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仙季》寂堪

2、结仙石

　　身体就像撕碎了般，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再次浮现。季尘然闭上眼，仿佛回到了两千年前……
　　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据太君所说“颇具慧根”的小仙子。已修炼千年，却连最基本的小法术都驾驭不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仙根是什么。
　　很多上仙都不愿和她玩，又有点像是怕着她。“一定是太君师父太厉害，所以连他的弟子也很有威望，嘿嘿。”季尘然常自言自语。
　　在天上的日子是没有办法数得清楚的，神仙们所说的几千年几千年，都是靠一叠又一叠的日历记下来的，包括很多重要的事件，比如说一千年后记得要去东海参加个重要会议什么的，要真等个一千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也正是太君师傅常说的：健忘是福吧，千年后记得的去，不记得的就不去呗。季尘然牢牢记住了“健忘是福”四个字，并学以致用，将其发挥到了法术的学习上。
　　天上的神仙一般分两种，一种是本为凡人，经过潜心修道得以成仙，统称为修仙人，这一类神仙通常要等到真的上了天庭后才会明白，这就是个巨大的坑！不管你修仙修得多么努力，在这儿还是会有“种族歧视”这么一说的！高阶仙品永远属于那些生出来就是神仙的小东西们，比如太君，比如季尘然。
　　他们就是这第二类神仙了。这类神仙通常都有个仙根，太君是如来神祖手下的一柄浮尘，月老本是女娲手腕上的一条红绳，而季尘然呢，季尘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仙根是什么，从初有神识以来自己就被太君收做了唯一的入室弟子，对自己乃至整个世界的认识都是以太君所说的为准，该知道的太君都会说，不该知道的太君一句都不提。而太君从未曾告诉过季尘然她的仙根是什么，季尘然也忍不住问起过关于仙根的问题，可太君他老人家总是说“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或许太君也不知道自己的仙根是什么，只是好面子，不好意思直说罢了。季尘然这样想着，终于懒得再问。其实知不知道仙根对于这样整天无所事事的神仙来说是很无所谓的。据佐季所知，仙根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一个神仙灰飞烟灭之前留住一丝魂魄，如此才有了不死不灭的道理。不过谁没事会把神仙打个灰飞烟灭？天庭都安逸了好几千年了，没仙根的修仙人还不是和那群有仙根的活得一样长久。得道修仙的人类也不过是图个长生不老，但其实在天庭还真是无事可做。
　　季尘然就整天闲得慌，法术又练不好，能力低得很，虽说仙品不低，但其实要真说起来估计连个路边扫地的修仙人都打不过。季尘然的法术差劲倒不是因为她笨，当然也明显没有聪明到哪里去，这原因，主要还是在一个“懒”字上。太君平日忙着帮天帝处理三界各种问题，很少有空能盯着季尘然练法，只每隔一段时间对季尘然进行一次小测验。季尘然平日里总是偷懒闲晃，当然次次都不合格，况且这太君的惩罚，真是让季尘然喜欢得紧——到太君殿偏殿里罚站，常常一站就是人间的几十年。季尘然是真的十分喜欢这种“惩罚”，因为偏殿中有一鼎望凡炉，炉子里燃烧的皆为三界奇珍异石，只要在炉子上方上三柱泣凡香，便可以任意观看凡间各个角落各种事情的“实况转播”。这方法早在季尘然第一次罚站的时候就被摸索出来了，两千年来，罚站只意味着看一场略长的戏。这凡间的故事，一看就是好几十年，一个人的一生看完了，罚站也就结束了。
　　季尘然像看画本一样，看着一个凡人的一生。悲欢离合，渐渐就多了很多不知名的感情，那些感情是太君师傅从来没有提及过的，季尘然看着看着，好像又悄悄学会了点什么，讲不清道不明。
　　季尘然没有朋友，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练功，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罚站的。偶尔会和师傅聊聊天，也不过是些法术上的问题，师傅总是精明地眯着眼睛，极其简洁地回答掉季尘然所有的问题，然后就让季尘然自己去参透。
　　可能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就不会觉得空虚。
　　可是一旦知道了，有这样一种东西的存在，不管是人是神，想得的东西就会变多了。

