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皆安》魏雾

3、Chapter2

　　好吧，视线再回到宜山麓。
　　要说这若是在昨天，是这么也看不出个要下雨的样子的，可如今，这天上竟开始积起了云。
　　客栈内一群歇脚的人们还在神吹海聊。
　　素伊望了望外面的天，若有所思。
　　“素伊？素伊！”有一熟客唤她。
　　“啊？”她一阵恍惚。
　　在座的茶客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都笑了起来。
　　“素伊，你又在想风宿先生啦？”有一人笑道。
　　素伊笑了笑，也不搭话。
　　“要说，风宿先生就打算这么一辈子隐居在宜山吗？”一人叹道，又摇摇头，“如今这天下可是乱得很呐！”
　　“唉……听说，玥国昨日出兵围住了连池，你们说，瑾公还会派公子晓离来宜山请先生出山吗？”
　　“这可说不准。”另一人转了转茶碗，“我听说，若是再失连池，咱们这瑾都只怕都难保咯！”
　　……
　　一群人便这么七嘴八舌地议论，素伊平时听得太多，现下也只能好笑地摇摇头。
　　得一人即可得天下？也不知是谁的戏言，先生自己都不信，她也不信。
　　现在，先生还未出山，若是将来入了谁的帐下，但凡败了一次，先生的名声便全毁了。
　　不过，她家先生神机妙算，向来有远顾之明，有些事，用不着自己操心。
　　她只需就这么守着他就好了。

　　叭嗒，叭嗒。屋顶的瓦片发出一片清脆的声响。
　　“哥哥！下雨了！”门外是那叫晓儿的小孩声音，声音中满带着兴奋。那兄弟俩昨天在门前将就着过了一夜，现下还未走。倒也不是她不想帮他们，只是那男子太过倔强。
　　“嗯。”男子欣慰的声音低低传来。
　　“早早看着天，就知道是要下雨的。”有茶客埋怨道。
　　“咦？”有人突然指向门外那条通向山里的小径：“那是谁？”
　　素伊一顿，又向门外望去。

　　门外，雨开始淅淅沥沥。
　　宜山向来多雨，山上也多年生着一眼望不尽的墨竹，然而今天的雨，今天的竹，有些不一样了。
　　只因那窸窸窣窣的竹林之中，逐渐走出一道素影，撑着六十四骨的素伞，伞面绘着几支竹，仿佛因来人的步伐摇曳。
　　伞下，素色幂蓠将来人的身形恰恰遮住，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淡青色的衣料。白纱上似还透着渲染开的淡淡墨迹，浸着清竹的味道。
　　一道衣影，似是淡出了红尘，又像是融入了天地。
　　却是那样的真实。
　　“那……那是……风宿先生？”有人回过神来，有些巴结。
　　“应该错不了……”
　　素伊一下子兴奋起来，丢了她往日沉稳的模样，跑进雨中，跑到她家先生身边。

　　风宿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将手中的伞微微倾斜，为她挡去雨丝。
　　素伊难掩兴奋：“先生难得下山一趟呢！”
　　“嗯。”他笑应道。
　　“先生，可是有什么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风宿顿了顿，微笑道：
　　“素伊，宜山这两天要下雨，怕是会阻了某些人的路。”
　　“先生？”她有些不解。
　　风宿淡淡一笑，不再多做解释。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她。

　　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隔着素纱，只觉得那眼里少了清冷，却多了太多她不懂的东西。
　　雨声淅淅沥沥，伞下的两人两两对视，一时无语。
　　“素伊，”他叹了口气，缓缓伸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青丝绕在耳后，却让人觉不出丝毫旖旎，“我要下山一趟。”
　　“下山？”她顿时愣在了原地，“先生，我呢？”
　　他又是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两个编在一起的银铃，分出一个轻轻放在她手中：“不要多想，我去寻青羽去了。”
　　接着又嘱咐道，“你每日摇摇这铃，我担心青羽回来时找不到路……你知道，青羽记性不怎么好。”
　　“哦……”她呆呆点头，好不容易抓住了关键，“先生……你呢？不与青羽一起回来？”
　　“我？”风宿恍惚，回过神来，默然道，“素伊，没人能永远躲过这纷争……他不能，我也不能。”
　　随即将素伊送到客栈屋檐下，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踏进客栈的时候，他却悠悠一个转身向漫雨深处走去，只留下雨中模糊不清的衣影。
　　素伊愣愣地站在屋檐下，手中的银铃轻响。
　　“素伊，等青羽回来。”这是他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可你总是这样，不愿解释，也从不多做解释。
　　什么时候，我才能听你说，说”等我回来“呢？
　　明明以前那么信誓旦旦地认为结局总会很美好，可现在，怎么又不确定了呢？
　　话苦涩地哽在喉咙，她愣愣地看着雨雾中的那素影，直至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