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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围魏救赵(三) ...

  •   懒于斟酌借口,我直接推开了素沁房间的大门:“对不住素沁公子,我有东西遗……漏……”
      是我眼花了?怎会看见有个玄衣人从素沁身后一晃而消失了?
      是贼?
      不对啊,看那状况两人似乎于我进门的前一刻还在交谈。难道……心中大叫不妙,世道皆有暗面,莫非我正撞见了人家的“好事”?
      对上素沁惊疑的眼神,我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见他眼中疑虑更甚,才顿觉失言,连忙改口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素沁叹了一声,方才开口:“袁公子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我的玉珏……”
      不待我说完,只见他摇摇头:“在下居中什物不多,针芥尚可一目了然,却没见着有公子的遗漏物品。”
      好吧……
      那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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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便是袁家大少?”低沉厚重的嗓音。
      “是。”清润的声音回应。
      “好。袁家本是北方三大世族之一,可谓富能敌国。比起卞家不成材的三少爷,他确有助主公如虎添翼之力,想不到这次失小得大,你做的很好。如说服他入了我方自是很好,”男子看着屈身立于面前的人,伸手勾起他的下颚,语锋一转,“不过若是他不愿……撞见你我会面的人该怎么处置,你也明了的吧。”
      “是。”
      抚摸他光洁的面颊,男子柔下声音:“素沁,我知你一向不会令主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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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蘸饱朱砂的笔在帐册上方悬了很久,任何人都能看出我的心不在焉,以至书房的门被人推开都没察觉。
      “少爷。”
      日子真是不太平。
      “少爷?”
      徒然惹了一身腥,悔死了。
      “少爷!”
      “啊?”看见贴身小厮喜宝挂着怒气的脸,我悻悻地搁下笔,说道:“喜宝,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要是不大声少爷您能听见么。”喜宝瘪了瘪嘴,把手里的东西向我面前一送。
      “这是什么?”皱眉,不会吧!
      “还能有什么,弄尘居的请笺呗。”
      果然又来了。
      接了过来,我双手抖抖地打开书桌的边屉,刚想把这封精美的浅色压花信纸丢进去,不想喜宝在旁开口道:“少爷,送信的人还有传话,要您看了信笺之后再做定夺。”
      不知那素沁公子究竟是怎么了,自从上次破坏了他的“好事”后,他非但不与我保持距离,反还隔三岔五地邀请我。直觉里头绝对有阴谋,一个多月来每次收到信件我都不拆不看,所以丢在抽屉里的请笺快积成一沓了。
      这不,石沉大海,迫得人家撂话了。
      看就看吧。
      忍住双目上翻的冲动,我龟速拆开了信封,一目十行地浏览过,随后“啪”地一声将信笺拍按在书桌上。
      “喜宝,帮我备车,我要去趟弄尘居。”匆匆出了书房,声音一路飘来:“还有,去跟老夫人说,今晚我不回来用晚膳。”
      “少爷,老夫人月半要吃斋……”不会跟你一起吃晚饭……语未竟人已不见。
      喜宝看看桌面,老气横秋地摇摇头,亏得少爷平时这么小心地藏着这些信,如今却正大光明地摊着,真是顾前不顾后。
      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书桌,无意瞄到那信的末尾写了一行字:玉已寻到,今日戌时素沁于一虹阁敬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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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次踏入素沁一虹阁的寝居,屋中陈设虽是未变,却挑灯昏暗,香烟袅袅。少了几分清雅,多了几分妖娆。
      不得不承认现下的他的确媚惑袭人,饶是让同为男子的我也惊艳了一番。
      可惜仅凭外貌无法影响我的判断力。
      “素沁公子,烦请您归还在下的玉珏。”
      素沁抿唇浅笑,举壶为我斟满酒,才柔声说道:“袁公子真是不解风情,枉费素沁连日来茕茕孑立,思念公子。”
      什么?变得也太快了吧?果真可疑至极,我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素沁公子,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在下帮忙?”