　　那几天季尘然刚从望凡炉的故事中走出来，在竹仙林里练习幻影术的时候却有些难过起来。那个叫阿牛的男人真是可怜，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在其十五岁时染了重病去世，长大好不容易讨个媳妇儿生了个儿子叫阿狗，媳妇儿却被县太爷看上最后还被弄死了，儿子阿狗外出游玩的时候又溺死在了河里。晚年一场大洪水卷走了他所有的财产，最后阿牛落魄地倒在了一个山洞里，尸体腐烂，被野兽吃光……好像人生匆匆，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哎……”季尘然坐在一块石头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觉得不过瘾，又捡起手边的小石子，用力扔了出去。
　　“哎呦！”那个被扔出去的小石头叫了一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恩？谁？”季尘然跑去。
　　“我~”小石头发出绚丽的五彩光芒，慢慢幻化、蜕变成人形。
　　季尘然在天庭生活的日子也算长的了，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巴掌大的小白脸上，杏仁眼儿中嵌着的一对黑眸子像是会发光，柳眉入鬓妩媚娇俏，小巧又笔直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嘴生得红润光泽，与季尘然差不多高的个子却有着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身材，她缓缓向季尘然走来，伴随着右脚踝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你，你是谁？”季尘然咽了口口水道。
　　“宥堇。”那女子眨巴着眼睛望向季尘然。不同于宥堇的甜美娇俏，季尘然虽也生得一副好皮囊，但确实完完全全比不上宥堇那般摄人心魄的。季尘然的脸也很白，却不如宥堇那般剔透，而是近乎一种天生的苍白，眉毛不长，也不是时下流行的柳叶眉，而是一种略有些英气的平直眉，眉下一双眼睛不大也不小，内双，十分耐看，但第一眼是很少能让人有惊艳之感的，同样小巧直挺的鼻子下，两片薄薄的嘴唇据说是薄情的象征。
　　“宥堇……”
　　“你弄伤了我，却不向我道歉？”宥堇依旧眨巴着眼睛望向季尘然。满脸纯真。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修炼。”季尘然忙解释着。
　　“哈哈，没事儿，我开玩笑呢，你叫什么？”宥堇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季尘然，我叫季尘然。”
　　“季尘然……”宥堇挠了挠脑袋，“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哈哈，是因为我是太君唯一的弟子吧！太君师傅名声那么大，你们肯定都知道的。”季尘然再一次为自己的师门感到自豪。
　　“太君？”
　　“你不会不知道太君是谁吧？”
　　“怎，怎么可能，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宥堇说着摊开手来，手中变出了一块小石头。
　　“这是什么？”
　　“我的宝贝~”宥堇得意地笑了笑。
　　“是你的仙根吧~”佐季想起来刚刚扔的石头就长这样，这丫头刚刚定是躲在仙根里修炼呢。
　　“哈哈，它也是我的法器。让我来看看太君是何许神也~”宥堇对着小石头念了一段咒语，石头立刻发起光来，上方投影出太君的各种生平事迹，近期的当然有去凡间或者魔山收妖啦、杀怪物啦之类的，然而再久远一些的，居然也有连季尘然都不知道的事。
　　画面里的这场战争十分惨烈，整个天庭都是灰暗的，即使作为一个旁观者，季尘然也感到十分寒冷可怖。几位受了重伤的神仙挡在天门前，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魔族军队，毫无惧色，魔君举起手中的战锏，黑压压的魔兵们便齐齐攻了上来。季尘然看见师傅灰色的道袍被渐渐淹没，不由得纠紧了心脏。
　　突然，天门内一道白光闪过，天庭开始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是禾？禾回来了？”魔君的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语毕便见一席白衣冲出天门快速绞杀了大半魔兵，太君等仙人才得以脱困。禾的速度太快，宥堇和季尘然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两人只专注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天庭秘史！这绝对是天庭秘史啊！
