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欠时光》晓无尘

41、第二个梦

　　第二天，卫丹青醒来的时候，吴恙已经起床了，她走出卧室看见他正在打电话，卫丹青就站在他身后，看得出他的情绪有些反常，和电话那端的人绝对不是日常的交谈，在挂断电话之前，他问了对方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缓缓了地拿下了手机，站在原地不动。
　　等到转过身看到卫丹青，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带着笑意宠溺地问她：“醒了，我给你做了早餐！”
　　卫丹青走到他跟前，问他：“是谁的电话，你脸色不太好！”
　　吴恙脸色一白，说：“是家豪的打过来，他说现在正受理一个案子，是关于盛威酒店的。”
　　卫丹青惊愕地看她：“家豪哥打过来的？你们集团出了什么事？”
　　吴恙说：“没什么大事，今天送不了你去花店了，你把早餐吃了，打车过去！”说完回了卧室去换衣服。
　　卫丹青见他眼神闪烁，也不告诉她，顿时急了，在他出门前拦住了他，“你瞒着我干什么，到底是什么事？”
　　吴恙神情也有了焦躁，只是在面对她时，语气还是很柔和，“听话，快吃早餐！”
　　“你还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卫丹青委屈地看着他，她想到以前吴恙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总是闷在心里，也不跟她说，想到这些，她眼眶又红了。
　　吴恙最怕她这样，心里一软，走过去拥住她，索性全说了，“丹青，对不起，我心里很乱，现在盛威涉嫌偷税一大笔数目，家豪他们早上办案，发现始作俑者是酒店财务部的周谋！周谋是我们酒店的得力助手，我万万没想到他背地一直指使出纳和会计，虚假申报，虚拟合同。”
　　周谋？这个人卫丹青忘不了，当初就是因为他在卫刚公司内部和‘别人’协同作案，卫刚的金华地产才破产，而同周谋里应外合的‘别人’之一正拥着她。卫丹青身躯僵了僵，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果然吴恙最怕的这一刻来了，他惊惶地叫她：“丹青。”
　　卫丹青站起来慢腾腾拉开餐椅，她默默地喝着一杯牛奶，手微微地发抖。
　　吴恙走过去，去碰她的肩膀。
　　“你快去吧，我吃完早餐，就去店里！”她声音压得很低，头也垂的很低，或许压抑的只是她的情绪。
　　吴恙用手去把她的脸轻轻转过来，果然她哭了，吴恙震在原地，车钥匙忽地掉在地上，他低下头来翻来覆去地安慰她：“丹青，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我不去酒店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真的不去了，真的不去了！”
　　卫丹青不看他，偏开头去，“你去吧，别管我了，我也要走了！”
　　吴恙心里一阵急促的乱跳，又惊又怕地看了她一眼，“丹青，你要走？你要去哪儿？”
　　他不知怎么的又联想到过去，她一句离别的话也未对他讲，然后如一缕青烟就消失了，只余下他一个人。
　　“我去花店。”卫丹青想是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只得又补了一句。
　　他的心还是不安，最后索性一把抱住她，也不管她难不难受，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丹青，我不去酒店了，我怕你又离开了，那样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卫丹青在他怀里没说话，他又反反复复地说：“丹青，你说话呀，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你别生气！”
　　过了一会儿，卫丹青说：“你快去吧，你是总经理。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
　　吴恙还未说话，电话响了，他不接，而是执拗地看着卫丹青，电话一直响，最后他烦躁地接起来。
　　挂断的时候，卫丹青说：“你爸的电话，你快过去吧，别担心我，我就在花店里，你待会儿回来的时候，顺便来接我！”
　　她的情绪没什么大的起伏，嘴角还带了点笑意，想必是感受到了他的焦灼，可越是这样，吴恙心里越没底。
　　“快走吧！”她似乎无奈，最后居然还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丹青，那你乖乖待在花店，结束了我就去接你！”
　　“嗯！”她点头。
　　吴恙像一个惊惶的孩子，不断寻求一个安心的答案，出家门时还在叮嘱：“我马上就来找你！”
　　吴恙离开后，卫丹青突然觉得很累，睡意一阵阵袭来，她收拾好餐具，然后进了卧室，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昨晚他拥着的温暖。
　　吴恙脚步急促进了吴启林的办公室，吴启林站在窗户边，手里夹着烟。
