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顾濯勿妖

18、第十八章

　　就像拉紧的面筋忽然被松开，蔚夕疲软地由着葛劭澎扶着。
　　舒语霏上前握住她的手，冰凉得令她心惊，“蔚夕，你关了那么多天的机，担心死我了。”
　　蔚夕还是那个蔚夕，才几秒就恢复寻常温和的样子，“上次你关了几天的机，我这次算是跟你扯平了。”
　　舒语霏秀眉一皱，“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人家是桃花运，你这是千年不遇，一遇就是桃花劫！”她从包包里拿出湿纸巾，帮蔚夕揩去破唇上的血。
　　蔚夕本来因为赵煦瑄的出现而尴尬，此时她感到他看向她的目光似有碎裂的迹象，心中长久的郁结好像有了出口，竟然微微扬起被崔逸吻得惊艳的唇对准着他的目光，可视线不曾流连过他。
　　“我现在不就没事了？”
　　“你还说，要不是我家煦瑄，你早就被他们兄弟俩一人分尸一半了。”
　　她家......煦瑄......
　　蔚夕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就像个跳梁小丑，她在心底苦笑了一下，用最普通的语气对赵煦瑄说：“谢谢你。”
　　“不客气。”
　　葛劭澎原本对赵煦瑄怀有敌意，经舒语霏这么一说，他扫向蔚夕和赵煦瑄俩人并无暧昧的交流，舒了一口气，严肃地反驳：“这位同学，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什么叫‘一人分尸一半’？我可是好好地尽责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舒语霏瞟了葛劭澎一眼，“你没听到蔚夕刚才说根本没打算跟你交往吗？再说了，连我这个刚到W大的学生几天几夜都听不完你的风流韵事，你还是不要玷污我家蔚夕才好。”
　　舒语霏拍掉葛劭澎的手，牵着蔚夕。
　　葛劭澎嘴角抽了抽，半天才忍住不发火，要不是因为面前站着的赵煦瑄实在仪表非凡，担心被比了下去，他非得要与舒语霏针锋相对还自己一个清白。
　　蔚夕见葛劭澎那忍屈的表情，想要发笑。
　　语霏说的可是事实，他还有什么可辩白的？
　　“我是看在你是蔚夕的朋友，才让着你这么污蔑我。”
　　“污蔑？你可真会开玩笑啊。也难怪，你交了那么多的女朋友，原来都是开玩笑啊。”
　　“你这......”
　　“好了澎少，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做东，请你们去吃一顿？”尹雪瑶插了进来，愧疚讨好地乞求蔚夕，“蔚夕，你在那么高度紧张的气氛下，肯定也饿了吧？”见蔚夕的脸色没有缓和，她使出了百发百中的绝招，双手抓着蔚夕的右手左摇右摆撒娇地说：“蔚夕......我根本没有去给崔教授通风报信，是他中午又来屋里检查发现了你回来的蛛丝马迹，对我严刑拷打我才迫不得已屈服的，你就原谅我嘛，好不好？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怎么能够抗衡得了崔教授的寒冰气场呢？就让我做东请客，算是替你接风，也替你招待你远道而来的朋友好不好？”
　　也的确，崔逸那样的人.......
　　蔚夕叹了一口气，对舒语霏和葛劭澎说：“你们等会要敞开来吃，吃到尹雪瑶血流成河。”
　　尹雪瑶笑眯眯地说：“谢大人恩典，就算我精血流光，变成干尸，也绝不眨眼一下！”
　　尹雪瑶领着几个人向蔚夕平时最爱的粤菜馆走去，在路上还热心地充当了中间人将赵煦瑄和舒语霏的名字介绍给葛劭澎，当然她不需要把葛劭澎的名字介绍给赵煦瑄和舒语霏，正是因为他们来找蔚夕的时候，尹雪瑶本着蔚夕的好朋友兼唯一的舍友身份结识了这对金童玉女，还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蔚夕和葛劭澎以及崔逸之间的“爱恨纠葛”。
　　看着这一桌满满的菜，有鸡烩蛇、龙虎斗、白灼虾、盐焗鸡、香糟鲈鱼球、鼎湖上素、什锦乌石参、拆烩鲢鱼头、蚝皇凤爪，还有一锅花旗参水鱼汤，尹雪瑶暗暗捂紧包包内心哀嚎她这个月的生活费要所剩无几了。
　　蔚夕看着刚刚还揪着眉的尹雪瑶，转头看见她马上换了副哈巴脸，见尹雪瑶也受到了惩罚，蔚夕也不再忽略她，对她微微一笑。
　　尹雪瑶的婴儿肥脸绽放出一朵大红花，喜滋滋地吃菜。
　　长方形的餐桌上，蔚夕和葛劭澎并排坐着，面对着并排坐着的赵煦瑄和舒语霏，尹雪瑶则坐在上座的对面。舒语霏给赵煦瑄夹菜，葛劭澎给蔚夕夹菜，大家都不说话，场面很冷。
　　尹雪瑶素来是个喜欢活跃气氛的人，她觉得如果继续在冷场的情况下是吃不下多少菜的，这太对不起她那瘪去的荷包，于是起了个头。
　　“蔚夕，你这两位朋友真是牛啊！一来就在我们学校掀起了一场狂风大浪，咱们学生都被收服了！”
　　“我一走，你们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嗯？”
　　尹雪瑶差点被菜噎住，她用力咽下去，战战兢兢地解释：“澎少，您别误会，我......我......”思来想去，尹雪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只得求助地望着蔚夕。
　　蔚夕夹起一只葛劭澎给她剥好皮的虾放进口里嚼了几下吞咽，微扬嘴唇，“百花齐放比一枝独秀有趣得多了。”
