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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   沈澜从臂弯中抬起头,双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她倒抽一口冷气,试着活动麻木的双手。昨晚不知怎么竟趴在桌上睡着了。此时天光还是蒙蒙的,一片昏暗,沈澜眨眨眼,一袭白色撞进视线,她一愣,唐言站在她斜前方,安静地注视着她,白衣纯净,身形如同一尊玉雕,优美精致。
      他的神情看上去很耐心,但绝对没有一丝温柔,而是令人寒意顿起,是秋日的凉风吹过猝不及防的夏衫的感觉。
      沈澜警觉起来,猛地站起身,久坐之下双脚酸痛,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没摔倒。唐言的目光随着她上升,冷冷地开口道:“五味楼的掌柜,目不识丁。账房向来另有其人。”
      沈澜微微张口,想说的话一瞬间消失,呼吸滞住了。他怎么会知道的?账房先生向来不在大堂露面,外人向来只会认为帐都是掌柜做的,还有谁会去查这件事?
      唐言抬手,向沈澜腰间一指:“编成这个络子的丝线,一寸一金,只有贵族侯爵用它做络子,不过挂的是记名玉牌。”
      “你在平民中应生活了很久。”唐言收回手,“很多痕迹已被磨灭,至今显眼的只有这两件,以及你的谈吐,不过那不是十分有力的证据。”
      沈澜反而慢慢平静了:“所以这就是你留下我的理由。”
      “你是谁?”唐言淡淡道,双眸像是墨色的寒冰。
      沈澜轻轻靠在桌边,露出一个微笑:“沈澜,波澜之澜。我对你来说,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关心她,注意她,她不过是茫茫众生中孤独的一个人,行走在这广阔天地间,自己为自己打算,自己为自己祈福,孑然一身,不受牵挂。唐言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隐去了那如冰一般的目光。
      沈澜拿出钥匙,扣在桌上:“外间的钥匙是真的,内间的是假的。你给我钥匙并非信任,而是考验。”她一直都被他防着,他的目光投在她身上都是探究的,她能感受到。他让她躲在他身后,不过是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在他解开之前,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出人意料的,唐言走近一步,沈澜盯着他靠近的白袍,细腻的布料,一片纯粹的白,没有任何明的或暗的纹饰,就像一片冰雪。
      “如果说我不想利用你,你信吗?”唐言低低地道,“在你被赶出来那天,仰头望着朝阳的神态,与我那位故人几乎一模一样。”
      期盼明天,又害怕命运,已经料到未来,却逆来顺受,虽容貌不同,也少了几分悠远与宁静,但那个眼神,与唐言心中所铭记的,在那一刻竟重叠了。
      沈澜抬头,马上又垂下眼眸。唐言现在有种十分危险的气息,稍有不慎,她不知道自己下场会是如何。她该如何回答?信与不信?这答案未免太简单,根本不足以回答一切。
      “我不知道徐宝卿跟你说了什么。他不简单。”唐言道,“你可以选择相信谁。你若想离开,请便。”
      沈澜讶异,唐言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应该质问她的身份吗?怎么同意让她离开了?
