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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章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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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武林大会之后的一场饕餮宴。邀请的尽是些江湖上极具盛名的英雄豪杰,大家齐聚一堂共商武林大事。明里是相处愉快共饮逍遥,暗里却藏着不少派门间的暗斗,也是这十年一度比武台后的一大有趣之事。
清早总算醒了酒的冷凝霜也携着小黑一同前来,可却因宿醉而显得疲惫不堪。原本就冷若白霜的面颊上更寻不着半点感情,现下也只是冷冷冰冰地立在庭院角落的一株松下,半掩着眸子默默发着呆。
小黑还算听话,安静地站在他身旁。只是那鼓着腮帮嘟着嘴的模样怎么看都别扭,那凶恶的刺人目光来回扫视着在场的各个武林名宿。刚开始还引得不少人莫名愤怒,虽说小黑昨日的武林大会上也有一点小表现,可在众人眼中,毕竟是个小鬼罢了,大家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久而久之就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事。
冷凝霜看着一直站定在他身侧的小黑,心中忽然很是欣慰起来。
“……阿离。”
“是,爹爹。”
“今日…你很听话呢。”
“当然了,爹爹。”
小黑本是双手叉腰,挺胸站着狠瞪众人。却忽然伸手一指,指尖正对着端着盘子走过的宋庄小婢女。
“酒!”
酒字刚落,只见那素白的指尖一个回转。连着点了几下不远处聚在一块的江湖人。那边的圆桌上有像文人一般举杯小酌的,也有不少捧着坛子一口接一口的豪爽男子。
“还是酒!”
指完他抽回手,又回到了原先双手叉腰的动作。
“酒、酒、酒!本黑犯过一次错,可不会重蹈覆辙再犯一次!哼!!”
最后那一哼,怒意澎湃。
冷凝霜顿觉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安全,便又抿了抿嘴闭起眼睛继续发他的呆了。
见他如此动作,小黑阴险地笑了笑。
“没关系,爹爹你不愿告诉我是谁灌你酒,那本黑也不会逼你。本黑啥都没有,就是坏点子多。”
见冷凝霜的眼角猛地抽了一抽,小黑哈哈一笑,就大步踏了出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站定,回头给了松边雪人一个特灿烂特明媚的笑脸。
“爹,若是你再背着我跑去喝酒,回头你给我等着哦!”
“………………”
小黑嘿嘿笑着,转回头去,小跑而去。
“荷姐姐,实不相瞒,据铁指神算黑衣人——也就是本黑——昨夜夜观星象,已经找出了几个特有嫌疑的犯人。”
只见小黑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上头用还没干的墨写着“神算”两个大字。他一边扇还一边摇头晃脑喃喃有词,逗得前来赴宴的李荷呵呵直笑。
“第一,宋老头。……可惜因为他跟我爹相处了多年,一定知道我爹不胜酒力。宋老头他这人虽然阴了点,可却似乎还是挺喜欢我爹的。虽然很遗憾,但本黑还是立刻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李荷好奇问道:“为何遗憾?”
“啊,这就牵扯到很多问题了。时间紧迫,现在先略过不提。第二,霹雳门吴德康。……这老头也是个阴险的角儿,而且怎么看怎么满肚子坏水,没打好主意。但就算他本事通天也不可能知道我爹喝不得酒,而且这类狐狸老头都是不做不稳之事,所以本黑也只好忍痛排除了他。”
说到这里,黑神算铁指一收,白色折扇刷地回成原状。
“所以呢,剩下的就只有丁人昌,那对什么什么鬼夫妇,还有几个破掌门而已了。”
“……这不都是在特座上的么,也就是说,小黑你就排除了两人,剩下的全都不确定吧。”
“荷姐姐你太天真了!”黑神算忽然大喝一声,“这两人可是至关重要的角儿!排除了他们,就宣告本黑脑中的整人坏点子必须要从轻来想!一个宋老头一个狐狸老头,本黑都是要好好跟他们讨债的。不过,因为现在让我爹爹喝酒的犯人罪大恶极,所以报复之事容后再谈——”
李荷承认自己听不大明白,只好点点头一边附和一边问道:
“是,是。……那,小黑,你知道剩下来的人里哪个嫌疑最大了?”
“本黑不知道。”
“……那,如何是好?”
“当然——是去问人了。”
“…………”
于是,小黑心怀壮志,信心满满,随手把新墨未干的折扇扔进了清澈能见底的鲤鱼池之中——据说那里头养了几头宋文禄最爱的红锦鲤——青蓝的湖水立即就染上了淡淡的黑雾。在婢女的惊呼声中,向前迈开了步子。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那日光依旧是明媚得过分,晒得人浑身都火辣辣的扎人。可怜小黑来回跑在那群要肌肉有肌肉,要体臭有体臭的各式江湖人之间,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好停下来纳凉,蹲在假山边上暂作歇息,顺便打量着眼前可说是密集的人群。
“……可恶!实在是奇怪,本黑应该跑过了这里所有的人了!”