　　吴恙叫他：“爸！”
　　吴启林转过头来，吴恙惊觉他已老了，双鬓已出现白发，眼里布满血丝，看来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
　　吴恙脸上没什么情绪，问吴启林：“检察院的人来过了？”
　　“嗯，周谋被带走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没发现，他的野心竟是这样大。”
　　“周谋怎么说？”
　　“能说什么，还不就是他擅长的那一套，开始还在极力否认，最后人证物证都在，百口莫辩，他挪用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吴恙沉默了几秒，最后说：“刚才家豪和我通过电话！”
　　吴启林把烟按熄灭在烟灰缸里，最后说：“我这一生是不是很失败，靠你袁姨致富，到头来被手下人算计，还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审问。”
　　吴恙没说话，吴启林叹息了一声，“盛威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接下来你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先下去吧。”
　　“爸，我有事情要说。”
　　吴恙还是说了出来，“丹青，我要娶她！”
　　这下吴启林的脸色终于变了，怒容顿嫌，“你是嫌盛威还没彻底玩完，盛威的今天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吴恙想到来之前卫丹青的状态，还有吴启林此时的话，不禁悲从中来“爸，事到如今，你还是只顾着自己的生意！”
　　吴启林眉一皱，“等我把整个酒店交给你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吴恙反倒笑了，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像看一个陌生人，“爸，你是让我做一个选择吗，我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你来给我选择，我说过我可以没有任何东西，唯独不能没有她！”
　　“随便你！”吴启林气急抚住胸口，吴恙知道，随着年龄增加他的身体情况也变得很差，索性也不再和他争执。
　　“那孩子是有一副好皮相，可这世上的女人多的是，你怎么偏偏就执迷不悟呢！”
　　为什么他的幸福得不到亲人的祝福，还偏偏让他远离，这让他的一颗心更加冰冷，吴恙看着他的脸色，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爸，我知道你顾及的是什么，不就是丹青知道过去的事情吗，可是你完全想错了，丹青不是那样的人，你大可以放心，你拥有的一切不会凭空消失。”
　　“我这是为了谁，盛威马上就要你来接手，假若你和那孩子在一起了，会是什么结局？”吴启林重重地咳了几声，吴恙心里更乱。
　　“好了，你别说了，我这么大的人，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决定，你没事少抽点烟，你自己的酒店自己经营。”
　　吴启林缓慢地开口，“我最后说一遍，酒店是你的，我的身体状况你清楚，你就做一个选择吧。”
　　“爸，你就当放过我也放过我自己，到现在我也不否认我爱名利富贵，可是她在我心里最重要。”
　　在吴恙拉开门之前，他在身后说：“只要你觉得那孩子已经忘了
　　过去的事，可以若无其事一辈子呆在你身边，我不反对，我老了，也管不动了。”
　　吴恙回到自己办公室，叫助手汪岚把财务部的帐表拿了过来。他神色凝重，眉目之间更是隐隐透着焦灼。
　　汪岚看他的样子，关切地安慰他，“经理，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不用太担心，还有我们在背后呢！”
　　吴恙心里多了一点安慰，即使他焦灼的重心并不在工作上面，而是另外一个让他抓心挠肝的人。
　　刚才他没回答吴启林的话，其实自己心里没底，早上卫丹青的反应分明还是介意过去的事情，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她不可能若无其事呆在他身边一辈子，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不敢想象后果，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能够擦去她脑中不好的记忆，那样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了彼此的爱，那样该有多圆满。
　　等到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吴恙迫不及待开着车就去了卫丹青的花店，他满心欢喜地下车，却只看到紧闭的玻璃门，他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马上掏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号码，害怕的感觉浮上心头，可他悲哀的发现这竟然是他心里最坏的预感，他曾经预感过她会离开。