      这时,唐言抬手,轻触她的面颊,虽只一瞬,沈澜已是全身一颤,心中顿生一种奇怪的,不知所措之感,她愣住了,缓缓抬眸望向唐言,完全的难以置信。
      “我的脸。。。。。。”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沈澜知道不会是巧合了。唐言颔首:“你的容貌并非如此,而是被人以面具伪装。”他退开一步,“这张面具,能随年龄增长而不破裂,也算珍宝了。若当真家境贫寒,是万万用不起的,这是第三点。”
      “是这样。。。。。。原来我不是。。。。。。”沈澜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这里竟然是被一张面具覆盖么?自己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是谁?是谁改变了我的样子?我,要怎样恢复?”她望着唐言,期望他能有个解释。
      但唐言转身:“我不想让不信任的人留在身边,你今日便走罢。你若想除去面具,慕归晨,玉倾城,以至我大哥唐视,都能助你。”
      沈澜猛然摇头:“不,我已经无处可去了。。。。。。这长安城中。。。。。。你让我如何是好?”云青霭已经向她证明过了,长安城已无人敢用她,她会变成真正无家可归的人,除非。。。。。。离开长安。
      唐言不答话,脚步不疾不徐,只是没有半点停顿的意思。千言万语皆无法出口,沈澜沉默了,注视着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她终于无力地倒在椅子上,望见桌上的钥匙,心一横一把抓起,冲到内间门前。
      当内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时,沈澜拿着钥匙,心中已不知是何滋味,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房间,手指紧抠着门沿。
      房间十分整洁,晨光遍洒,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也空无一人。窗户开着,窗外的朝阳正努力从浅红色的云层中钻出来。
      唐言走了。此时沈澜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响的只这一句话,走了。。。。。。走了。。。。。。
      信么?不信,便罢了。
      这一直是他的性格,沈澜恍恍惚惚地想着,但她又何尝不是一直提防着唐言?信与不信,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能证明的?轻轻掩上房门,迷茫险些要将沈澜淹没。
      不觉时至正午,阳光和暖,明晃晃的令人昏昏欲睡。皇宫大内的一角,落漆的朱红大门紧锁,牌匾上原是金色的“瑛园”二字暗淡无光。看守瑛园的侍卫已然靠在墙上,垂着头快要睡着了,只是时不时猛然抬头,瞥一眼四周是否有侍卫长来巡逻。
      他在这已经呆了四年之久,一直弄不明白这个破园子有什么重要。想当初他本是分派到龙禁卫手下的,当时踌躇满志,毕竟龙禁卫可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即便是在他们手下打杂的,也比旁人更多了些荣光。只是不知是否得罪了什么权贵,一夕之间变成了这么一个落魄看守,且只许站在这门外,孤孤单单地看梧桐树的新叶渐渐枯黄掉落,又渐渐冒出新的绿叶。
      他不通诗文,文人尚可借物言志抒发郁结之感,他最多只能用拳头砸墙或是将自己灌得烂醉。
      眼前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出现一片蓝色。他摇摇头眯了眼,看清那是一个蓝袍男子,气质超然,一看便知出身不凡。他立刻打起了精神,沉声道:“何人来此?”
      男子驻足,仰头看了看牌匾,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宫外闯进来的?当下暗暗握紧刀柄,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男子望了片刻,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开口道:“我离开这么些年,也不知你是否见过我。当年龙禁卫七大都统可还好?”
      他一愣,这口气。。。。。。男子继续道:“他们应该还没忘了我吧,谁能想到,消失多年的陆维有一天会回来。”
      陆维。。。。。。这个名字很陌生,又仿佛有些印象,还未等他细想,男子已欺近他身前,动作快到他握着刀柄的手只来得及抖动一下,便晕了过去。
      徐宝卿漠然看着侍卫软软倒下去,俯身在他耳边淡淡道:“记住陆维这个名字。”一旁唐言从墙头无声无息飘然而下:“你留他一命,便是这个原因。”
      徐宝卿道:“我们总要有条退路,陆维反正是已死的人了,让宫里上天涯海角找去吧。”顿一顿,继续道,“你也不用废力猜了,陆维是龙禁卫总都统领,以他的身份能力,闯皇宫也不过如此。”
      唐言道:“这要看皇帝是否相信。”
      徐宝卿勾起一个微笑:“陆维还留了一样东西在宫中,若他在世,也是会要讨回来的。”
      大门上的铜锁早已腐朽,徐宝卿只稍稍用力,锁链便断,尘封二十多年的荒废园林缓缓洞开。
      门槛边的杂草已及膝盖,徐宝卿看了一眼唐言,抬脚踏进瑛园,唐言背着手,紧随其后。
      不愧是皇家园林,二十多年的弃置仍不能磨灭它被精心雕琢过的痕迹,反而因为草木的随心所欲而更显得浑然天成。曾经的小路已被杂草掩盖看不出模样,徐宝卿用箫轻轻拨开草看了看,道:“可否告诉我七日朝露的模样?”
      唐言直接从杂草间踏过去,硬生生踏出条路来:“待你看到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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