于得到宋家的支持。但想得到宋昭仪的支持，就必须让宋昭仪成为太妃留在宫里。
　　楚珏想做皇后，宋昭仪想当太妃。因此达成协议：楚珏帮助宋昭仪过继一个女儿让她可以留在宫里做太妃，宋昭仪帮助楚珏成为皇后。
　　结盟容易成事难，楚珏本打算等下个月皇帝大寿，让她父亲齐王出面，说动皇帝过继一位公主给宋昭仪。谁料到皇帝没等到万寿节就驾鹤西去，如今后宫大权由大公主掌管，想说动她给宋昭仪过继个子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都给我站住！”
　　楚珏正在心里盘算着见了宋昭仪该如何应对，突然听见一声呵斥，不由得停住了脚。放眼望去，只见一驾四人抬肩舆停在春明门外的空地上，坐在肩舆上的五公主，一身白孝，梳着飞仙髻，髻上带着一只素银打造的银凤凰，正不耐烦的让站在旁边宫女给她打扇。见到楚珏来了，才笑着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我在御花园碰到林家姑娘，她说你没乘肩舆，我想着去春晖门等你，谁知道才走到这里就看到你了。”
　　“你从承恩殿回来？”楚珏给五公主做过伴读，两人比较熟悉，说话也就没那么拘谨。
　　五公主摆手：“我还没去呢，你也是去磕头的吧，正好我们一起。”说完牵着楚珏的手就朝她的肩舆走去，见小何公公还跪着请安，随手丢出一块银子给他说：“郡主先跟我去磕头，晚点再去宋昭仪那里，你回去吧。”
　　小何公公捡起银子走了，楚珏跟五公主坐在肩舆上说着一些闺中小话，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片桂花从墙内长了出来，五公主让太监抬着肩舆走了过去，抬手折了一枝桂花放在鼻间嗅了嗅，吩咐大丫头秋香说：“这花不错，回头让人多折几枝放进我房里。”
　　秋香看了看周围，说：“公主快些住手，这花是丽妃娘娘院子里长出来的，让她知道了，免不了要生是非。”
　　五公主哼了一声，把花丢到了地上。楚珏见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便问她：“你这是怎么了？以前都不怕丽妃的，怎么今天为一枝花倒害怕起来了。”
　　五公主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她是妃子我是公主，我比她尊贵，将来她做了荣惠太妃，地位远在我之上，我何必招惹她。”
　　楚珏听到丽妃要做荣惠太妃，心里一沉，脸上仍是笑着问五公主：“不是大丧以后才上封号？”五公主道：“你不知道？丽妃说父皇怕她受委屈，驾崩前特意留下手谕封她做荣惠太妃，听说上面还盖了金印，反正太子哥哥看了没说什么。”
　　楚珏素闻丽妃有专房之宠，但不曾想到先帝会特意为丽妃留下一纸诏书，原以为丽妃是遗妃中最没有背景的一个，先帝不在了，正好过继她的九公主给宋昭仪，
　　“大公主也没说话？”
　　五公主叹气道：“连太子都不说话了，大姐姐又能说什么。”
　　她们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到承恩殿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大公主一身重孝跪坐在金棺右侧第一个蒲团上，看了看众人，问：“丽妃还没来？”众妃子都知道丽妃难惹，因此无人敢议论。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驾八人抬肩舆不紧不慢的从门外抬了进来，丽妃穿着金线镶边的白绫缎子素服，头上带着一整套九凤逐日银饰，牵着九公主款款进殿，对大公主点了点头，便跪坐在金棺左侧第一个蒲团上了。
　　大公主见人都到齐了，方才说道：“从今日起至先帝出殡，每日辰时到戌时，从白马寺请来的高僧会在佛堂父皇念经超度，为人子女妻妾，只剩这几天能陪着先帝，希望大家都能按时过来。”说完她对着丽妃笑了一下：“也希望丽妃娘娘下次能准时。”
　　丽妃咳了一声，说：“我也不想来晚，可谁叫永寿宫人手不够，人家又辰时三刻就传肩舆，那我只能等人家用完了再坐肩舆来。”
　　“那请丽妃以后改坐四人抬肩舆，这样就不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了。”徐婕妤与丽妃同住永寿宫，平时丽妃出门总是霸占徐婕妤的人去抬，今天徐婕妤故意提前传肩舆出门，让丽妃干等了小半个时辰。
　　丽妃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后宫也有后宫的规矩。什么样的位分，穿什颜色的衣服坐什么仪仗的肩舆，都是有矩可寻的。徐婕妤进宫多年，怎么连这个点规矩也不懂？”
　　徐婕妤哼了一声，说：“我自然比不上丽妃在掖庭宫学的规矩多。”
　　大公主听到徐婕妤跟丽妃斗嘴不由得一阵头痛，赶紧说：“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几个从宫外赶来磕头的亲贵小姐，以林雨霖为首，一起来跟她告辞。看到楚珏，她忽然想起早上宋昭仪告病的事，便对楚珏说：“宋昭仪有些不舒服，你去看看吧。”
　　楚珏从进殿就注意到宋昭仪今天没来，正好大公主说是病了，她也就借着探病的借口去漪澜殿。小何公公见她来了，赶紧带着她往佛堂去，楚珏没想到宋昭仪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念佛，可推门进去才发现白玉观音像前并没有人，小何公公指了指里面的暖阁，楚珏知道宋昭仪只有在心烦的时候才会呆在暖阁里，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里面却传来宋昭仪的声音“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