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愁》星冷如冰

40、第38章

　　容贵妃将空了的药碗交给子规，挥手让宫人们退下。皇上见她这副光景，了然地笑了起来：“兰若来做说客了。”
　　容贵妃也不反驳，反而笑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苦闹得这般大？”
　　皇上挑眉道：“滟婕妤□□后宫，还算不得大事？”
　　容贵妃轻描淡写道：“滟婕妤还是个孩子，年轻贪玩也是有的。宫里又多是比她年长的，一时寂寞……”
　　皇上好不含糊地打断了她的话：“一时寂寞？一时寂寞就可以做出这等事？她以为后宫是什么地方？！可以这般胡闹？”
　　容贵妃望着他，忽然起身直直地跪在他面前：“那么，请皇上一并处罚兰若吧！”
　　皇上一惊，忙去拉她：“兰若，你这是做什么？”
　　容贵妃却坚持跪在原地，低着头道：“兰若身为贵妃，心里念的却是旁人，犯的是与滟婕妤一样的罪过，请皇上降罪。”
　　皇上又急又气，忙伸手去拉她起来，可是容贵妃跪在地上，半点不肯起来。皇上无奈，叹道：“兰若，你是知道的，这根本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你 ……你入宫前朕原就知道，可是滟婕妤……她若是向朕说明原委，朕是绝对不会勉强她的。”
　　“恕我直言，陛下。滟婕妤还正值妙龄，她只比阿紫大两岁，任何一个花季少女，都不会愿意嫁给一个年纪足以作自己父亲的老人。她嫁您，因为您是皇上，是赫奕王朝的君主，她和她的家族不能反抗。”
　　皇上沉默了。兰若说的没错。他已年迈，他有什么理由要求一个花季少女去为自己守活寡？
　　“可是，她既然已经是宫中的女人，她就该守宫里的规矩。怎么可以不甘寂寞，和一个小小的御医私通款曲？”
　　容贵妃叹了口气，一语道出症结所在：“姐夫，她只是寂寞。”后宫真正能承宠的太少太少，这里有太多寂寞的女子，在无边的等待中熬白了鬓发，憔悴了如花容颜。沈冰，只是选错了派遣寂寞的方式。

　　在一片“恭送贵妃娘娘”的高呼中，容贵妃面无表情地缓缓坐进乘辇。珠帘放下，绝美的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姐夫还是心软了呀！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要靠沈冰自己了。毕竟，那是个个性太像二姐的孩子。姐夫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万俟兰若阂上眼正想休息，忽然听到隐约的哭声，声音若有若无，甚是凄楚。兰若久在后宫，类似哭声也听过许多次，多是哪个宫的小宫女做错了事被主子责罚。这样的闲事，兰若是懒得管的。只是过了一阵，声音却还是隐隐传来，兰若不免感到有些不耐了。
　　“停辇。”
　　子规见乘辇停下，忙到跟前伺候：“娘娘，掖庭的女奴做错了事，管事的公公正在责罚。”
　　掀起帘子，容贵妃从内里走出来。子规忙上前扶住她，劝道：“娘娘，外面风大还是快回去吧！”
　　容贵妃却道：“这声音哭得甚是可怜，去看看也无妨。”说完，举步向哭声寻去。子规无法，只得让宫人原地待命，自己跟了上去。
　　掖庭所处之地甚是偏僻，容贵妃和子规走了一阵方寻到地方。只见几个衣衫单薄的宫女颤巍巍地跪在碎石地上，一个上了年纪的宦官在一旁拿着藤条教训着，见容贵妃走来忙上前打个千，赔笑道：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容贵妃见那几个宫女的膝盖都已被碎石磨得渗出血来，微微蹙眉，问：“怎么回事？”
　　“回娘娘，是几个懒惰的奴才没有完成今天的份额，奴才正在责罚她们呢！”
　　子规度其神色，代答道：“这点小事，这样的责罚也该够了吧！惊了娘娘的驾，也是你担得起的？”
　　那太监吓得连连磕头，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容贵妃皱着眉，不想与他多言语，只是道：“去宫正司领二十板子，以后不用来这里当值了。”
　　那太监忙磕头谢恩：“奴才谢娘娘恩典。”灰溜溜地去了。
　　容贵妃示意子规上前扶起吓坏的宫女们，她见那些宫女大多容颜憔悴，华发早生，细细询问下方知多是前朝先帝爷在世时的老宫人了，或因老主子辞世，或是不得新妃欢欣被贬了过来。
　　容贵妃见这群白头宫女中却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妙龄少女，躲在人群里甚是惹眼，因问：“这是谁家姑娘？”
　　老宫人们告诉她：“是宜芳呀，也是个可怜孩子，才十八呢！去年方来的。平日里也不说话，很乖巧的。”
　　容贵妃微微一讶，方想起去年静芳宫的那一段公案。却没有想到就是眼前这个温雅安静的孩子。
　　心里想着，容贵妃向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来，细细打量她，拉了她手问：“你是哪家的孩子？犯了什么事？”
　　“回娘娘，奴家家里是神武将军韦家，去年入宫待选秀女，因做错事……被罚至掖庭。”
　　容贵妃心里不免遗憾，同是韦家的孩子，妹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而姐姐却在这不见天日的掖庭空耗掉如花容颜。也不过是花样年华的孩子，何至于如此？

