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欠时光》晓无尘

3、如今再相见

　　吴恙到的时候，就看到陈雨冬不要脸的一手撑着车门，另一只手托住别人女孩的下巴，大声嚷着：“你他妈到底去哪儿了？这么多天在这里守株待兔，终于把你给逮着了。”
　　唐木子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他推开，嫌恶的拭了一把嘴唇，“你神经病啊，要发情别来找我。”
　　吴恙快速的上前，将尤在怔愣迷茫的陈雨冬格开，一脸的歉意。
　　“对不起！唐小姐！”
　　“你道什么歉，本来就是她欠我的。”陈雨冬死鸭子嘴硬，他的脸上狼狈不堪，却掩不住眼睛里的欣喜。
　　“你们跟着我干嘛？”唐木子没好气地开口。
　　吴恙这一刻难以启齿，因为要生生地把前尘往事全抖落出来，许多渴望提起的，害怕提起的人或事，就像蒙尘的镜子，擦去灰尘，最终会晶莹透亮。
　　“当然是让你还债。”陈雨冬在后面悠悠地说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穿的人不人鬼不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你闭嘴！”唐木子呵斥他，然后转过身眯了眯眼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吴恙。
　　“唐小姐，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她过的好吗，你能告诉她在国外哪里吗？”吴恙小心翼翼地问，无可奈何地苍凉，更兼走投无路的乞求。
　　唐木子讥笑，“要我告诉你，简直是做梦！六年前没告诉你，难不成现在我会告诉你，吴恙，我们也算是校友，我不妨告诉你，她现在过得很好，她老公特别宠她。”
　　唐木子以为他会情绪激烈的质问她，但没有，吴恙只是如泥塑一样僵在原地，漠然的脸上透着玉色的光，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仿佛失魂落魄。
　　“阿恙，你去哪里？”陈雨冬看上去左右为难，最后急的直跺脚，冲他喊，“有你这么一个损友，我是完了。”他又转过身来气急败坏的去抢唐木子的手机，不顾她的推搡，把自己的号码存上去，相比于唐木子的嫌恶，他的恶狠狠多了几分无奈，“你敢关机试试看，还有你就别刺激阿恙了，他比我还可怜！”
　　“神经病，我告诉你，趁早打消你那份心思，我们俩没戏。”
　　唐木子说完骑上她的小座驾，从陈雨冬面前疾驶而去，只留下一路的尾气。
　　吴恙失魂落魄的向前走，手紧紧地攥紧，陈雨冬慢慢挪到他身边，说了一句让吴恙欲哭无泪的话，“刚才在她面前，我表现的还不错吧，有没有一种英雄配美人的觉悟？”
　　“雨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吴恙全身上下都被失落所笼罩，陈雨冬会考虑到在所爱人面前的伟岸形象，而他呢，在那个人的心里，是不是这样的形象，曾经也许是，现在她会不会和别的男人步入婚姻礼堂，她的心会不会住进了另一个人，怎么办，他不愿意，表面上无欲无求，其实最自私，他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欲望。
　　第二天，吴恙和陈雨冬两人到了婚礼现场，这种场合对陈雨冬来说，乏味且冗长。可吴恙却看着现场的布置出了神，许多粘稠的记忆像蜘蛛网一样铺天盖地，将他网络住，然后幻化成一间温馨公寓，摆满了各种小物件，还有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女孩站在中间，回眸一笑，然后用她软绵绵的嗓音说：“在我结婚的那天，我要很多很多的花······”
　　吴恙的目光流连于各色各样的花，有白的，红的，粉的，全都幻化成一个声音：“吴恙哥哥，这样好不好？”
　　那个声音又被周围其他人的声音所掩盖，让他几乎耳鸣。
　　“新娘真漂亮，新郎有福气！”
　　“漂亮又什么用，已经是别人的了，不如看一下后面的伴娘，如果稍加修饰，一定把新娘比下去。”
　　“哈哈，你眼睛倒是雪亮。”
　　“别急，待会儿人家小姐就会过来敬酒了。”
　　敬酒的程序仍在继续，满面春风的新郎相携新娘过来，吴恙强撑着头痛，礼貌的抿了一口，然后眼睛涣散的漂移，最终定格在某一处，足足顿了几秒钟，吴恙大脑才继续运作。他经常听老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明明是夜里随处可见的身影，难道在现实里也看得见。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那边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吴恙清启薄唇，问身旁的新郎新娘。
　　新娘活泼的回答道：“你是说丹青吗，这不奇怪，已经有好几个人打听她的名字了。”
　　“她是不是姓卫，叫卫丹青？”吴恙手里的酒杯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碰击声，“她是伴娘，所以她没有结婚。”
　　被他激烈反应吓住了的新娘只得求助新郎，新郎朝吴恙礼貌一笑，“卫小姐是我太太的好朋友，看你的反应，你们以前认识吗？”
