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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梅花宝顶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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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不早,李伯父遣了小丫鬟来寻了李家二位公子准备告辞,我和萦梦,萦荨起身恭送。
正在此时,萦梦一声惊呼:“我的簪子呢?我的金梅花宝顶簪呢?”我回头时,见她一脸焦急泫然欲泣,边上刚还一起玩闹的小丫头各个面如土色,或是搬开桌椅,或是蹲在亭阁附近的草地中细细寻找。
云翱见佳人焦急,不由温言宽解道:“左不过是掉在了这附近,我们帮你一起找找便是了。”说着便往刚才一起赏的美人面花丛中走去。
“公子请留步。”萦梦身边一个翠色衣衫,名唤春熹的俏丫头脆生生的说道:“刚才奴婢在畅欢阁伺候时,还见到这只簪子好端端的插在发髻上的,要是掉了也必定掉在亭内,不会往外了去的。”
丫头言辞爽快,云翱不由得笑了一下。春熹反倒红了脸,往萦梦身后缩了缩。萦梦不着痕迹的剜了她一眼,很快掩饰好情绪,轻声的对云翱道:“不必麻烦公子了,必定是掉在了亭子里。给那些眼皮子浅的小丫头捡了也未可知。”
她这么一说,云飞和云翱倒是不好走了。说话间几个小丫头已经把亭子翻了个底朝天,哪有什么金簪子,地上干净的连点泥土都没有。这时,大家的目光便开始在周遭各人身上徘徊了,带着猜疑的神情。
萦梦的泪水串珠似的滴落:“倒叫李家两位哥哥看笑话了。梦儿本不该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可是这簪子是父亲在梦儿十二岁生日时所赠,父亲的一片心意若是如此糟践,可不是白白负了他老人家对梦儿的一片苦心。”说着捶打着春熹:“必定是你这个小蹄子拿了的,这里再没有别人了,看你眼皮浅的,跟着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了!”
春熹不敢躲,只是哭着说道:“小姐打奴婢,奴婢不敢辩白,只要小姐出了这口气就好。可是小姐哪怕打杀了奴婢,簪子也不会出来的啊,奴婢对小姐的衷心日月可表,小姐只管打奴婢便是,奴婢清清白白,不怕被冤枉。”
我倚着亭柱,冷冷的看着这一对唱作俱佳的主仆。抬头看看身边的小春,她低着头,面色如常不发一言。唉,小春倒也不是个不伶俐的,只是心不在我处罢了,这样倒比那些粗粗笨笨的更危险。
云翱道:“倒也别冤枉了好人,好在大家都在这,搜一搜便是。我和云飞带来的这些丫头也好洗了嫌疑。”
正说着,父亲母亲和李伯父听闻小丫头的禀报,也来到了畅欢阁。父亲听了云翱的话,怒道:“梦儿真是放肆,岂有叫客人搜身的道理。”转身向李伯伯做了个揖,“小女无礼,惭愧了。”
李伯父虚托住父亲,礼便行不下去:“二小姐也是一片敬畏父亲之孝心啊,不会见怪。”
母亲看也不看萦梦,怒向春熹道:“这里再没有旁人了,必定是你这小贱蹄子手脚不干净。往日看你是个伶俐的,才派在二姑娘身边,如今可真是留不得你了。”言毕,一叠声的喊宋嬷嬷去叫人牙子来,不拘多少钱,把春熹卖了了事。我看父亲脸上虽有薄怒,却微微点头,显然是心中也赞成如此大事化小的做法。
春熹听闻要将她打发了出去,顿时哭得泪如雨下,跪着爬到母亲脚跟前,不敢触碰衣衫,只是一边磕着头,哽咽道:“夫人要打发奴婢出去,奴婢不敢不听,只有一件,这件事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如今要受这等委屈,奴婢不敢埋怨夫人,只叹自己福薄,不能再伺候二小姐和夫人了。”
萦梦用帕子遮着脸,露出一双略微哭肿的桃花眼道:“如何倒是冤枉了你,你一直在我身边跟着,不是你,还有谁。”说着又看向母亲道:“娘,打发春熹是小事,可是女儿的簪子还是回不来啊。”说着,又用帕子遮住了眼睛,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我看着都快忍不住要心生怜惜了。云翱已经是满脸不忍和心疼,若是此处没人,怕是会将萦梦搂在怀里轻怜密爱小声安慰一番,而云飞只是淡然的坐着,唤了个小丫头续了一杯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春熹突然哭道:“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父亲已经大是不耐烦,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必定是你。”春熹哭道:“这话奴婢只敢对老爷和夫人说,事关大小姐名节,他人不好在场。”我面上只做震惊状,心中暗暗冷笑,姐妹情深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撕破了,梦儿啊,你就这么沉不住气想要拉我下水吗?