　　在太子长达数月的宠爱后，曲金阁终于开始冷清起来，琼阆苑重新得到殿下的垂青。只是这次，太子并没有独宠邓妃，而是尽量作到了雨露均沾，后宫诸人皆知是太子妃的功劳，心里都暗暗叹服。
　　万俟紫一边看着廊下风裳逗哈巴点跳圈，一边问侍立一旁的秋荻：“昨天曲金阁又闹了？”
　　“闹得可厉害呢！不过照娘娘的意思，没传到太子的耳里。”
　　“也别瞒得太紧，倒不妨让太子听到些风声。”万俟紫对晴妃并没有恶意，并不想十分为难她。
　　秋荻犹豫了一下，道：“可是邓妃那里……”
　　“没什么的。邓姐姐……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对了，”万俟紫倒是想起件事来，问秋荻，“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今年姨夫且病着，想是不能大办了。你可有什么好点子？”
　　秋荻想了想，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万俟紫听后点点头，道：“如此，便交给你去办吧！我也累了，再有人来你便回我睡下了。”说完，她转身，准备回屋子。
　　“娘娘，娘娘！出事了！”小林子忽然急惶惶地跑进来，不顾规矩嚷嚷起来。
　　秋荻一边送万俟紫回房，一边转身，啐了一口道：“没规矩的奴才！娘娘面前也容得你这般大呼小叫！”
　　万俟紫本已回屋，却又停了下来，一手扶着门框，问：“什么事？”
　　小林子迟疑地看了一眼秋荻，急切道：“今□□上有大臣弹劾凌虚府昭武将军私通番邦，意图叛国！”
　　万俟紫猛地转身，秋荻甚至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到了小林子的面前：“你再说一次！”
　　小林子咽了咽口水，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与太子妃：“奴才是听今天值早班的小太监说的，邓御史和旁的几位大人联名上折子说昭武将军前阵子私自会见了契丹迭剌部的夷……什么的，而且，还出卖了重要的军情。”
　　万俟紫苍白着脸问：“昭武将军现在如何？”
　　小林子结结巴巴道：“太子……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拿来了昭武将军，现压在刑部大牢等待审讯。”
　　万俟紫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秋荻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唤道：“娘娘！”
　　万俟紫任秋荻将她搀扶进房里，方回过神来，忙唤檀心：“檀心，你速去找南宫！让他查清是谁泄了密！刑部……那是殿下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表哥！小林子，备辇，我要立刻进宫。”
　　“娘娘！”秋荻按住她，低声道，“娘娘莫要冲动！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万俟紫渐渐冷静下来，她原就是心思最细密的一个，刚才虽被小林子的消息惊着，一时间心乱如麻。如今却渐渐沉静下来，将整件事串起来细细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
　　“檀心呢？”
　　“回娘娘，奴婢在。”
　　“你先别忙着去找南宫，先去找敏王！此事非同小可，邓御史他们要的，怕不止是凌虚府。恐怕，还有……敏王。”
　　尽管，他们并不是在凌虚府长大，甚至只有凌虚府一半的血统，却不能抹杀他们都是凌虚府出身的事实。他们虽身为皇子，身为太子妃，却是因为凌虚府在朝堂上，在赫奕王朝历史上不可动摇的地位备受尊敬和爱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再清楚不过。
　　凌虚府有难，他们当然责无旁贷。这同样，也关系到他们自己在宫里的地位变化。
　　秋荻在一旁轻道：“娘娘，要不要通知贵妃娘娘？”
　　万俟紫犹豫了一下，道：“先别惊动她。小林子，到凌虚府传我的话，就说我在宫中甚是孤单，接昭武将军的亲眷入宫陪伴。”
　　“是，娘娘。”
　　秋荻忙道：“奴婢去收拾偏房。”
　　“不。”万俟紫缓缓道，“我们回昭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