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老子看不懂 ...
-
两人走在大街上，因为已经临近下班高峰期，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爱德华一贯沉默的灵体化跟在间桐雁夜身后，本以为对方会像前两日一样一言不发去远坂凛的学校目送她回家，但今天间桐雁夜意外的主动开了口。
【Berserker，介意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爱德华有些诧异：【我的故事？唔，这可真是个难题，Master你想听哪方面的？】
【不如先从你的家庭讲起？】
【……家庭啊。】爱德华幽幽叹了口气，【对我来说，这真是个遥远的词呢。】
他将目光投向日本初冬高远的蓝天，呼出一口气，似乎能够透过并不存在的白雾看到另一个世界。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我的父亲是个猎人，弓术数一数二的强，却在我五岁的时候死于雪巨魔之手，据说搜索队连全尸都找不回来。父亲死后母亲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但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从来没走出过溪木镇，父亲死后她为了生存带我们全家搬到雪漫的马棚，靠给卫兵做杂物赚钱，但一年后她也死了。】爱德华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她死于吸血鬼之手，被吸干全身的血液。当时我藏在屋里看着她倒地，干瘪的眼睛瞪着天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眼神。】
【……我很抱歉。】
【没关系。】虽然知道灵体化状态下间桐雁夜看不见自己，但爱德华还是摇了摇头，【没钱交租金，我和妹妹被马棚主人赶了出去，当时我想我们在溪木镇的房子应该还在，就不知死活的孤身一人带着妹妹上路了。】他低笑一声，无限自嘲，【那可是天际，野兽、强盗、尸鬼、树精、还有糟糕的天气和复杂的路径，每一样都能轻易杀死我们。其实我们的运气还算好的了，虽然迷了路，差点被饿死，但最终我还是回到了溪木镇，可惜的是当初那房子早就被母亲卖掉，铁匠阿尔沃可怜我，收我做了学徒，才没让我这条捡回来的命浪费掉。】
间桐雁夜开始后悔自己嘴贱了，这明显是戳到黑历史的节奏啊！可问题是爱德华居然越讲越来劲，仿佛是要把憋了十年的话全部吐出来。
【我之所以说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是因为我和妹妹在寒落山上迷了路差点被饿死，而妹妹她……她把最后的食物给了我，对我说：哥哥，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爱德华眼神迷离，虽然这只是凭空而来的记忆，但人这种个体不就是由记忆组成的吗？性格、脾气、能力、学识，全部都是基于记忆而塑造的，如果将一个人的记忆全部替换掉，那他也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之后的十多年过的很平淡，在成人那年我替阿尔沃送信到海尔根，却不幸遇到了强盗。我假装投降希望麻痹住他们，却在晚上被一群帝国士兵包围住，说我们是风暴斗篷的叛党。】爱德华叹了口气，【虽然我对帝国和风暴斗篷的对抗并不感兴趣，但那群强盗确实是风暴斗篷的探子伪装的，帝国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也抓了起来，要送去海尔跟斩首——瞧，我不用再担心路上出问题了，由帝国军队亲自护送还有谁会不长眼的来打劫？】他哈哈大笑，语气揶揄，【和我一起被押送的还有乌佛瑞克，风暴斗篷的首领，杀死了至高王的诺德英雄！真是天大的荣幸啊！】
说完后爱德华就一直在笑，间桐雁夜等了一会，忍不住问：【后来呢？你逃出去了？】
【……是啊，我逃出去了……准确的讲，我是被我宿命中的对手、和我流着一样血的奥杜因救了。】爱德华缓缓收了笑容，沉声道，【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海尔根，还正好在我被斩首的前一秒打断了刽子手，我想……它大概是认出了我吧。】
它认出了我这个杜瓦克因，世界上最后一个龙裔，一个在预言中会杀死它、挫败它野心的人，凡身龙魂的兄弟。
也是最终会将它从堕落的身躯中把神性解放出来的人。
【后来么，我跟着一个士兵逃出了海尔根。说来也巧，那人是阿尔沃的侄子，我们以前还见过几面。】爱德华长舒一口气，语调逐渐轻了下来，【之后的事就乏陈可善了，无非就是我去雪漫报告巨龙复活，被发现了龙裔的身份，之后奔走在天际的各个城市中，偶尔被神魔逮到调戏一把。】
说完后爱德华不再吱声，但间桐雁夜能感觉到，在把海尔根的事说完后他的勇气就和戳破的气球一样嗖嗖瘪掉了，才会把之后的经历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间桐雁夜抬头看着远处远坂凛学校的大门，半闭上眼，语气低沉：【我很抱歉——】
【不，没关系，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是个英灵，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如何取得胜利。】
