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夏》小绣娘

3、温柔的夏

　　五月的一天,阿布和她的奶奶邀我去她们家吃饭.高兴之余又有些犹豫,怕叨扰到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可是阿布奶奶家院子里的各色花草蔬菜正当花繁叶绿时,勾得我不忍推却.好在牛奶去了幼稚园,省了带着这个小事儿妈,想想可以窝在那里闲呆一个下午,竟快乐的手舞足蹈起来。

　　挑了件乳白色棉麻斜襟的暗格子中长裙,里面套了条黑色半身长纱裙,加一双白色布球鞋.这一身去巷里再合适不过了.挽好头发,稍稍整理一下面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尚算可以.我本不是爱花太多时间打扮自己的人,只是为了显出对老人家恭敬的这份心而已,让自己看着整洁平和些.

　　包好要送的礼物,检查包里的书、钥匙、手机、钱袋、相机,一应冗杂的小物品,临出门还不放心地摸了摸钥匙才安心地关上门下楼.为自己的这一举动,小小伤感了一回.

　　一个人在家,因为忘带钥匙进不了家门的事常有发生.从无助到泰然.开始只能请开锁的人,次数多了以后,有点心疼额外付出的那一小笔开锁的费用.转而敲邻居的门,从人家的阳台爬进自家的阳台.四楼不算高也不算矮,穿着长裙照样爬,也许骨子里本就有攀爬的本事,双脚跳进自家的一瞬,欣喜的很.终于进来了,感叹着在屋里走上几圈,躺进沙发享受家里的踏实感.
　　外面细雨霏霏,布谷鸟的声音夹在细雨里很是应景.走走看看,拍拍停停.就算是路边的一根草也能把我的心思勾了去.

　　巷口,一棵桑树,熟了的桑果落了很多.紫黑紫黑的果浆染满了那一小块空地.伸手摘了颗放进嘴里,甜甜的带着点果香.之前超市里买的桑果可没这样的好味.大概是路边野生野长,又是亲手摘着吃,这样的情境跟儿时在桑树林里疯跑的感觉相似.禁不住桑果黑亮甜口的诱惑,贪心地又摘了些,索性腾空钱袋,把桑果装了进去,带点给奶奶和阿布尝尝.一会的功夫装满袋子.意犹未尽地往巷里去.

　　巷里墙边开着白花的橙子树、蔷薇、绣球，大半的枝杈藤蔓长到墙外.白的橙花香味扑鼻,落花把石板路装饰成散发淡淡香味的花毯小径.美的不忍踩踏.脱下鞋,光着脚轻轻地走在上面,凉凉的浸着雨水的花瓣粘上脚底,好像整个人也跟着洁净清香了起来.

　　在墙头上挂满白花的门前停住,放下手里的鞋穿好.阿布穿着我送她的那件暗红布绿花的旗袍,坐在院里的桌子边摘菜,跟屋里的奶奶聊着什么.桌上小口大肚的陶罐里插着一枝绣球,很雅致。白花的藤顺着顶上搭起的竹竿格子篷开满了.

　　我在门外望着门里,有点痴.恍过神迅速从包里拿出相机,移步到镂空的花墙,镜头向里找好角度连按了几次快门,又到铁门边抓拍了几张.镜头里的花散着白色光圈,绿叶衬着,润着雨水的薄花瓣,让人看到了几分浓郁厚实的质感来.

　　阿布感觉到门外有人,抬头望过来,见我就笑开了.

　　“小囡,快进来啊,门没关.”说完又朝屋里头喊了声“奶奶,囡囡来了.”

　　奶奶从厨房出来,手在蓝格子花边围裙上擦了一把.

　　“喔,囡,你跟阿布坐会,喝茶自己倒,我锅上烧着菜呢.”

　　我对奶奶笑着喔了一声.她转身回屋忙自己的去了.

　　阿布见我盯着她看.

　　“怎么,我脸上有花啊”

　　“你可比这院里的花还好看.”我打趣她.

　　她拿手里的菜甩我.

　　“你刚才愣在门外做什么呢”

　　“看景啊!”说着把相机送到她面前让她看刚才拍的画面.

　　“没想到,这小破屋让你拍的挺美呢!”她语调里透着些许惊喜.

　　阿布竟然说这么美的地方破.我大呼她身在桃源不知福.

　　“回头照片洗了送你.”

　　“唉!”她端起摘好的菜进屋.

　　我想着能帮上什么忙,跟着她一起进去,又被奶奶推了出来.

　　“自己院里玩去,厨房地方小,我跟阿布就够了,没你什么事.”

　　我把钱袋里的桑果洗净摆好,拿着相机墙角菜园里东寻西看一翻.

　　菜端出来,摆好碗筷.
　　阿布拿起一颗桑果丢进嘴里.
　　“嗯,很甜,巷口摘的吗前几天到想摘些回来的,一时忘记了.你摘了来正好餐后水果.”
　　奶奶还搬出了家里的米酿.此时,三个人坐在弥漫花香的院里对着美酒佳肴.任你拿什么大餐名牌鞋子衣服包来,我也不换.
　　馋奶奶的菜已经很久,没有由头,我也总不好意思来蹭饭.今天总算一解我口腹相思了.直夸奶奶的手艺好.奶奶见我吃的欢,不住往我碗里夹菜.

　　“你不是说,只要不是你自己做的饭菜都是人间美味吗”阿布逗我.

　　我消灭一块油亮的红烧肉,驳她.

　　“奶奶做的菜,是人间美味的美味,不一样.”

　　我跟阿布斗嘴,奶奶只在一旁听着看着,偶尔说上两句.

　　“几岁了,还跟小孩一样的顽.”

　　奶奶好静,话也从来不多,但人很可亲.穿衣待人和气有礼,健朗康硕有书卷气食得人间烟火的老人.

　　愉快的午饭后,收拾完桌子,三个人喝些茶略坐了会.

　　阿布去上班,我送她到门口,又折回到院里.

　　奶奶身上盖条毛毯睡在躺椅里,招手让我到她身边去坐.大黄猫懒懒地窝在椅边.我拿过奶奶搁在腿上的书,按以前的习惯,随便翻了一页念给她听.
　　奶奶睡着了,我又小声地念了一会.大黄猫眯着眼竖起耳,听不到我声音似的,抗议性地扫了下尾巴。

　　我拿书在它头上轻轻一拍,小声说“奶奶午睡了,下次再念给你听,你也乖乖地睡会吧!”

　　躺在奶奶边上的另一张摇椅上,翻出包里的书,静静地看.这一会想想,今天的一切像美的白日梦一样.合上书盯着顶上散着白光的花渐有睡意.

　　心里记挂着幼稚园里的牛奶,到了点还是醒了.帮奶奶盖好滑落的毯子,放好礼物留了张字条,悄悄地出门.

　　这一天过去很久,偶一转身,仿佛身后还留有一袭白花的影与香驻望着我,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二零一四年五月夏的一天细雨霏霏聚于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