　　葛劭澎有些得意，语气变得轻佻：“原来你也会承认我的美貌啊。当然，如果能够成为你眼中的一枝独秀，其他人我不在乎。”
　　尹雪瑶悄悄地吐了口气，默默地埋头吃菜。
　　舒语霏不屑地回话：“我们蔚夕好好的一个读圣贤书的姑娘，可不能被一只花蝴蝶沾染，她要找男朋友，也要找像煦瑄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唉......要是煦瑄有个兄弟就好了，这样我跟蔚夕一人一个，亲上加亲。”
　　“嘶--”
　　蔚夕和赵煦瑄两人同时被菜落下热辣辣的汤而溅起的汁烫得吸了口气，他们的右手背都出现了一块红。
　　大家都顿了，看着蔚夕和赵煦瑄没说话。
　　蔚夕早已藏好微乱的思绪，笑笑说：“语霏，开玩笑之前也要让人有所准备才行啊。我的皮肤比你家煦瑄的薄，烫得可严重多了。”
　　当事人的轻松驱散了大家的尴尬，葛劭澎急急地抓住蔚夕的手背呼呼吹气。
　　蔚夕从包包里拿出一支小小的创伤烫伤跌打酒和一张黄绿色的手帕递给葛劭澎，见他疑惑的眼神，解释道：“雪瑶经常磕磕碰碰，带在身上有备无患，劭澎，你用手帕沾点把酒递给语霏吧。”
　　这是蔚夕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葛劭澎，她的声音就像温泉上的水雾那般缭绕，将葛劭澎的心撩拨得像是被浇灌了一层蜂蜜。
　　葛劭澎用手帕沾了跌打酒，和颜悦色地放到舒语霏面前，轻轻地擦拭蔚夕手背上的烫痕，还温柔地吹了几口气。
　　蔚夕眼睛的余光看到舒语霏紧张地替赵煦瑄处理烫痕，牙齿不由地咬了舌尖，觉得似乎有热气吹向眼皮，眼睛竟然变得雾气朦胧。
　　葛劭澎一抬头就撞上蔚夕露珠般的眼睛，心就无法抑制地狂跳。
　　她的眼神从来都似一面平静无波的碧湖，现在竟然出现了其他的风景，难道是被我打动了？
　　冒出这样的想法，葛劭澎是欣喜的，不是觉得快要征服女人可以报复江芷兰的喜悦，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于是葛劭澎伸出像白桦树干那般光滑而且长有力的手贴向蔚夕荷花瓣般细腻的脸。
　　陌生的触感令蔚夕眼眸中的露珠瞬间蒸发，她的眼神又是一面静湖。
　　蔚夕扭开头避开葛劭澎的手，道谢后就细细地喝汤。
　　舒语霏给赵煦瑄涂好药酒，递回给蔚夕，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蔚夕，我是不想你成为某人的玩偶才口无遮拦，你的手还疼吗？”
　　果然，心爱之人远比挚友重要。
　　“没事。”蔚夕认真地吃着菜，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去留意那道闪耀的光。
　　葛劭澎的脸色沉下去，如果是在以前的女友面前，他根本不会在意被指责花心，但是面对蔚夕，他开始想要澄清自身。他将筷子拍在桌面，欲要站起身反驳，被蔚夕凉凉的小手抓住制止。当他对上蔚夕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时，心尖上的怒火猛地被浇熄。
　　蔚夕轻轻拍了葛劭澎的手背几下，似是安慰她明白他不是别人理解那样的三心二意，便收回手，莫名地带着疏离的语气说：“语霏，明天要结束交流会了吧，几点的飞机？我送你们去机场。”
　　餐桌再一次安静下来，舒语霏从来没有想到蔚夕会这样拒绝她的关心，她想着自己满腔热情来找蔚夕，却被这一句似是凉水的话泼了，心生委屈，手不住地握起了拳头，却被身旁的一只宽厚的大手握住。赵煦瑄温和地看着舒语霏，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舒语霏心中纵然有委屈，在赵煦瑄柔炫的目光下也快速消融。
　　“早上十点半一结束随队返回。”
　　“十点半是崔教授的课，他不可能......”尹雪瑶倏地捂住了嘴巴。
　　气氛又下降了几度，蔚夕弯起眉眼，全然不记得之前的疏离，宽慰舒语霏：“没事的，有劭澎和雪瑶在，他不能对我怎么样，难不成你要留在这里当我们的校友？”
　　舒语霏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以为蔚夕突然变了。
　　“可是你今天都那样了，我还是不放心。”
　　“我自然会护我女友周全，舒同学不用过于担忧，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夕儿有眼无珠？”
　　“语霏，劭澎跟我去探望奶奶的这几天，家里的长辈都很满意，我也许当局者迷，但是长辈吃得盐总比我吃的米饭多，是吧？”
　　舒语霏本想继续反驳葛劭澎，被蔚夕这么一挡，倒也明白几分，于是不再计较，“既然你有课，那就算了，希望我们以后有时间再聚。我们三个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聊天了。”
　　“这是必须的。大家吃啊，别浪费了尹雪瑶这番‘款待’。”
　　于是餐桌上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唯独一抹弱弱的光忽明忽灭，却再也不入那个温婉笑颜的女子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