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愁》星冷如冰

23、第21章

　　薛冰这两天有些忐忑，她原与齐妃私交甚好。此次齐妃竟出此事，也着实令她大吃了一惊。她在宫中也有些时日，想着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齐妃，也曾为着这事找过几次太子妃。可守门的小太监每次不是推托太子不在就是正在午睡，根本不让她跨进风回小院一步。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找滟婕妤讨个注意。
　　滟婕妤听过她的讲述之后却只劝她莫再管这档子闲事，以免惹火上身。薛冰却不解，齐兰是自己的朋友，是断乎不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一定是有人冤枉她了。
　　滟婕妤听了她的话，却笑叹道：“冰儿不知道，宫里有许多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譬如此事，阿紫不会不知情。她不见你正是不想将你拖下水。”
　　薛冰不明白她的意思，固执地说：“阿紫断乎不会如此。”
　　滟婕妤叹道：“阿紫当然会。她在宫中比我们都久，这些事自然不会陌生。何况她是太子妃，是东宫之主。她如何会眼看着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毫不过问？”
　　“我不明白。”
　　滟婕妤再度叹气，为薛冰的冥顽不灵：“相信我，冰儿。阿紫远没有你相信的那么单纯。”
　　这话齐兰也曾经说过，可她却始终不曾相信。她印象中的万俟紫还是静芳宫里那个活泼可爱会领着姐姐玩游戏的小姑娘。这样天真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去参与这些可怕骇人听闻的阴谋？
　　滟婕妤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状似不经意道：“其实宫里早有句话，如果说天下是姓龙的，那这后宫就是姓万俟的。早年的端静皇后，如今的容贵妃，还有东宫的太子妃，哪个不是凌虚府里出来？更不要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万俟一族的女子在后宫势力之大，远非你所能想像。阿紫肯与你好，是你的运气，旁的就不要去想了。”
　　薛冰一愣，脱口而出：“那不是趋炎附势？”
　　滟婕妤却异常平静：“后宫，本来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地方。”

