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U]微光倾城之神迹人间》紫河

22、失踪爱人[下]

　　郑允浩脱掉身上的上衣，将自己重重甩在沙发上，瞪着眼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强迫着自己爬起来。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虽然没有胃口，允浩仍然打算填些食物到肚里。

　　熬粥的时候，允浩突然想起朴有天饭粒粘在嘴边的模样，那个偏爱吃甜的美貌少年，吃相蠢萌，却出奇地好看。厨房的空气很闷，允浩摘了袖套刚走出客厅，便看到窗外天空掠过的闪电，不到片刻，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淅沥沥的雨声灌进允浩的耳中。

　　想起二层的玻璃窗台下还晾着衣服，允浩几乎是连跑带跳冲上楼梯，急匆匆将几件朴有天常穿的连帽卫衣和针织绒毛衫揽在怀里时，才发现上面还沾染着有天身上淡淡好闻的气味。

　　允浩感到全身的力气突然就消失了，怀中的衣服似有千斤的重量，直压得他胸口沉闷无法呼吸。有天的房间一点儿都没变，如同它的主人仍旧住在这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件物品，都带有朴有天使用过的痕迹：朴有天裹在低温空调的被子里睡觉，朴有天站在镜子前不耐烦地扯领子揪衣摆，朴有天打开衣柜门又关上，嚷嚷着找不到自己的黑色长风衣……

　　允浩心一跳，想起被自己藏在角落里的那件朴有天的怪异衣服，有天一直都没有找到，只因为允浩说那衣服模样太奇怪，穿着会被大街上的人们笑话，所以要藏到有天找不到的地方。

　　“所以你是不想看到我被人笑话？”

　　“我只是不想大街上每一个经过的人都盯着你看。”

　　有天，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独特，独特到即便是混在人群中似乎都能全身放出光来，可是即使这样，我仍然害怕有一天会找不到你。就像现在，郑允浩果真弄丢了朴有天。

　　窗外昏暗的夜空划过闪电，电光染白了墙壁，照得满室亮如白昼。郑允浩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慌，几乎是跌跌撞撞奔到墙边的衣橱柜，柜门刚一打开，便稀里哗啦将衣服都扒拉到地上，这些都是允浩自己的衣服，有天的衣服……有天第一天穿的衣服……黑色绒毛的长风衣……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所有的衣服被凌乱扔在地毯上，衬衫、毛衣和礼服胡乱堆成一团，衣橱里空空落落，允浩曾经藏着有天衣服的角落早已是空无一物！

　　风从未关紧的窗沿呼啸而入，如同冬夜松林的悲鸣，稀稀拉拉撩动着床边桌上堆着的书本，发出璘璘的光。

　　被书本压着的是近期半月以来有关朴有天的全部《首尔新闻》，允浩暗中收集了每一点有天的消息，偌大的封面登载了有天的大幅头像，这样漂亮的有天怎么会是妖怪呢，允浩一直不相信。

　　报纸的边沿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点点璘光从书页间缓慢升起，飘散到空气中，如同暗夜的萤火，美好且梦幻。

　　允浩痴痴看着光芒的消散，直到恢复一片昏暗，风停了，纸片摇摆的哗啦声终于静止。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它们正在渐渐离他远去，允浩什么都知道，天空的奇景，有天的消失，以及衣服的不见踪迹……

　　移开最上边的书本，借着窗外天空偶尔掠过的闪电，允浩清晰地看见，报纸头版照片里的有天不见了！

　　如同心脏一下被掏空，整个人突然失重，允浩手一哆嗦，满满一沓报纸散落了一地，每一张头版，每一张照片，都只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模糊化背景，没有朴有天！朴有天终于彻底离开了郑允浩的生活，消失在人间……

　　“……不，不可以，”允浩整个人扑倒在地上，颤抖着去抓每一张报纸，细细地抚摩着那些空落落的照片：“有天……这些都是我的有天，他去哪里了……有天怎么不见了……”

　　闪电变大了，轰隆隆的雷声再度响起，沉甸甸直击在人的心头，允浩双膝跪倒在地上，胡乱将每一张报纸揽到身前，紧紧贴近自己蜷缩的身体：“有天……别怕，允浩在呢，不怕打雷，呜呜呜有天……有天……”

