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愁》星冷如冰

8、第6章

　　虽说皇上准了龙翊在家休息，有些礼节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登门拜访的人渐少，龙翊和万俟紫也终于找到机会进宫给长辈们请安。
　　皇上一大早就在御花园里等他们，作陪的德妃见他心神不定的样子也不住偷笑。皇上也察觉自己的失态，笑问：“朕是不是太心急了？这也不是朕第一个儿媳了。”
　　“可太子妃却是独一个啊！”德妃笑道，拉皇上坐下，“陛下先歇歇，太子和太子妃最快也要巳时才会进宫，现在才刚过辰时呢！”
　　皇上环顾四周，见容贵妃不在，便问随侍的太监：“贵妃还没来吗？”
　　张公公笑着上前回道：“昨儿才派了人去请，可娘娘说身子不舒服，今儿就不来了。”
　　德妃揣度着皇上的心思，试探地说：“总这么病着也不是法子，要不要让太医去看看？”
　　皇上叹口气，道：“由着她去吧！”
　　德妃微微蹙眉，道：“怎么说阿紫也是她娘家的人，不来怕是不大好吧！”
　　皇上苦笑着摇头，低声道：“你与她相处时日也不短了，还不了解她的性子？她说了不来，便是朕亲自去请也断不肯来的！何苦让我们大家都下不来台呢！”
　　德妃用帕子捂着嘴微微地笑，低声取笑：“皇上也是，太偏宠她了！”
　　皇上与德妃也算老夫老妻了，对她小小的批评也不甚在意，只是笑着说：“她还是个孩子呢！你也别太为难她了！”
　　德妃笑，道：“陛下这话有趣，且不说容贵妃的位分在我之上，由不得我管着她。单论这容贵妃进宫也有十多年了，还是个孩子？这后宫里可不全是毛娃娃了？”
　　皇上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指着她道：“你这张嘴呀！”又对周围的人道：“这事听听也就算了，可别到贵妃娘娘跟前嚼舌根去啊！”
　　德妃乖巧地道：“是，我的万岁爷。”
　　皇上听得心情大好。德妃这一阵打趣，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大家说说笑笑，把皇上逗得阖不笼嘴。起时的不愉快很快就混过去了。

