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黛》蝉秋

2、离开

　　阿宛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其实她心里早有端倪，只是一直没有在意罢了。比如她有一双圆咕溜的大眼睛，而娘亲是细长的丹凤眼，比如她骨架纤瘦，但是娘亲却壮实无比。
　　但是，因为静月和她长得相像，所以阿宛并没有多想，以为两姐妹长相从父。
　　只是阿宛从懂事开始，就没见过爹，听说是在静月出生不久就意外去世，一直都是娘仨过日子。
　　如果因为自己，而让娘亲和静月陷入危险的话，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坚持留下来，做娘亲的女儿，还有什么意义。
　　明夜的话，一个陌生男人的话，可以相信吗？
　　阿宛站起来，她要找娘亲问清楚，是不是不要她了，只要娘亲说一个不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离开。
　　打开门，明夜以及其他人都站在院子里，看到她打开门，都抬起头看着她，黑压压的一群，让她心生畏惧。
　　阿宛低着头不去看他们，快步走开，却被明夜挡住了去路。
　　“走开！”
　　阿宛左右闪避都没办法，只要看着明夜大声说道。
　　“她不想见你，已经交待了我，大小姐你想好以后就跟我们回去吧。”
　　“不可能，娘亲不会说这些话的。”
　　阿宛推开明夜，才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话，就算她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但是十六年来，她不相信一点留恋都没有，随便一个人过来说她的身世，就可以拱手相让，连再见一面都不肯。
　　一下子，她的世界全变了样，可是没有任何人，给她思考和选择的余地，仿佛只能按照他们既定的路线来走。
　　明夜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动作，其余人都走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属下是奉命前来把大小姐带回南昊山庄，我不得不这样做，而你是南昊山庄的大小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养母不肯再见你有她的道理，如果到了最后无论如何都要分开，又何必再去见面，再去问为什么。”
　　明夜说话的时候，声调很低沉，却很能安慰人心。
　　“你这样子只会让你养母更加难过，再说了，这一趟回去，又不是永远都不再回来，夫人想见你，难道你连亲生娘亲都不愿见一面吗？”
　　什么叫做蛊惑人心，阿宛想，这就是蛊惑人心，明夜的声音就有蛊惑人心的感觉。
　　就算阿宛心里一点都不同意他这种说法，可是听见他低沉温和的声音，看着他眉眼之间的神情，不知不觉中，就被他蛊惑，由不得一点怀疑。
　　“我不要姐姐走。”
　　静月走了进啦，她手里捧着一大篮子鲜花，听到明夜的话，连忙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抬起头来，狠狠的等着明夜。
　　“静月。”
　　阿宛看着静月，只是喊了名字，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她一直以为的妹妹，跟本不是自己的妹妹，就像她一直认为的娘亲，也不是自己的娘亲。
　　“你如果要带姐姐走，那把我也带走。”
　　比起阿宛来说，静月就显得干脆许多。
　　“你说什么，静月，你跟我走了，娘亲怎么办？”
　　阿宛拉过静月，用姐姐的口吻说道。
　　她一直都知道，静月特别黏她，相反和娘亲就疏远不少，有好吃的会分给她，有小秘密会跟她说，十足一个小尾巴似的。
　　“那姐姐走了，就没考虑过，我和娘亲怎么办吗？”
　　静月看着阿宛，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仿佛能看透阿宛的内心似的，这种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静月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陌生人似的。
　　“我……”
　　阿宛捏着手腕，用力把静月推开，提高了声音说道：“别闹了，我只是去办事，完了就会回来，静月，我会回来的。”
　　“你真的会回来吗？”
　　静月看着阿宛，诘问着，静月一直都比阿宛有主见，人长得美丽也聪明，村庄的小伙子都特别喜欢她。
　　阿宛点点头，这是她的家，如果不回来，还能去哪里。
　　“可以了。”
　　明夜没让两人继续说下去，伸手拉过阿宛，跟本没看静月一眼。
　　“现在就走吧，我们的行踪说不定仇家已经知道，如果因为你的耽误而伤及无辜的话，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阿宛对明夜说的话，依旧半信半疑，站在原地不说话。
　　“如果属下真的要带大小姐你回去，直接掳走就算了，又何必在这里长篇大论呢。”
　　明夜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说话总会了给自己留三分余地，然后一寸一寸的逼人到墙角，连反驳的借口都没有。
　　“走吧。”
　　明夜见她还是不说话，直接拉过她，挽着腰把她举起来，放在一匹纯黑色的骏马背上。
　　“等一下，你要带我姐姐去哪里。”
　　静月上前，要拉住阿宛，却被明夜用剑鞘挡住。
　　“请留步。”
　　明夜简单的说着，也上了马，拉过缰绳，其余人也纷纷上马，不多说一句话，在前头开路。
　　“明夜，我还没有说我要走。”
　　阿宛恨不得把身后坐着的明夜踹下马，有这么逼迫人的吗，可是明夜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话，一夹马肚子，拉起缰绳，骏马就好像有灵性似的，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阿宛第一次骑马，双手抓着鬃毛，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四周。
　　其实，她心里的震惊多过于悲伤，所有的事情，不过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发生，她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酝酿情绪悲伤。
　　一切好像做梦一样，疼爱她的娘亲连见她一面都不肯，静月更是被明夜撇在身后，这些事情，发生的太不真实，让她无法相信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马背的颠簸，把她发散的思维慢慢拉了回来，才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事实，无助和恐惧渐渐占据了她的心头，让她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明夜，放下我。”
　　阿宛小声的说着，可是骏马并没有减慢速度。
　　“放下我。”
　　阿宛忽然间挣扎起来，双手松开，想要跳下马背。
　　明夜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稳在马背上，拉了缰绳让骏马停下来。
　　“大小姐……”
　　阿宛不顾一切，挣扎着从马背上摔下来，坐在地上不许任何人靠近。
　　“我要回去，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们让我回去吧，我想见娘亲，还有静月。”
　　阿宛哭着说，看着眼前的明夜，仿佛只要他点头，自己就可以回去一样。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明夜看着她，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自己就坐在一旁，佩剑搁在身旁，既不走过来劝阿宛别哭，也没有安慰她，而是让她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抱膝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