      素沁闻言,正给自己倒酒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堆满笑容的面孔:“怎会呢,是袁少爷您多虑了。”
      “喔。”我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素沁殷情不断地为我满上,又东拉西扯地与我谈着话,不知不觉中我就灌了六、七杯下肚。似是淡薄的酒水,本该不算多的量,现下却让我头重脚轻。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素沁摊开手:“把玉给我吧,我要回家睡觉了。”
      素沁见我如此,便移到我身边,一手轻托我的后背,一手按着我的前胸,靠着我耳边吐气若兰:“袁公子……您醉了,素沁扶您去休息吧。”
      看着眼前巧笑的人,心中不由迷糊地想道:这房间里点的是什么香,叫人如此炙热……
      酒的后劲越来越强,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任由他架着挪到床边。
      温柔地放平我的身体,素沁坐在床沿拂开遮档住我视线的发丝,朦胧的醉眼对着他且媚且净的面容,一小簇火苗从腹部燃烧至胸膛,让我浑身灼燥不已。
      好渴……
      “水……”呓语一般地吟着。
      素沁起身正准备去为我倒水,手却被我一掌握住。
      稍一用力,轻软的身体顺势倒在我的怀中。
      扯掉纶住头发的玉冠,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发间,拇指暧昧地抚弄着他的咽喉。
      艳色菱唇微启,是在等待我的品尝还是在邀请我的侵略?
      下一刻,已经几近疯狂地吮吻着那两片蔷薇色的唇,只为让难耐的火焰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甚至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欲念。
      缺氧的痛苦让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些。
      我在干什么!
      慌张地推开手中的人,我挣扎地爬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踉跄着向门外跑去。
      我居然……居然对一个男人有了这样的欲望!
      脚下虚浮无力,没跑几步便倒了下来。身体一触到了坚实可靠的地面,意识就不可抵挡地开始飘渺。
      闭上眼之前,看见一双素色的鞋面,听见一丝弱不可闻的笑音,感到乌黑的长发拂过我的脸颈。
      残存着最后一线理智很快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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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我才苏醒过来。
      许久未得充足睡眠的我现下倒是不若宿醉般头疼欲裂,从内到外都神清气爽地发着呆。
      听到开门的声音,是素沁端了银盆走进来,见我楞楞地望着他,只是但笑不语。
      看着那漾着和煦笑容的唇瓣,我停顿的脑袋飞快地转动起来,昨天晚上,我似乎……也许……好象……对人家做了什么事……
      局促让两朵绯色薄云飘上脸颊,我调开视线,不去看他盛满笑意的双眼。
      酒后果真是要乱性的。
      “咳……那个……”
      “袁少爷您昨夜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请宽心吧。”素沁绞了方帕子,递到我面前,“请擦擦脸吧。”
      依言接过帕子,胡乱地在面额上抹了几下,我掀被下床,穿好鞋准备离开。
      “袁少爷。”素沁在身后轻声唤住我。
      停下脚步,回头等待他的下言。
      “袁少爷是真君子,素沁不敢奢求成为袁少爷的朋友,只愿袁少爷忧愁时能来一虹阁用杯水酒,让素沁为公子分忧,素沁便觉足矣。”
      他的面容真诚,眉间清明不带一丝魅惑,确有别于寻常妓伶。我不禁点点头,心道或许真的可以多个知己。
      见他重舒笑颜,我也回了记淡笑才走出屋去。
      回到府中,我即打算洗漱更衣,解腰带的时候才僵硬地发现……
      经昨晚一搅一闹,又忘记拿回玉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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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加深与素沁的交往,就愈不可思议地发现这个人的深厚底蕴。
      我惊喜甚至敬佩所发掘出的不同面的他。
      譬如他的话,虽说多是迎合的温言软语,但若真要表达观点,却必是一语道中、字字珠玑;