父亲看向李伯父,有疑虑之意。母亲轻轻附耳道:“老爷,李家这次本来就是来相看的,若是这件事不当面说清楚,怕是人家心中总存疑心。”我离得近,听到真切,不由得一惊。相看就是现代人相亲的意思,两家人彼此有了年龄合适的儿女,不说破,只是带着儿女来对方家里坐坐,若是中意,亲事便算定下了。相看谁?云翱和云飞年龄相仿,林家儿女中目前看来,我是老大,莫非父母要在此二人中为我择婿?
来不及多想,听母亲说道:“春熹你说吧,若是有半句假话,用你老子娘性命发誓!”我差点捂嘴笑了出来,发誓?如果人在做天在看,倘若真是报应不爽,你们这么勾心斗角倒是不怕遭报应么。
春熹咬牙道:“奴婢对二小姐一片忠心,不敢有半句欺瞒。刚才二小姐和大小姐,三小姐,大少爷和两位李公子一起玩飞纸,后来落座的时候二小姐好心搀扶了大小姐,怕是那时候……”
春熹话音未落,已被父亲怒气冲冲的喝道:“住口!你这小畜生,竟敢诬陷大小姐!如此刁奴,林府留不得你了!”母亲连赶着上去挽住父亲道:“老爷别动怒,这丫头这番话确实叫人生气。”说着柳眉倒竖,指着春熹道:“死丫头,还不自打嘴巴子,还等着我叫人吗!”
春熹哀哀哭道:“奴婢自知此时关系大小姐颜面,可是事关重大,奴婢不敢不说。夫人,老爷,大小姐是你们的心头肉,可是二小姐,也是老爷夫人的女儿啊,如何能为了大小姐,让二小姐受这样的委屈!”父亲脸上阴晴不定,母亲道:“这事牵扯到梦儿和心儿,也该听听她们怎么说。”
我恭敬的行礼道:“母亲,心儿未曾做过此事。”父亲脸色稍霁,母亲看向萦梦。萦梦好容易止住了啜泣,沙哑的嗓音很是柔媚:“母亲,女儿相信必定不是姐姐干的。只是这只簪子,是父亲所赠,女儿平时爱不释手。春熹跟着女儿这么多年,女儿相信她做不出这等丑事。女儿竟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母亲帮忙决断。”
一直没有出声的萦荨抿嘴一笑道:“是呀,春熹跟着二姐姐那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是大姐姐平时喜欢素净,从来不爱这些金的玉的,一时觉得好看了就借去观赏也未可知。”
春熹道:“老爷,夫人,奴婢敢用性命担保,簪子还在大小姐身上。刚才奴婢已经在亭子四周找过,并没有发现。而大小姐自始至终未曾出去,簪子一定还在大小姐身上。”
一番话指天划地,有理有据,竟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云翱闻言看向我,脸色已是不善。李伯父微微摇头,怕是已经将我列在儿媳黑名单上了。云飞根本心不在焉,坐在亭子后边看音希玩纸飞机去了。
我向前行步,跪拜在父亲面前,坚定的说道:“父亲,此事关系心儿名节,请父亲相信心儿的清白。”
春熹哭道:“大小姐,你不要再装了,簪子一定就在你身上!”萦梦轻声叹道:“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福薄,不配有好东西。”春熹突然起身,一个不备,竟把手伸入我腰间,竟是不找到簪子不罢休的姿态。
我大怒,一把推开春熹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碰我的衣服!父亲,母亲,心儿受此屈辱,请父亲母亲为心儿做主。”说完,盈盈拜倒。
春熹俏脸变得煞白,倒不是因为我的顺手一推,而是她在我腰间一翻,竟是什么都没摸到。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萦梦,萦梦也是掩盖不住的一脸诧异之色。我微微冷笑道:“要是要搜,请母亲来搜,心儿愿证清白。但是若金簪不在心儿身上该如何?心儿也不能白白受了这样的委屈。”
萦梦忙上前扶起我,为我整理略微凌乱的衣衫,手看似不经意的四处抚过,我的腰肢柔软美好,春衫薄透,如何会贴身摸不到一只簪子?她稳一稳情绪,柔声道:“都是梦儿的不是,叫姐姐受委屈了。”
父亲脸色已是不好:“家中丑事,叫李世兄笑话了。这件事交给你了,必定是丫头急了乱攀诬人,你好好问着她吧,只一件,不可委屈了心儿。”后面这句话却是向着母亲说的。
看着我嫌疑被洗清,李伯父看我的眼神已是恢复和善且略带歉意。向我父亲拱一拱手,告辞而去。
我站在父亲身后与李府诸人送别,心里想着母亲刚才说的“相看”一次,便有些心不在焉。看样子云翱和萦梦倒是有点郎有情妾有意了,女孩子啊,漂亮又柔弱,谁看见了会不喜欢呢。正想着,云飞走过我身边时,悄悄给我手里塞了个东西,冲我微微一笑,我一摸到手里的东西,顿时浑身冰凉。
云飞塞给我的,正是那只丢失了的金梅花宝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