　　当吴恙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好几双眼睛朝这边看来，包括刚才被谈论的本人，她好像疑惑的往这边看了看，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笑着和新娘招了招手，他从她的动作里仿佛又依稀看见了当初的卫丹青，俏皮可爱。
　　“如果你们认识，我可以叫她过来。”新娘善意的建议。
　　“不用了，就这样吧······”
　　他不想上前，也可以说他不敢上前，事隔多年后，不能用一句“你好吗？”或是“对不起？”就能掩埋过去的岁月。
　　愧意的种子一直在他心里滋长，像一颗毒瘤不断吞噬成长，变成他不敢碰却的伤疤。
　　明明如此渴望，却只能麻木虔诚的看着她，柔美的及腰长发被剪短了，变成了披肩的长度，可色泽依然没变，身形也没变化，远远望去还是一样的高挑纤细。
　　有客人向她敬酒，她无辜的笑笑，然后仰头喝干，25岁的卫丹青还是一样的单纯和美好，吴恙觉得自己瞬间老了，满身世俗的尘埃，一路走来，花开花落。
　　在气氛逐渐变得微妙之时，陈雨冬从几步开外迅速走过来，脸上是惊疑而恐怖的眼神，对着一言不发的吴恙说道：“阿恙，有件事情我跟你说······”他还没说完，就知道来迟一步，因为吴恙的眼睛一直追逐着那个方向，脸上是一种痛彻心肺的木然。
　　吴恙的不为所动吓坏了陈雨冬，可是好像吴恙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不动声色不就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吗？
　　陈雨冬慢慢地元神归位，他意识到有因就有果，势必要靠吴恙一个人去解决，在婚礼结束之候，他对吴恙说：“我要去找那死丫头还债了，你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卫丹青好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和新娘附耳说了几句话，便进了洗手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将手上赞助的礼服交给新娘后，便从后门默默地走了。
　　吴恙去取自己的车，缓慢的行驶，无声地跟在离她大约50米的距离。
　　她走路的速度还和以前一样，不紧不慢，吴恙只敢沉默的跟在后面，怕离得太远，看不见她，又怕隔的太近，恐惊扰了她。她没有结婚，也没有住在国外，吴恙一颗心无处安放，时间维持了半小时左右，她停下来蹲下身子，吴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她已经察觉了，本能的伏下身，过了几秒，吴恙又发现他多虑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注意到后面有车，蹲下来一会儿，又站了起来，继续走，看来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卫丹青一路走，最后在一栋有些年代的老式公寓停了下来，吴恙的车开不进去，下车轻手轻脚的跟在她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的景象，再和记忆中眉目可人的她一对比，吴恙心里百感交集，只想一死方休。从前的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从出生就被赋予了财富，美貌，智慧，还那么善良，可爱，而现在的她，除了自身的资本，什么都没有。
　　在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之前，吴恙一颗心慌乱不堪，有谁想到国内顶尖酒店继承人，气质出众，玉树临风的吴恙在一扇门前，仓惶的像个找不着方向的孩子。可是那一刻他想也不想就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手轻轻握着她的指尖，他怕她会叫喊，他是知道的，以前的卫丹青特别胆小，被人这样突袭，是会害怕的吧。
　　她的身子骤然僵硬，指尖在他手心里动了动，然后感觉那手心微微撤离，她飞快地转过头，像是在确认，又像是观看一场噩梦，她的头微微侧着，怒容顿显，“干什么呀，你这个人。”想了想不对，指着他生气的质问，“不对，难道你一直跟踪我？”
　　她的声音还和记忆里一样，连怀疑都那么的软糯，他记得的，她不会骂人，最生气地时候只会说“坏蛋”两个字。
　　“你搞什么鬼？这小区怎么设防的，什么人都放进来，”卫丹青有些生气的抱怨，还没说上第二句话，就被人正面拥住了，吴恙心酸又委屈，她居然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他，在看到她那一刻心里防线彻底崩溃，更别说听见那魂牵梦萦的声音。
　　他恐惧她的遗忘，卫丹青起初只以为遇上了变态，刚要本能挣扎，就听见从自己颈项传来的哭泣声，感受到滑入毛衣濡湿的眼泪。等到回过神来，有个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的脸色突地一变，身体恐惧的颤抖着，直到那个声音响起······
　　“丹青······丹青······丹青·····”来自前世却又熟悉的声音。
　　卫丹青的心瞬间冰冻，掉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