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黛》蝉秋

11、想法

　　“晨运？”
　　阿宛站在铜镜前，任由婢女们帮她穿衣，这一身华丽的衣裳实在是太难穿，里衣，外衣，褙子，小甲，腰带，还有各种小配饰。
　　幸好都是上等的丝绸，就算件数多，也不觉得热。
　　而山庄这里本来就地处偏高，比较寒凉，所以阿宛才没有和婢女们计较穿着。
　　“是的，庄主和护院每天清晨，都会在操训场带领弟子们晨运。”
　　作为习武之人，每日锻炼基本功，是绝对有必要的。
　　“护院？”
　　阿宛稍微抬了一下眼帘，她们口中所说的护院，应该就是指明夜。
　　“去看看吧。”
　　明夜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就算是奉命去找她，明夜的温柔却不假。阿宛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总会有怀思的时候。
　　“对，我们去看看。”
　　婢女们笑着说，把阿宛团团围住，一边说笑着一边指路。弟子们晨运原本就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所以山庄里的婢女们，从来都没有去看过。
　　但是，如今陪着阿宛，似乎就变得有趣多了。
　　夫人是有心人，配给阿宛的两个婢女都是脾性极好，又伶俐的女子，一个叫樱，一个叫清。
　　“静月呢，这一早上都没看到她。”
　　阿宛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就算樱和清两人很活泼，能说会道在她们身边是绝对不会无聊。可是，阿宛还是习惯了静月像个麻雀一样跟在身边。
　　但是，现在静月却不在。
　　“奴婢没有去静月小姐的院子看过，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大小姐要找她吗，奴婢去看看。”
　　樱看着阿宛，飞快的说着，欢快的语气一蹦一跳的，让人的心情不觉就好了起来。
　　“算了，总也不能让她寸步不离。”
　　阿宛其实早就察觉到什么，静月从来都不是安分的人，如果她可以得到一个菜包，就会想去得到一个肉包，如果得到了一个肉包，就会想去要一块肉。
　　如今身份的转换，在静月的心中，未必不会难过。既然这样，还不如先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做。
　　阿宛不想，因为这个虚无缥缈，而且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身份，破坏了两姐妹之间的关系。
　　有樱和清两人带路，不消多久就来到了操训场，很难相信，依山而建的南昊山庄，竟然能开拓出一块巨大的空地，竟然有上千人不止，衣着整齐的排列站好，扎马步练拳。
　　阿宛站在高栏上，扶着栏杆往下看。
　　“咱们南昊山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所以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庄主是来者不拒，统统教导武功，这长此下去，只怕南昊山庄再大，也住不进来了。“
　　清在一旁说着，虽然这是埋汰的话，可是话语中还是掩盖不住自豪。
　　阿宛不懂江湖，不懂门派，也不懂为什么为了武功可以肆意杀生。
　　这些，都是她不懂，也不想去懂的事。
　　明夜在操训场上，双手放在身后，眉宇轩昂，看到有谁不认真了，就上前手中的戒尺狠狠落下，能打出一道血痕来。
　　他是总护院，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极具威仪，根本没有人敢吱一声。
　　明夜刚刚略微惩罚了一个偷懒的弟子，觉得有人看着他，稍微一抬头，就看到阿宛站在高栏之上，风吹过，她纤瘦的身形突兀在高栏之上，很显眼。
　　但是，明夜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庄主，大小姐来了，应该是找你的。”
　　明夜简单的说着，然后转身离开，继续管教着众多弟子。
　　“阿宛。”
　　庄主走上高栏，一脸慈爱的看着阿宛，轻声说道。
　　阿宛望过去，就算庄主一脸的慈爱，可是这股陌生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消除。
　　叫庄主似乎不合情理，叫爹，那是一个她自从懂事开始，就没有喊出口的字眼。
　　最终，阿宛只是点点头，一旁的樱和清两人，倒是端正行礼喊了一声庄主。
　　“这里风大，怎么想着过来？”
　　庄主带着阿宛转身走到假山后面，那里有石凳石桌，坐在上面往下鸟瞰，简直再好不过。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恢宏华贵，可是，阿宛却始终觉得，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属于她。
　　而就连静月，也慢慢的不属于她了。
　　“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打声招呼那么简单吧。”
　　庄主目光锐利，审视咄人的气势尽显出来，他并不是故意要在阿宛面前表露，不过是一种长年累月的习惯而已。
　　“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一下你。”
　　阿宛看着庄主，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说话，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亲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夜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养母照顾了你那么多年，本该把她也接过来颐养天年，这一点，是爹做得不够好，一开始没有考虑进去，才让仇家有机可乘。”
　　庄主根本不需要阿宛说出来，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南昊山庄的庄主。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前十六年我过的没有南忆他们那么富庶，可是总归是开心的，现在的我，知道了自己是谁，可是却一点都不开心。”
　　阿宛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庄主，这些天的变化，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清楚。樱和清两人站在身后，安静而寂静。
　　“你们什么都不缺，没有我一样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为什么要来打扰我，毁了我认为就是一生的东西？”
　　阿宛苦笑着说，她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只想平稳到老，可是明夜的出现，却改变了一切。
　　庄主一言不发的听她说完，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阿宛，你也许不会明白……”
　　庄主深呼了一口气，能让一庄之主有这个动作，足以表明阿宛在他心里面的地位。
　　“在双亲的眼里，不管怎么样，隔了多长的时间，造成多大的隔阂，他们都希望孩子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阿宛静静的听着，庄主的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好了，你也别多想，至于烧杀山村的仇人，我会让明夜去办，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吧。”
　　庄主轻声安慰了她，就站起来走开，离开时还特地交待了樱和清两人看好阿宛。
　　阿宛一整天都没有看到静月，直到傍晚时分，静月才回来，见到阿宛坐在自己庭院的石凳上，有些意外。
　　“姐姐。”
　　静月小跑上去，亲昵的拉着阿宛的手笑着说道：“姐姐找我有事吗？”
　　“一天也没看到你的踪迹，所以来看看而已。”
　　阿宛看着静月，注意到她又换了一身衣裳，手中拿着一个篮子，上面装满了针线等东西。
　　静月知道她在看，也不隐瞒，直白的说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好闷，就去找夫人学刺绣，夫人的手艺很好，也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