　　原来一切都会离开，原来没有谁和谁能够永远在一起，原来所有的旅程都有终点，原来再美的梦都只有至多一夜的时间。我们不肯不舍，苦苦挽救，终抵不过天道宿愿。人神自古两界，朴有天和郑允浩，从来就不是佳侣良缘。

　　第二日的报纸上仍旧没有朴有天，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只一夜，那个绝色倾城的男子如同被整个城市忘却。郑允浩一身毛边灰衣加一顶棒球帽，恍无声息走过街头，在经纪公司楼下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压了压帽檐走进去。

　　一份薄薄的信封被扔到工作室的圆桌上，经纪人方林狐疑打量了一眼衣着朴素、神情冷然的郑允浩，才缓缓伸手拿起了信封撕开。

　　目光刚一触碰到信封内的纸张，方林的双眼便如同看到什么怪异的东西不可置信般瞪地溜圆：“解约？！”

　　郑允浩不做声，眸光淡淡移向窗外。

　　“你这是怎么想的？？”方林挥挥手中的信封，整一条手臂都在颤抖：“出道三年，时正当红，巡回演唱会这才结束了一场，你现在突然和我说要解约？？你小子是发疯了么！！”

　　允浩扭回了头，略略愧疚道：“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去解决，还不知这一去会是猴年马月，还有没有这份心重新站上舞台，我……”

　　“啪”一声，解约函被重重甩在桌上，方林深深叹口气转过身，似是再不想看郑允浩，好一会儿才无奈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做出这样一意孤行的决定？”

　　“朴有天……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朴……什么？”方林疑惑地皱起眉头，脸上的肥肉都堆到了一起，显得那双绿豆状的眼珠子更小了：“为什么要找他，他是什么人？”

　　允浩惊诧抬头，忽地想起昨天深夜的消失事件，蓦然间感到通体都变得冰冷，怎么会！怎么会不知道朴有天！难道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吗！朴有天占据了整整半个月的报纸头条，还在众目睽睽下引起了这么多次的骚动……就在昨晚！整一个首尔的街头巷尾还在议论他的突然失踪，难道这一切一切，只在一夜之间，就能够被抹得干干净净吗！！

　　允浩此刻的情绪非常激动，双眼圆瞪双臂僵直，整一个工作室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呆望着他，每一张脸上都明显写满了茫然不解和疑虑重重。

　　“呵呵……”允浩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已是满脸泪水，神志恍惚到自己都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工作人员们一个个傻了眼，呆呆看着郑允浩顾自傻笑着流眼泪，一面哭还一面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所以说，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忘记的……是吗？忘记遇见过这么一个人，忘记……朴有天………”

　　郑允浩没能成功解约，经纪人被他怪声怪调的呜咽声吓了一道，随意找个借口便把他打发了回去，同意放他足够长的一段假期，情绪上调整正常了再回来。

　　首尔不再有晴天，这里满满当当都装载着郑允浩深切入骨的悲伤和思念。他一个人单衣围帽走上街头，买各种各样的食材，回到公寓里煮热腾腾的清汤料理，然后一个人盘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吃掉。书房里换了黄白相间的地毯，有着半夜星光一样的美丽色彩，融合了动人心弦的柔软和冷洌。

　　早睡早起，洗车做饭，午后盘腿坐在地毯上泡一壶茶，深夜点一盏灯靠在床头翻翻杂志……
　　没有了工作，郑允浩的生活却似乎变得更忙碌了，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未曾静止过，而是不断地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直到深深镌刻在心底那一块伤疤非但没有结痂愈合，反倒是愈加的鲜血淋漓……

　　这一天半夜，郑允浩被扑打在脸上的冰冷雨滴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朴有天曾经睡过的卧室，并且正躺在在软软的地毯绒毛之间。

　　雨滴是被寒冷的夜风携带着从窗外扑进来的，透过大开的窗户正巧能够看到外边电闪雷鸣的天空。又打雷了啊……允浩站起来走到窗边，任由秋末深夜的凛冽寒风抽打在自己脸上。

　　首尔飞雅典的法国航班的十九个小时零三十八分，票价……韩元，手掌大的机票，郑允浩捏在手中反复看了无数遍，记住了每一个细节。他想着，也许该再去一次希腊，再去一次奥林匹斯山，到那个古神话中的诸神居住地。

　　也许这是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