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腕》泠河

3、第 3 章

　　“算了，忘了他吧，太不现实了。”嫣然和草草来握我的手，我反手握住她们的，“不是我要记得它才存在，而是它本来就在那里，所以才会常常想起。”听到她们叹气像有钢丝划过我心脏，我敲着桌面说：“姐妹们，不要搞得像在安慰弃妇好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是那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么，不过是‘出现的人不喜欢，喜欢的人不出现’罢了！”难得的聚会，实在不适合纠缠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我提议应该去解决温饱问题。晚饭我们转战三千里大快朵颐，个个赛似饕餮，还约好明日中午杀去健翔桥下家乡人开的鱼店继续血战。

　　饭后，草草自有人千里接驾，我和Sandra送了嫣然回宾馆，一路兜风回去。我正纳闷Sandra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她忽然对我说：“他已经不在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我一怔，侧过头盯住她。她并不看我，只是望着前方的路面，“这话我是今天才说，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他死了，对不对？”车身里陷入一片沉寂，仿佛街边的槐花都落地有声。Sandra说：“我们住在一起没多久，有天你整理了很多东西出去扔掉，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你一难过烦躁就会清理衣柜、抽屉，扔掉很多东西。那之前你看了一张报纸，我后来把它收起来了，看了很多遍，上面只有一则消息会让你那样，有艘船在大西洋遇险，附近一艘赶去救援的船上的大副以身殉职，那艘船叫Poseidon……你不想说，我也就当做不知道，看着你清心寡欲没心没肺的疯笑……”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都知道！“很悲哀是不是？豆腐干大小的一块地方，他们就那么笃定没人会关注那则消息么？他还没有去横滨呢……你说他死的时候是死得其所还是悲愤交加？他那么爱海，海却杀了他。”“疏疏……”Sandra想伸手过来抹我的眼泪，我吸了吸鼻子，把她的手抓回方向盘上去，笑着说：“小心开车！姐姐我才不过双十年华多一些而已。”“放心，我比你还小几个月呢，你舍不得我舍得啊？”我把头轻轻枕在椅背上，对她说：“不是我不想找，只是希望再碰到一个会因为我手腕细得可以直接穿过镯子而心痛的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但是，真的，我这辈子能有你们这些姐妹已经很幸福了！”

　　月底。嫣然到底没有等到这时候一窥Sandra男友的庐山真面目，不过我已趁着去洗手间偷偷给她放风：“对面包都那么高要求的人找的另一半会差么？哈哈，比她最推崇的面包质量还高！我终于可以实现多年夙愿做个铁笼子把她看得上眼的男人装进去巡回展览了！”我们也给草草发去请柬，勒令她自带舞伴。

　　舞会的最高潮是像欧陆老电影里那样男女分列两排的集体华尔兹，大家以前都没练过，所以在交换舞伴时频频出错，不过也没有人在乎，大笑大闹自得其乐。□□娱，不知今夕何夕，令人仿佛又抓住象牙塔中青葱岁月的尾巴。

　　舞会结束之后我换过衣服站在厅外的台阶上戴我的镯子，之前的一袭欧式长裙与它太不相称。我先把镯子的搭扣扣上，再将左腕从中直接穿了过去。不经意间听到有人叹息，我回过头去看到一双眼睛，眼底映射出幽微的蓝，闪动光彩，如在悬崖上望到的波光荡漾的海面。“Guten Abend!”他说。“Guten Abend!”我也笑着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