　　吴恙到底是太惊慌了，为什么会下意识假设最坏的结果，她肯定在公寓。他匆匆驾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心里最后的笃定，那就是他一直坚信的筹码，带着期盼打开门，当看到她的高跟鞋还在玄关，吴恙一颗悬着的心慢慢归位。
　　吴恙快步走进卧室，看到睡梦中香甜的那个人，情不自禁地上床把她拥在怀里。
　　他的体温一接触她，卫丹青就悠悠转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他的脸颊，还来不及说话，吴恙就说：“原来你在睡觉，刚才去花店没见到你，吓我一跳！”
　　卫丹青看着他说：“我都说了我不会离开了，你这么担心干嘛，”看到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又翘起嘴角说：“不过也不排除我想吓吓你的目的。”
　　吴恙松了一口气，稍稍松开了她，“你怎么一直都欺负我，以后可别开这种玩笑了。”
　　卫丹青坐起身来，揉揉头发，问他：“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还是很担心？”
　　吴恙苍白的脸上挤出个笑脸，“你说呢，小妖精！”
　　卫丹青低下头，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今天让你为难了！”
　　吴恙感激她的坦白，她的确无法忘记过去，可是他不在乎，在以后的生活中，他会一点点将她心魔驱散。
　　“没有，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我让你处境变得这么艰难，明知道你讨厌周谋这个人，我还在你面前提起，他背地里挪用公款，说不定马上就要进监狱，丹青，其实我想说我不怕为过去的错去蹲监狱，只是你能不能等等我，”说到此他看见卫丹青一脸震惊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说：“还有我爸身体不太好，我把他的责任也一并揽过来，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心里会舒服一点，跟我在一起就不会那么有负担，我爸要给我酒店，我也可以不要，只是以后你想要漂亮衣服和妆妆品，我可能买不起！”
　　卫丹青偏了偏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他有点犹豫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要去蹲监狱，你笑死我了！还有好好的酒店，既然要给你，干嘛不要！”
　　吴恙困惑，“丹青，你笑什么？”
　　卫丹青笑的实在不行了，抬起头来一脸热情地去吻他，含含糊糊地说：“我这么乱发脾气，你还来哄我，吴恙哥哥，我最爱你了！”
　　吴恙被她的热情惊呆，心里止不住的心跳和激动，边吻她边说：“今天我爸说，你忘不了过去，所以不可能跟我在一起，我心里真的没底，现在我知道了。”
　　卫丹青的脸在他掌心，睫毛微微颤抖，问他，“知道什么？”
　　“你爱我！”
　　卫丹青说：“伯父说我待在你身边有企图，可我留在你身边，不是为了别的，你不是还欠我一段时光，我等着你把它补齐。”
　　卫丹青吃吃的笑，她一向是个调皮的孩子，当吴恙想去解她的衣服时，她就不如他的意，而是饶有兴趣地建议他：“吴恙哥哥，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呗！”
　　吴恙沉沉地笑着，然后放开她，面对面真的就开始讲他的小时候，卫丹青静静地听着，他的童年她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吴恙12岁之前从来都与奢侈精致无关，那时，他能感觉得到，镇上每一条街道的角落，每一块青石板上雕刻的旧日时光，自己的一生将在这贫穷的小镇慢慢衍生，老去。生活没有什么不同，他每天担心的是自己的学业是否能够继续，肚子能不能填饱，妈妈会不会赌气说不要他，总之，年纪还很小的他就懂得了生活难以言喻的压力。
　　直到有一次，他的妈妈晕倒在工厂里，送到医院被查出是肺癌，在那段时间，吴恙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了亲生爸爸的名字，他的爸爸吴启林年轻的时候下乡，和他的母亲偷吃禁果，几个月后，吴启林返回A市，和当地的富家千金情投意合做了倒插门女婿。
　　妈妈去世之后，吴恙穿着最新的一件衣服，跟着他亲生爸爸去了A市，这里和他的生活云渊之别，高楼晃晕了他的眼睛，他的生活开始于一顿精致午餐，还有吴启林的一句话：“怎么样摆脱私生子这个称号，全靠你自己！”这是吴恙的第一个梦，他既定的人生轨迹，算准了开始，却没想到结局，直到他有了第二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