　　薛冰走进去芳园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天前还是生机盎然的园子里一片萧条，仿佛已经许久没有人去细心打理那些花草。
　　薛冰小心翼翼地拨开横生的野草，试探地叫着：“齐妃娘娘。”
　　“此刻你不该来这里。”齐妃的声音异常地空洞。
　　薛冰寻声望去，却看见齐妃只穿了白色的里衣，长发披散在身后，站在廊下，紫红绘花鸟的帐子在她身后微微颤动着，更衬得她面色苍白如纸。
　　薛冰忙赶上去扶住她，关切道：“姐姐怎么就这么在风里站着？底下的人都去哪里了？”
　　齐妃冷笑道：“树倒猢狲散，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你到底还是主子！何况事情还没有定论，太子还什么也没说。”薛冰扶齐妃进屋，见屋里也是一片混乱，显然久未有人打扫。忍不住一边抱怨，一边动手将一些倒在地上的东西归置起来。
　　齐妃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法理解似的。“你不需要这样惺惺作态，我已经不是当日的齐妃娘娘，我什么好处都不能给你。也许再过不久，我连这去芳园都住不下去了！”
　　薛冰直起身，看了看她，又走进内室收拾起凌乱的被褥。齐妃实在忍无可忍，冲进去打落薛冰手里的被子，冲着她大吼道：“你没有听见吗？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已经失宠了！你听见了没有？我已经失宠了！”
　　薛冰望着她，眼神却是异常平和，她平静地说：“不管你有没有失宠，你始终是这东宫里第一个待我好的人。”
　　“你不明白，我在利用你！你是太子妃的朋友，而且还生下了小皇孙！”
　　薛冰异常温柔地说：“没关系，姐姐，我不在乎。”因为我已经寂寞太久，寂寞到只要有人对我稍稍示一点好，我就已经感激涕零。
　　而且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提起宝宝的人，即使只是利用，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齐妃忽然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打量着她，仿佛以前她从未认真看过薛冰似的。忽然她开口说话，语气却已经平静了许多：“其实我早知道的。与万俟紫争，一败涂地的人只可能是我。可我就是不甘心，我进宫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要人哄着睡觉的孩子！她凭什么抢走我的太子妃位？她不过是个娼妇的女儿，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格做太子妃？”
　　薛冰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姐姐？”
　　齐妃凄然一笑，道：“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疯。芳华夫人就是那种货色，有人说她连皇上的床都上过。呵，姐妹三人共侍一夫，倒也真是千古奇谈。也难怪神武将军府不认万俟紫，谁知道她到底是谁的孩子？也许，是皇上自己的也说不定！”
　　薛冰见她神色渐渐迷乱，似乎有些疯意，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她在那里胡言乱语。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万俟紫送来的胭脂盒里混了麝香，我总是这样麻痹自己，我这么久始终没有怀上龙种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因为万俟紫送来的胭脂，所以我才不能成为太子妃。其实，其实太子是很希望我作太子妃的，只是因为我没有生下龙嗣。薛冰，你说是不是这样？”
　　“我……”薛冰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女子，让她觉得既怜悯又害怕。
　　“她疯了。”秋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薛冰惊恐地转身，却看见秋荻正提着一个食盒站在自己的身后。看见她询问的眼神，秋荻只是说：“奴婢来给娘娘送些吃的。”说着，她走到齐兰身边，柔声细气地说话，仿佛怕惊动了她似的：“娘娘，奴婢是秋荻，奴婢来给您送午膳来了。”
　　薛冰无措地站在一旁，试探地问：“是太子妃让你来的吗？”
　　“算是吧！”秋荻没有做正面回答，只是说，“这里到底是是非之地，娘娘还是不要久留的好。这里有奴婢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薛冰看了神情涣散的齐妃一眼，知道自己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只得点点头，同意了秋荻的提议。她转过身，对齐妃道：“要什么便与秋荻说，我先回去了。姐姐要好好待自己，可不要在胡思乱想了。”
　　秋荻待薛冰甫一走，便将食盒放到一旁，完全换了副口气：“薛庶妃已经走了，娘娘也可以不用再装了。”
　　齐妃闻言却没有惊讶，只是缓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角，平静地说：“秋荻倒是聪明。”
　　秋荻声音冷酷：“娘娘，我不是第一天在后宫里生活了。这把戏还骗不倒我，你无非是要骗取薛妃的同情，让她可以在太子面前为你说话。她才生下龙裔不久，在太子面前还有些分量。”
　　见计划被戳穿，齐妃却没有感到慌乱，不慌不忙地开口：“我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即使有朝一日我被打入冷宫，有薛冰在，我就还有机会可以东山再起。我可不希望一辈子都被困在冷宫里。”
　　“您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冷宫。”秋荻轻轻地说，“自然是不会的。”
　　齐妃微微皱眉，却又摇了摇头，仿佛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会，太子妃不会杀了我，她需要一个宽宏大量的太子妃形象。”
　　“您忘了，现在执掌后宫的不是太子妃。”秋荻小声地提醒她，“千不该万不该，您不该和娘娘争太子妃位，更不该说娘娘的母亲是娼妇！”刚才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即使万俟紫不想她死，也由不得她了。她要做的，不过是想办法让齐兰把这些话在皇上面前再说一遍，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外头把门的小太监忽然把头探进来，小声道：“秋荻姐姐，太子和太子妃的马车回宫了。”
　　“我马上过去。”秋荻提高声音说，转头又对齐兰说，“食盒里没有毒，你大可以放心去吃。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了。”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她不能让万俟紫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等一下，”齐兰忽然叫住她，顿了一下，方问，“是你，对吗？是你把红花放进了我的梳妆盒里。”
　　秋荻连头都没有回，答道：“现在追问还有什么意义？齐妃娘娘。”
　　的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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