　　禾在绞杀了大半魔兵后似乎有些吃力了，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手臂上甚至映出了血迹。魔君见此，诡异一笑，持刀便冲了上去，禾本没用法器，见魔君来势凶猛，用力抵挡了一记却还是受了重伤，魔君乘胜追击之时，禾摊开双手，手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咦？怎么没啦？”季尘然正看到兴头上。
　　“不，不行了，他们使的法术太强，就算现在看，还，还是会受到波及……”说完，宥堇就突然晕了过去。
　　“喂？宥堇？宥堇？你怎么啦？”
　　季尘然无奈，只得先将宥堇背回了自己的殿内。
　　她一面等着宥堇苏醒，一面想着刚刚的画面。那应该是传说中继女娲开天战魔族以后，仙魔两界交战最为惨烈的一次。女娲在世时的那一场大战当然是人尽皆知了，大战几百回合，魔尊被打得灰飞烟灭，女娲也精魄聚散，幸好留下唯一的弟子禾，之后重整仙界的任务便交到了禾的手上。说起这个禾来，倒也奇怪，仙史上并没有多少关于她的记载，短短几行字而已：“女娲弟子，生性冷漠，女娲魄散后有重整仙界之功，殁于仙魔大战。”季尘然不明白为什么禾会死，明明神仙是不会死的。可是每次问起太君这个问题，太君就会说自己整天胡思乱想，不思进取。久而久之，也就不敢再问了。
　　宥堇醒来，是在几天以后了。季尘然又去天书阁翻阅了一通，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禾的其他记载。
　　“你醒啦！”季尘然兴奋地跑到宥堇身边，“没事吧？”
　　“没事，法术太低，真是让你笑话了”宥堇摇了摇头，起身坐到季尘然身边。
　　“对了，你为什么会晕倒啊？”
　　“法力消耗过度了吧。我本是仙竹林里的一块仙石，修炼了上万年才有今日之身。”
　　“仙石？石头怎么修仙啊？”
　　“我本身就是仙石好吗？所谓修炼，也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在石头里睡了上万年”
　　“……”
　　“好吧，那你那个看见过去的本领可不可以教教我啊？！”季尘然觉着那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有了这法术，以后想不起来师傅说的要领时，还可以使出来看看当初是怎么讲的！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啊，没有修炼之法，世间一切，我都知道，只是要看事件大小，以我的能力尚未能统统掌握。”宥堇说得十分自然轻松，却浇灭了季尘然一颗想要拜师的心啊！
　　“哎，真厉害。”
　　“怎么？你都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法术吗？”
　　季尘然摇了摇头，失落地看着地面。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呢。金木水火土，样样不行。
　　“哈哈，让我来看看你的慧根！”
　　“这怎么看？”
　　“看你的仙根是什么啊！石头是能存在的时间很长，见证的东西也就多。”
　　“原来是仙根决定了自己的能力啊，那师傅的仙根是浮尘……所以……所以他的头发是白的吗？”
　　宥堇听后差点没再倒回床上去，“浮尘轻逸，你师父他老人家御风的功力一定十分了得。”
　　“真的耶！快帮我看看我的仙根！”看看我为什么这么笨，什么都学不好！我的仙根该不会是一头猪吧。那我岂不是猪仙子~！季尘然越想越可怕，赶紧摇了摇头。
　　“你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仙根？！我来看看”宥堇说着便将手掌心对准了季尘然的眉间。
　　淡淡的光芒，从宥堇的手心发出，直直窜入季尘然的眉心。
　　季尘然的眉心缓缓有光点凝聚，宥堇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额头甚至冒出了一丝汗来，心想着，这家伙的仙根藏得可真深，可仙力一点一点地流失，季尘然眉头的那个光点却还是看不清楚，只是变得越来越亮。
　　“不，不行了……”宥堇突然又晕了过去，“看不清……”
　　“喂？宥堇？！喂！”季尘然无奈，只能又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心想这丫头的法力也太弱了吧，说不定比自己的还弱呢，嘿嘿。
　　看宥堇一时半会儿也行不过来了，季尘然撇撇嘴，到仙竹林玩会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