【……】这家伙，该说他自觉还是脆弱啊。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远坂凛走出学校像往常那样前往城铁站，但她今天似乎有心事，一直低着头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小凛……”间桐雁夜担忧的呢喃，却没有走过去。
无人驾驶的城铁总是掐着秒到达，一人一英灵看着远坂凛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却突然顿住，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往外走。
间桐雁夜一愣，立刻跟了上去。只见那小姑娘一路走回学校，然后又目标明确的去了几个地方，途中一直左右张望着仿佛在找人。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间桐雁夜有些焦急，如今夜晚的冬木市已不同往日，现在是魔术师默认的开战时间，远坂凛一个小孩子，又谁都能感觉出她体内优秀的魔力，这么乱跑是很容易出事的。
【Master，稍安勿躁，我已经将感知范围开到了最大，如果有谁接近我会察觉的。】爱德华安慰道，却在看到远坂凛的动作后无语了。
这小姑娘，脖子上挂的明显是个魔力探测装置，居然还专门挑魔力反应明显的方向走，她活腻了吗？
间桐雁夜越来越焦躁了，尤其是在看到远坂凛跑进了一条小巷子、朝有着和Caster相同魔力残留的方向跑过去时，他几乎忍不住要跳出来把对方扛回去，好歹被爱德华给劝住了。
“这孩子到底在干什么！”
最后远坂凛跑进了一间废弃的值班室，没多久一个身上散发着阴冷魔力的橘发青年也走了进去，这回换间桐雁夜压住爱德华了：“冷静！那家伙的魔力反应很低，小凛对付他没问题，你一跑出去反而要坏事！”
爱德华的额角噗的蹦出一枚青筋：“之前是谁担心那孩子担心的差点跳出去的啊？”
“……总之给我冷静Berserker！”
“@#￥%&我这叫急君之所急忧君之所忧结果你忒么还不领情我&*￥%@#……”
低声吐出一大堆该打乱码的词，爱德华收起魔装郁闷的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用魔力感知室内两人的交锋。在感到远坂凛的魔力将Caster的魔术礼装击碎后，他赞赏的挑了挑眉：“这孩子不错么。”
凭一己之力击败一个成年人，并解破屋子里的结界，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坚强信念连爱德华都为之侧目，但紧接着主从二人就双双淡定不能了。
就在远坂凛踏出屋子的一瞬间，数不清的触手从黑暗中涌出，水魔那特有的奇异嚎叫充斥满整个狭小的空间。
“Berserker！”
几乎是在间桐雁夜大喊的那一瞬间爱德华就冲了出去，他直接跃上屋顶朝远坂凛疾奔，同时口中大喊：“蹲下！”
远坂凛似乎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遵从他的指令，来不及抽出血腥斯卡之刃，龙吼又会误伤到对方，爱德华双手一抖，两把细长的单手剑瞬间出现在掌中，他看都没看直接就将武器瞄准远坂凛周围的水魔交叉掷了过去。
唰唰两声轻响，两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击而出，巨大的威力令它们直接将沿途接触到的水魔泯灭成灰，可让人震惊的是水魔们竟像看到了天敌一样纷纷朝外逃窜！
自己到底扔了什么出去？爱德华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情急之下他顺手摸了两把武器就扔，其中一个闪耀着璀璨光华，肯定是克制黑暗和不死生物的破晓没跑，可令一把不起眼的黄铜色剑又是什么？
跑过去一个旋风斩，然后又是几个大火球将溃不成军的水魔炸翻，终于出现的间桐雁夜的翅刃虫援军对着水魔痛打落水狗，却也纷纷绕开了两把剑的位置，爱德华趁机把插在地面上的剑拔起来一看，囧了。
啊咧，最高21级不死生物逃跑30秒的白地之刃怎么还在包里？这些基础攻击值过低的武器不是都被他挂观湖庄园里展览了么。
来不及多想，明显感觉到一个强大的魔力源正朝这里赶来，爱德华收起两把剑抱着远坂凛几个起落回到间桐雁夜身边，一直呈震惊状的小姑娘在看到对方后刚喊出一句“间桐叔叔”就对上间桐雁夜的双眼，催眠魔术让她利落的晕了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一手抱远坂凛一手扶间桐雁夜，爱德华一边健步如飞的逃离一边问。
“凛现在就接触这种事还太早了，我只是让她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顺便睡一觉。”
“你可够护仔的……这孩子甚至和你都没有血缘关系。”
“……我知道，但她是葵姐的女儿。”
爱德华瞬间很想扶额：“Master，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葵小姐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都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试着放下吗？”
“呵，放下……你当我是圣人吗？这哪是说放就放的……”
“得得得我闭嘴，您慢慢纠结去吧。”
摆脱掉Caster，爱德华按照间桐雁夜的要求把远坂凛放在市中心绿地的长凳上，眼角抽搐的看着自家Master如咸湿大叔般蹲在树丛里，在看到一个有着绿色长发的女子匆忙跑过来抱起远坂凛后，爱德华将手搭在作势要走出去的间桐雁夜肩头：
“Master，你确定要去见她？”
