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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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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荒;登顶,喘。
我们爬上了鸣沙山,对着山下挥手呐喊——喂,我们来了!沙子吹进嘴里,好脆,好脆;生命落入轮回,好痛,好痛。
靡靡古道,悠悠驼铃,这是一座会移动的山,这是一片会倾诉的沙。听,它在叫你,走吧,走吧,归去来兮,归来去兮。历史粲然可观,穿过时间的虫洞,我放佛看到一队队商旅,带着对生活的期盼,疲惫前行。一个个苦行僧,带着对信仰的忠贞,跋涉而过。我们信仰什么,我们信赖什么,我们还能信什么?其实我们,不过是怀着谦卑与虔诚,博取生活的青睐,赢得生活的宠爱。
风沙刮过,围巾随风飘动,我按着帽檐,眺望远方,仰望天空。下午六点的敦煌,天空蓝的透彻心扉。灿灿的日光下是灿灿的沙子,呜呜鸣叫,不寂寞的沙子。
柏煜在身后叫我,我回头,他按下快门。他扬了扬手中的相机说:“尔珥,你看,完全是大师级的作品。”
我笑笑,嗯道。心里有什么,才能拍什么,对吗?
许欢跑过来:“别得意呀,光圈还是我帮你调的。”
徐翩直直站在远处俯瞰沙海,抱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倩倩依然各种看徐翩不顺眼:“你看那人就是憋屈,好好一个大个子,瘦就算了,总是两手环胸,娘气不娘气?”
我说:“咱商务谈判课上老师说,当人手臂环胸的时候,多半潜意识里面是想防卫的。”
许欢说:“可是,徐翩学长走路也这样。”
马倩倩再横了徐翩一眼:“全世界都得罪他啦,他防卫个什么劲?”
柏煜也看了一眼徐翩:“他走路还喜欢把双手插牛仔裤口袋。”
我说:“那也是防卫的一种。”
马倩倩挥挥手,掏出手机:“不讨论他,咱们来合个影。”
许欢叫徐翩过来,五个头挤满手机屏幕。
我们坐骆驼去月牙泉。柏煜坐最前面,举着摄像机拍我们。双峰驼看似好坐,实际颠的不行,需要腰部使劲儿,保持上半身的稳定。许欢被颠成摇头娃娃,她还乐此不疲,对着镜头做鬼脸。她是一个在幸福环境中长大的姑娘,她懂得享受每一处细节,能够撒娇任性去抓别人的注意力。柏煜转过身调试摄像机,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古道黄沙骆驼,夕阳柏煜背影。我又背过身对马倩倩说:“倩倩,笑个。”马倩倩咧开嘴在围巾里面大笑,我拍出个带着棒球帽墨镜和围巾覆面的人影,说:“笑的不错。”
一汪蓝幽幽的泉水,碧透碧透,是嵌在美人脸上的眸子,是挂在奥林匹亚山巅的宙斯之眼。我们在沙坡上扎营,许欢想去泉边摆拍,马倩倩当起了摄影师,徐翩跟了过去,
我拿起照相机也想搞创作,柏煜拉我坐下,说:“休息一会儿再走,别一会儿腿疼。”
我说:“沙子地软,不伤膝盖。”
柏煜坚持,我只能随他席地而坐。
我看他,戏谑道:“你还管我上瘾了。”
柏煜看向天边,似是回忆:“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该被管的。”
我有点感动,也有点伤感,看向天边:“别小瞧人,等我出名了,你也许得指着杂志上我照片对你儿子炫耀,这人跟你爸认识。”
柏煜噗地笑了,之后又深深看我。他的眼睛黑不见底,他不说话,他仿佛说了许多话。
过了半响,他指了指我的膝盖说:“说说,怎么回事?”
“不小心伤了。”
“听说是高中时伤的?”该死的马倩倩,嘴巴大就是会走漏风声。
我无奈:“是啊,那时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
柏煜坐直看我:“怎么滚下来了?”
我捋了捋头发,拨弄旁边沙子:“青春年少,一时冲动。”
柏煜没动,定定注视我,像是在等下文。
“那时我没听我爸妈的话,跟人早恋,他成绩比我好,学校知道了,就找他谈话,说分了给他保送名额,他同意了。”我抓起一把沙子,随风一扬,继续说:“我知道这消息时正下楼,一不小心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半月板二级损伤,好不了。”我的视线追随那片沙砾,等它们落地。
柏煜沉默一会儿,好似想到什么,说:“所以你,从此以后很听你爸妈的话?”
我看向他说:“对,他们阅历比我多,能指引我走正确的路。”
他又问:“即使违背你自己的心?”
我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从他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以后就不违背了。”
柏煜接了水没喝,依然咄咄逼人:“可现在违背了。”
我被问得烦了,直接逼问他:“你不也是听家里人的话跟许欢恋爱?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平时说话,我要么随意玩笑,要么避而不谈,很少这么尖锐,柏煜被问愣住:“我把她当妹妹。”
我嗤笑:“人家可把你当宝哥哥。”
记得那年马倩倩生日,我们约好一起吃饭。点了许多菜,买了马倩倩最爱的巧克力蛋糕,众人吃嗨了。不知是谁提起这餐厅附近甜品屋的芒果碎碎冰非常好吃,我们便催促两位男士去买。
等的间隙,见旁边桌上一个小姑娘在叽里咕噜背单词。许欢哀叹一声:“学姐,我周围同学要么准备出国,要么成绩不错准备找工作,实在不行的,商量结婚。我成绩也不好,英语也不好,人也胖,可怎么办呀?”
马倩倩只听出了一层含义:“成绩差学学就好啦,人胖可以减肥嘛,你可以的。”
许欢看着我再次叹气:“我减肥,只能坚持饿两个星期。我考试,都是临时抱佛脚,我这样三心二意的一个人,居然喜欢一个人那么久。”
我握住杯子,垂下眼皮,说:“那就结婚好了,学长总归要你的。”
许欢立即欢欣地拉住我的手,说:“学姐,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
我挣脱她的手,夹一筷子咖喱牛腩吃,然后回答道:“嗯,你要吃什么他都给你买,还不好吗?”
她嘟起嘴:“可是他说,一个星期见一次面就够了,也不说好听的话哄我。”
牛腩似乎嚼不动,我用餐巾纸包着吐了。马倩倩给她到了点饮料安慰道:“你们还能一周见一次面,我们这是连影子都没,比你差远啦,差远啦。”
许欢低着头,继续说:“我真的喜欢他,很喜欢他。我朋友说喜欢一个人只要花百分之八十的力气就好,我觉得我花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
吃完饭我们打的回学校,我坐前排,掏出手机,一条儿一条儿的删短信,删的麻烦了,整个对话框全删了。心里好似垮垮松了一口气,又好似隆隆破了一个洞。
我想起了叶芝的一句诗:
Before us lies eternity; our souls
Are love, and a continual farew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