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顾濯勿妖

19、第十九章

　　“少爷......”
　　付管家看着崔逸靠着床沿呆坐了许久，担忧不已。
　　“他怎么还活着？我原以为只要他死了，无论如何都会得到夕儿。可是为什么他还活着！”崔逸难抑激愤，双眼赤红却又显露恐惧。
　　“少爷，您冷静。看今天的情形，蔚夕小姐和他并非情侣关系，否则他们怎么不会在同一所大学？”
　　“你这么一说，提醒了我。我今天实在是失态，这太让我意外。”
　　“少爷，您不必担心，我已经查实，蔚夕小姐与他在高三时相遇，他却不久后与舒语霏交往，看样子他也许和蔚夕小姐一样，不记得许多事情了。”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崔逸这才镇定下来，继续听着付管家查到的详情。
　　“虽然夕儿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他却有可能。我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一定要得到夕儿！”
　　“少爷，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以蔚夕小姐的聪慧，若少爷自乱阵脚，反而惹来怀疑。他明天就要回去Z大，一年半载是和蔚夕小姐见不了面的，您可以在这段时间与蔚夕小姐好好培养感情。只是......您可能要转变方式，对蔚夕小姐稍微放松。”
　　“我之前就是对她放松，才失去了她六年！”崔逸的眼中浮起戾气。
　　付管家在心里悄悄地为蔚夕抱屈，还是面不改色地说：“如果是在六年前，您可以不顾一切将蔚夕小姐抢过来，但是现在您可不能逼的那么紧，先不说蔚夕小姐会不会恢复记忆，您也要考虑她现在是否承受得住。”
　　闻言，崔逸怔住。
　　是啊，如果是六年前的她，他一定会不管那个人，将她夺来囚禁在自己的身边。即便最后不能拥有她的心，起码可以拥有她的人。可是现在，他虽然有能力霸占她的人，只是就怕她的人就像是手中的泥沙，握得越紧，消失得越快。
　　见崔逸有所动容，付管家趁热打铁道：“只需一年，蔚夕小姐就会渡过一切，到时候如果少爷您还不能得到她的心，我也会支持您占人为先。这一年，您还是先攻心为上。”
　　崔逸闭上眼，对付管家摆手一下，付管家便掩门退出，崔逸方才轻松地将头靠在床头。

　　一连半个月，崔逸没有如开始那般鬼魅地缠着蔚夕，但是葛劭澎时不时约她，她要么把江芷兰带来想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要么让江芷兰替她单独赴约。葛劭澎也并不恼怒，蔚夕在的时候他一直忽略江芷兰，对蔚夕嘘寒问暖；蔚夕不在的时候，他远远看见江芷兰一个人就率先离去。如此一来，江芷兰愈来愈觉得她与葛劭澎复合无望，整个人萧瑟如秋，毫无生气。
　　整个W大好像陷入了初冬，平静的厚雪之下是滚滚的岩浆，就等着一个裂口喷涌而出。
　　直到初秋的一个早上，葛劭澎右手怀抱着一束荷花，左手拿着麦克风，背着阳光，笑如春风，从校园广场上的舞台中央徐徐向着经过舞台的蔚夕走去。
　　“蔚夕----”
　　葛劭澎今天的嗓音格外低沉。
　　蔚夕在离开舞台很远的地方站住，她看向葛劭澎，早上十点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有些酸。
　　“蔚夕----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吹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每深情款款地念着一字，葛劭澎缓缓向蔚夕前进一步，他看着眼中的那个女孩，在他开口念完第三句诗的时候，竟然对着他发呆。于是他笑得更加颠倒众生，步步走向她。
　　是的，当蔚夕听完第三句的时候，她的头就像是被炸了，耳朵轰鸣般地难受，回响着字句如下。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温暖的玻璃房，
　　把你培养成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的花朵；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自私的男孩，
　　把你这只梦寐自由的风筝攥在手中；
　　也不会像高大的树木，
　　用浓厚的树荫阻挡阳光雨露抚摸你；
　　更不会像强大的巫师，
　　把你变成任我操纵的傀儡。
　　当我们相聚，
　　我是你近旁的木棉，
　　和你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当我们分开，
　　我会紧握手中长长的线，
　　不会让你这只翱翔的风筝
　　失去方向而坠落。
　　我不会替你背负所有的
　　风吹雨打
　　但我愿意与你共同分担；
　　我不会独自品尝
　　山泉的甘甜，
　　但我会和你共享。
　　你也许会生气，
　　在你跌到的时候，
　　我不扶着你起来，
　　却要求你独立站起；
　　你也许会怨恨，
　　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
　　我不一一替你解决，
　　却要求你独自克服。
　　因而你认为我不爱你，
　　或者我爱你不深。
　　可是，
　　我要你知道，
　　当子弹飞向你的那一刻，
　　我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你的前面。
　　爱你，
　　不只是给你保护，
　　也给你保护自己的能力。