      譬如他的琴,时而婉转缠绵,时而激越悲怆,却总是绕梁不绝余韵;
      譬如他的画,谷静岩深秋泉响,落雪松雨石上流,却都是笔触淡漠,清静无欲;
      又譬如他的人,带着温文的面具,却在与我的言谈间不经意地流露出蹉跎尽揽,笑看人世的沧桑。
      我不知道这样轻灵卓绝的人,又怎会身陷泥潭?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衍生出如此众多复杂的性格。
      每个人都有不愿让人知晓的一面,而我恰不是个好奇八卦的人,我不会去询问他的私事,只是每每看到他被我存心故意地揭穿心想时微现的讶异神情,我都会非常有成就感。
      得意地以为,到底几年在生意场上的勾斗打拼培养出我不俗的识人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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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飒飒竹浪包围着小亭,深秋的煦阳穿过层叶在我俩身上投下班驳的光影。
      “袁公子近来生意还好吧?”素沁一面倒酒,一面状似随意开口道。
      “嗯,还好家业根深枝茂,才少受了北方战祸的牵连影响。”
      “说起战祸,难得今日素沁上街,竟是看到东城口聚满了拖家带口的流民。”
      “应是陆续自宋辽边境逃荒避难来的吧。”
      “连年战事血流飘杵,北方该是白骨见于野,千里无鸡鸣了吧。”素沁放下酒壶,面带浅愁地看着我。
      “天下人管天下事,皇帝臣民各司其职。我们这些平民虽帮无力于整治社稷,却也可行些小仁小善,帮助那些受困的人。”
      “袁少爷意欲何为?”
      “赈放一万斤白米救助灾民。”我端起酒杯少少喝了一口。
      “袁少爷果真是胸怀赤心,素沁敬您一杯,”他举杯向我一顿,仰头一饮见底。
      微笑地喝干方才剩下的半杯,又听素沁说道:“袁少爷为富且善,却不知您有没有想过成就大仁?”
      我挑眉抬眼看向他:“此话怎讲?”
      “当今圣上昏庸无道,骄淫奢逸,粉饰太平,遂让国库亏空,国力软弱,对内暴政苛行,对外敌却一再退让,让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吧。”
      素沁闻言起身,双手抄袖向我施辑道:“礼法表里,文武左右,我家主公有意招揽天下贤士,他十分欣赏袁公子的品行才华,特谴素沁询公子意下如何。”
      看来你家主公是个预备谋朝篡位的大人物呢,而你……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外乎是出自这般利益和循上命令的原因吧?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道:“袁子琴虽不是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的伟人,却也明白忠君不思二国的道理,更况且此等不待外敌来袭就先窝里反的事情我袁某是万万做不出的。”
      素沁眉头一蹙,约是未想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思量几度复又开口试探:“袁公子不需再考虑一下么?”
      不曾敛去脸上的笑容,我坚定地摇头:“因昏君苛政或因策谋夺朝而使百姓苦被连累,于我看来,最终后果都是一样的。”
      “道不同不以为谋,素沁公子保重,在下就此告辞。”
      拜别过,我不看楞纳的素沁,旋身走出小亭。
      也许今后与他再难见面了。
      世人交往多为假意虚情,实不需每件事皆上心。
      用力按着隐隐作痛的左胸,我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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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进展地如何?”
      “袁少爷他……不愿。”
      “是么……那着实可惜了。”男子闭目,“就由你了结了吧。”
      闻他不语,男子睁开双眼,看着低垂的项首,低笑逸出口唇:“素沁,我知你向来心地良善,如你不忍,我便派他人替代为之。”
      “不,属下领命。”
      男子面上笑意盎然,双眸中却阴风冷冽。
      “前尘旧事,也差不多该忘却了吧。你明知一生也无法获释,何必再陷业障,徒然惹得自殇。”
      男子离去,留下一室萧索。
      解我语,
      懂我音,
      赏我画,
      知我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
      我要杀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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