“怎么？”间桐雁夜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日思夜想的人再度出现在面前，他几乎要忍不住去给对方一个拥抱。
爱德华抿了抿嘴：“不是我打击你，但让葵小姐看到你现在这模样真的好吗？而且她的丈夫也同为Master，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好友和家人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对手，会是什么心情？”
间桐雁夜沉默了，他紧紧攥着拳头，咬紧牙关，看着禅城葵抱着远坂凛渐行渐远，最终如同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般瘫坐在地上。
“Berserker……”
“是？”
“Berserker——”
“是。”
“……Berserker，我命令你，必须夺得最后的胜利！”
“是。”爱德华单膝跪地，执起间桐雁夜的左手：“请放心，Master，以杜瓦克因之名，我一定会帮你达成愿望。”
——————
回到小别墅，心情阴郁的间桐雁夜直接钻进卧室就睡了，连晚饭都没吃几口。爱德华依旧待在地下室做最后调整，然后在书写魔法卷轴时一股不寻常的困意涌了上来，那困意太过轻柔，爱德华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在不知不觉中闭上双眼，最终无力的跌落在地板上。
他做了一个梦，在不断闪现的片段里，温暖的色彩涂满整个空间。他看到黑发的间桐雁夜手足无措走在一个绿色长发的女性身旁，羞涩的谈论着什么。画面如万花筒般转动起来，远坂凛和黑发蓝眼的远坂樱交替着出现，绽放的笑容如斯幸福。点点滴滴的回忆相互交叠着，然后一道黑色的裂痕猛然迸现，形态狰狞的刻印虫从里面铺天盖地的涌出，最终画面停留在间桐宅的虫窟里，紫色短发的远坂樱全身赤|裸，抽搐着，双目无神的任由虫群将自己淹没。
“———！！”发自孩童灵魂深处的尖叫哭喊似乎仍在耳边回荡，爱德华抑制不住的蜷起身子，呼吸前所未有的急促。
而另一边，间桐雁夜也正无措的看着梦境里的一切。
年仅六岁的男孩背着浑身是血的小女孩艰难在雪山中跋涉，他一边哭泣着一边一次又一次的用语言鼓励背上的小女孩，凛冽寒风瞬间冻结了他脸上的泪痕，让他英俊的面庞看上去惨不忍睹。
脚下一个踉跄，男孩整个人都扑倒在雪地上，他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扶起小女孩，却被对方轻轻握住手腕。
“哥哥……”那孩子用弥留的语调喃喃，“哥哥，我知道我快死了……”
“不、不会的！你不要这样说！你会活下去的！”男孩想伸手捂住对方的嘴，但冻僵的四肢和两天未进食的身体让他动一下都很困难。
画面突然没有了声音，似乎是记忆的原主人下意识拒绝了这个片段，间桐雁夜只看到那小女孩嘴唇嚅嗫着说了什么，男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然后本应该已经濒临死亡的小女孩居然抬手抽出男孩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生生割下自己的肉，递进男孩嘴里。
暴风雪突起，漫天白芒遮住了两个孩子的身影，只有女孩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荡。
“哥哥，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不——！！！”
孩童尖利的悲鸣几乎刺破天空，间桐雁夜瞪大眼睛试图看清暴雪中的画面，却景色一变，已经长大的少年被捆绑着押在一片场地中央，一个女军官将他踩倒，旁边高大的刽子手缓缓举起染满鲜血的大斧——
“那是什么？！”
“塔洛斯在上！龙！是巨龙！”
狰狞的黑龙张开双翼，阴影遮蔽了天空，它仰首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Dovahkiin——Strun Bah Qo——！！”
空间瞬间破碎，在漆黑的背景下，数不清的记忆碎片如星辰般闪烁，间桐雁夜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碎片亮起刺眼光芒，爱德华愤怒的嘶吼在耳边炸响：
“休想！帕图纳克斯是我的朋友，我死也不会伤害它！”
“别忘了你是龙裔！屠杀巨龙是你的天职！况且龙族没一个好东西，它们都该死！Dragonborn，你糊涂了吗？！”
间桐雁夜清楚的听到爱德华一声冷笑：
“糊涂的是你们，刀锋会，别以为我是傻子会任由你们利用！”
“你——！！”
星辰交错闪耀，一个沧桑威严的声音低沉响起：“吾之挚友——”
半透明的画面里，在千年不化的雪山之巅，威严的巨龙竖起双翅替眼前的人类遮挡风雪：“——这是龙族之间的对话——”
画面再度破碎，夜空搅动起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吾之挚友，去吧，是时候直面汝之命运。”
“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帕图纳克斯。”
间桐雁夜猛的坐起来，半晌才一头冷汗的栽回床上。
刚才那些是Berserker的记忆？总觉得很沉重宏大的样子，但是——
白发青年无力的偏过头去：
老子看不懂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老子看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