　　太子妃进去的时候正看见皇上正兴致勃勃地与嫔妃们观赏新开的海棠。万俟紫嘻嘻一笑，盈盈地拜下去，清脆地说：“儿臣万俟紫见过父皇。”
　　皇上忙抢上去扶住她，笑道：“快起来！都是自家人，别多礼了。”又问左右：“怎么没有通报？”
　　“是儿臣不让他们通报的！”万俟紫笑道，“儿臣可不敢打扰父皇赏花的雅兴。”
　　皇上大笑，对德妃道：“你听听，阿紫这张巧嘴可都快赶上你了！”
　　德妃乖巧地笑道：“臣妾哪及得上太子妃啊？”
　　皇上笑，拉着万俟紫的手与她一同赏花。皇上边看边说：“今年的海棠特别艳呢！阿紫，朕记得，东宫也种了海棠。开得可好？”
　　“好极了。比宫里的还好呢！”万俟紫笑着回答，“改日父皇来东宫，儿臣领皇上去看。”
　　皇上兴致正高，笑道：“好，好阿紫！比那些人都强！他们就会说，宫里的花开得最胜最艳！瞧瞧吧！都不用出宫去，就这自家人的都比宫中的好！”他这才注意到龙翊没有跟来，便问，“翊儿呢？没有随你来呢！”
　　万俟紫笑道：“翊哥哥说深宫大内，礼教大防，没有父皇宣诏不敢擅入。”
　　皇上摇头笑道：“翊儿这孩子呀，也太谨慎了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干系的？焕卿，你去请他进来。”
　　张公公恭身道：“奴才遵旨。”领命离去。
　　万俟紫见德妃冲她招手，向皇上告了声罪，走了过去。德妃拉她过去，轻声问：“那孩子可报内务府了？”
　　万俟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巧被皇上听了去，问：“什么孩子？”
　　左右忙告诉他事情原委：“太子妃过门当日，太子的庶妃生了位小皇孙。”
　　皇上微微皱眉，问万俟紫：“可是真事？”
　　万俟紫笑答：“前些日子东宫是生了位小皇孙，不过那是阿紫出嫁前几天的事了。那段日子大家都忙，就忘了报到内务府去了。结果大家传来传去，便把太子大婚与这件事传到一起去了。”
　　皇上听万俟紫说得头头是道，也就没再追究。正好龙翊和几个未立府的小皇子进来，事情便被岔过去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无数樱花花瓣。皇上抬头，感慨道：“今年的樱花落得倒早。”
　　万俟紫笑着道：“枫丹宫樱花正好，怎么不上若姨屋里看去？”
　　随行的嫔妃侍从们都吓了一跳。宫中的人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正和皇上闹别扭，谁都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容贵妃。适才德妃在皇上面前拿容贵妃打趣也是冒了些风险的，如今万俟紫却在皇上面前明目张胆提起容贵妃，这还得了？
　　皇上却只是笑，对周围的人道：“都陪在这里作什么？各玩各的去吧！”众人应声散去，只留着龙翊、万俟紫和几个贴身太监陪着。皇上这才笑着对万俟紫道：“阿紫不知道，你若姨正生朕的气呢！”
　　万俟紫却狡黠地一笑，回道：“父皇放心，若姨是生父皇的气又不是生阿紫的气，父皇随阿紫去定不会无功而返。”
　　皇上细细思索了一阵，笑道：“原来阿紫是来当和事老的。好，阿紫果然是善解人意，深得朕心哪！翊儿好福气，难得一朵解语花啊！焕卿，前些日子永昌府进贡的那个红玛瑙蟠桃洗可还在？”
　　张公公揣摩圣意，知是要赐给万俟紫了，上前回道：“还在上书房里收着呢！奴才这就给送到东宫去。”
　　万俟紫忙跪下谢恩：“儿臣谢父皇赏赐。”
　　皇上笑着扶起她，边走边道：“我知道你们东宫好东西多着呢！也不缺我这一件，留着慢慢玩吧！”说得万俟紫也笑了。
　　众人行到枫丹宫前，果然容贵妃许久不见万俟紫，此番相见又惊又喜，也顾不上赌气了，轻易便将他们让进了枫丹宫，又亲自捧了一个荷叶式的翡翠茶盘，里面放满了时令水果小点和上好的碧螺春。坐下才说不到两句容贵妃便拉着万俟紫往内室去。皇上和龙翊知道她们有闺房话要说，也由得她们，自己在院子里喝茶赏樱。
　　皇上品了几口茶，道：“阿紫嫁了你，朕的一桩心事也算了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龙翊答：“儿臣自当谨记。”
　　皇上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道“不是谨记，是要你好好照顾她。后宫里的那些事，朕多少也知道一些。朕可不希望朕的小阿紫也给卷进去。她是你的太子妃，不是那些随便纳进来的妾室。你懂吗？”
　　龙翊低头答道：“儿臣懂了。”
　　皇上又道：“过些日子带着阿紫去看看你娘亲，也让懿仁太子妃见见她的儿媳。”
　　龙翊回道：“是，父皇。”
　　皇上看着自己的太子，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虽被立为储君，他与这个儿子却并不亲近，也许是因为母亲早亡,缺少强而有力的外戚支撑，龙翊的个性从小就沉静低调，鲜少有普通孩子的烂漫天真。自己虽十分赏识他作为一个人君的能力品格，父子亲情却十分淡漠。这或许也是皇室的悲哀吧！
　　皇上这样想着，一时竟愣了神。龙翊也不多话，只在一旁静静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娇呼：“翊哥哥！”父子二人方才回过神来，寻声望去，却见万俟紫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裙站在缤纷落英下，裙裾飘扬，逸韵风生，飘飘然有出尘之态。
　　皇上竟似看呆了一般，情不自禁站了起来，轻唤了一声:“蓝珊！”
　　龙翊听皇上这一声唤，方才想起当年芳华夫人最爱青碧之裳。万俟紫原就与她的娘亲极为相似，只是常年着紫衣紫裙，往日虽觉得相仿，却也没有如眼前所见这般真切。
　　容贵妃从万俟紫身后走出，笑问皇上：“陛下觉得如何？”
　　皇上这才缓过神来，问：“兰若从何处寻来蓝珊的衣裳？”
　　容贵妃笑道：“哪是姐姐的衣衫？陛下忘了？前些日子陛下派人送来匹天水碧，兰若便让女红坊的人裁了做衣裳，偏巧她们做小了。兰若想，阿紫身量比兰若小些，兴许穿得下。您瞧，可不正好嘛？”
　　皇上奇道：“这料子是朕送的？”但他很快又笑道：“看来朕真是老了，竟不记得了。”
　　万俟紫却走到容贵妃身边，问：“若姨说这叫天水碧？”
　　容贵妃微微颔首，问：“阿紫知道？”
　　万俟紫嫣然一笑，答道：“在书上见过。‘丰香门日奉柔仪，铺殿花光望欲飞；等得秋凉新露满，忙收天水染罗衣。’说的是南唐的小周后性喜绿色，所服皆尚青碧，款款行来，衣袂飘扬，绰约若广寒仙子。一时，诸妃嫔宫女竞相效仿。因嫌外间染色不够明艳，遂将绢帛亲自染之。是夕，一宫女染绢，晒于苑内，夜间忘收，为露水所湿。次日看时，颜色却分外鲜明。李煜与小周后见后，甚是称美。此后妃嫔宫女，竞收露水，染碧为衣，号为‘天水碧’。自前朝以来，最好的天水碧历来出自江南的琉璃坊，据说琉璃坊里负责染天水碧的工匠便是当年南唐后宫中宫女们的后人。”
　　本就是一桩极风雅的逸事，加之万俟紫清脆的声音娓娓道来，在场众人一时竟听得心醉沉迷。万俟紫已经讲完却都还没反应过来。
　　万俟紫见众人没反应，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去推龙翊：“翊哥哥，阿紫说的不对？”
　　龙翊摇头，温言道：“阿紫说的好极了。”
　　皇上也笑开了，赞道：“不愧是蓝珊的女儿，博闻强识。好极了，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真是浑话！”
　　万俟紫乖巧地道：“是翊哥哥教的好。”
　　皇上又是一阵大笑。张公公见皇上心情甚好，忙上前回道：“回皇上，宴春阁已摆下宴席，皇上是这会过去？”
　　皇上看看天，道：“光顾说话了。原来已经这早晚了，兰若，你也随我们一块去吧！”
　　容贵妃看看万俟紫，略一思忖，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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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偶是分割线———————————————

诸位看官，请仔细留意本回里几位女子的话，有些废话可不是白说的。
下周就要开学了，还是尽量保证一周一篇吧！学校的机子太差，又要排好久的队，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