　　蔚夕觉得跟前的葛劭澎的模样越发朦胧，她的眼中又现出露珠般的晶莹，却呆呆地看着葛劭澎。
　　广场上聚满了一圈圈的学生，他们都在屏息等待这一场童话般的告白如何演绎下去。
　　蔚夕好似忘记了周遭的一切，静止地看着葛劭澎。
　　葛劭澎把麦克风放到荷花束中，修长的手指轻抬起蔚夕光洁的下巴，睁着风云涌动的眼缓缓凑向蔚夕。快要贴上蔚夕的唇时，他发现蔚夕神色一如呆滞，眼睛看着他却又不像看着他。
　　难道崔逸之前是这样对她表白的么？
　　心中一痛，他改了主意，拥住了蔚夕。把头埋在蔚夕丝绸般的脖子，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荷花香气，忍住了啃噬的欲望。
　　“你如果继续沉默，就是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葛劭澎缥缈地说着，慢慢抱紧蔚夕。半天不见蔚夕有所回应，他合上眼睛，咬着唇皮，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不会再让别人觊觎你、伤害你！”
　　阳光打在拥抱着的两个人身上，就好像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近来平静的气氛被打破，人群中流窜着羡慕、嫉妒、祝福、诅咒......
　　当蔚夕恢复神智的时候，她已经跟葛劭澎吃过了午饭，回到了公寓楼下。
　　“葛劭澎，对不起，我......”
　　“我不管，你早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拒绝我，我就是你的男朋友。”葛劭澎傲娇地打断蔚夕的话。
　　蔚夕自知无理，蹙着眉。
　　“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动心。”葛劭澎是故作坚强地说，其实他的心里根本没底。
　　蔚夕顾虑到江芷兰，说：“我没有。”
　　“可是我已经对你动情了，夕儿，”葛劭澎握住蔚夕的手，眼里竟然出现了一丝乞求，“别妄想把我推向江芷兰。”
　　“几年的感情你说没了就没了？”蔚夕微愠。
　　“是啊，我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我遇见了你？”
　　“你搞清楚，纵然我对你的态度与芷兰初对你的态度相似，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那么你呢？我对你告白的时候，你觉得我像哪个人？”
　　蔚夕一滞。
　　像崔逸吗？
　　葛劭澎极想问出口。
　　“没有像谁。”蔚夕回答。
　　的确，她被挑动了心弦，可是她不知道是被葛劭澎还是被这首诗打动了。
　　还好，她没有说像崔逸。葛劭澎这才发现自己对她不止是动情。
　　“凭我对崔逸的了解，他不可能放过你。我可以做你的挡箭牌。”
　　“你难道就不怕我恢复记忆，这场游戏输了？”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报复江芷兰，但是我从没想过利用你报复崔逸。”
　　蔚夕盯着葛劭澎认真的神情，从里面辨不出一丝欺瞒。她不由地想起那张四月般温暖和煦的脸，苦笑着说：“人的心，真是瞬息万变。也许你今天对我动了心，明天也是可以对别人动心的。”
　　“一路上的风景多姿多彩，谁能担保不会瞬间被惊艳？感情需要相互经营，前一段刻骨铭心的经验会让我更加珍惜此刻抓住的景色。”
　　“是啊，初次动心并非永恒。”蔚夕心中长久忽略的积闷慢慢消散，“谢谢你，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夕儿，我不强求你现在接受我，你也不用再花心思撮合我和江芷兰，行吗？”
　　想着在人人口中高高在上的葛劭澎竟然对她如此尊重，蔚夕坚硬的心防裂缝了。她晃晃头，清冷地说：“好。”
　　“如果你无法抵挡崔逸，记得想起我这个挡箭牌。”
　　蔚夕悄悄屈起食指，然后用门卡解开门禁，进入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