他低声暗骂道,目光缓缓地从左扫到右。
“连躲在屋顶的那个贼偷贼眼混进来偷鸡摸狗的小毛贼都问过了,怎么就是问不出来呢。……可恶,到底是谁,真让本黑揪到你的小尾巴,绝对要让你不好过……!——…大叔你谁啊,古人有云,男男授受不亲,你要坐坐远点。”
不知何时小黑身侧已经坐着一名满下巴胡渣的中年男子,手里还捧着一个酒葫芦,一身散发着刺鼻的味儿。
“啧啧,还满身酒臭。——本黑现在心情不好,尤其是对酒这种东西,去去去,走远点。”
胡渣大叔被小黑这么招呼,不但毫不介怀,还豪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好冷淡呐!大叔我是听说小兄弟你满场在找昨日给冷倾城大侠喝酒的人,所以特别赶过来给你一个线索……”
“开什么玩笑,本黑满场人都问过了,偏偏就是没线索。真是气死我了。”
“不不不,小兄弟你就没问过我。搞得本大叔一直等不着你,寂寞难耐,只好跑过来自投罗网了!”
闻言,小黑终于转过头来,眯起眼盯着这个胡渣大叔看了许久。最后竟冷笑起来。
“哼哼。大叔,照你的话说,你那个线索难道是‘你找的人就是我’?”
“没错没错,小兄弟好眼光!本人名叫戚子方,那日给冷大侠喝酒的人,正是本人!!”
“不对,不可能。”
面对戚子方豪迈的坦白,小黑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戚子方不免疑惑起来:“为何不可能是我?”
小黑摆着手道:
“说了不是你就不是你。本黑一看你那一脸蠢样就知道不是你。”
“是我!我说是我,就是我!”
戚子方性情一向刚烈,再加上长期处于半醉酒状态,一下子就被小黑激得躁动起来了。
“都说不是了。本黑说不是,就不是。”小黑照样摇头否定。
“你倒说说看!为何偏偏就不可能是我?!”
“前头就说了吧?看你那一脸蠢……”
“等、等等!闭嘴!”
“是你叫本黑说的呀。”
“啊真是个可恶的小鬼!——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相信是我灌的酒?!”
小黑上下打量着身侧这个自称犯人的大叔,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还是摇头。
“不对不对,不可能是你。”
戚子方真的急了。竟然猛地把怀中葫芦往小黑身上一推。
“小兄弟你看,那日我给冷大侠喝的,就是这壶五十年陈酿竹叶青!”
五十年?竹叶青?……小黑一听这两个字眼,眼神飘忽,显然是动摇了。确实,虽说他那爹爹这次是背着他喝酒了,可以他的个性来说,顶多也就啜个一口半口。才这么一点,一般的酒也应该不至于让他醉成那个样子。……不过,如果是像竹叶青这种大烈酒,就难说了。
而且还五十年陈酿。小黑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立即就鼓着腮帮嘟着嘴,狠狠地抓起了那只酒葫芦。
拔开了木塞,凑上鼻子嗅了嗅。
“………………”
“如何,小兄弟?这可是五十年的竹叶青哦!闻着都能让人醉倒!”
“……我不相信……”
“怎么还…”
“天啊,我不相信。——…我那个完美的计划竟然被一个一脸胡渣的醉鬼大叔给搅乱了,这叫本黑如何相信……”
“………………”
就算戚子方再怎么粗犷野放大手大脚,后半句也还是竖起了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阴沉着脸,闷闷不乐地伸出大掌,想要把那只酒葫芦收回来。可是小黑闹别扭,只愤愤地瞥了他一眼就把人家的酒葫芦夹到自己腋下。一副不肯归还的样子。
“啊啊小鬼,把那个还给我!那可是百年难求的五十年竹叶青啊啊!”
戚子方有点急了,手上微一运劲,迅速探向自己的葫芦。小黑也不甘示弱,手心一转,葫芦就又回到了怀里,叫他摸了个空。
“啊,对了对了。大叔。”
小黑狡诈地笑了起来。
“你要怎样赔偿本黑的损失?”
“损失?”
戚子方嘴上重复着小黑强调了的词,可两只眼睛还在紧紧盯着自己的那葫芦的竹叶青。
小黑见状,便笑得更加奸诈起来。他嘿嘿笑着,一手拔掉了葫芦嘴上的软木塞。随即右手一转,动作之快让人几乎无法看清,只是看他手腕一闪一扭,手心便多了一把短匕首。
戚子方怔住了。
那匕首甚在怪异,双刃皆是通体幽黑,在明媚的日光下却依旧是折射出淡淡的墨光。短短的刀柄上刻着蛇纹,一圈一圈地绕其而下,蛇头微昂吐信,信子的分叉却绞缠在一起打了一个圆结,一小束黑色的丝线整整齐齐地挂在上头。
小黑见他看着自己的匕首竟然楞住了,不免愈加得意起来。他把匕首的刃对准了葫芦嘴,半威胁地高举着葫芦。
“怎么样,你若不赔偿本黑的损失,本黑就只让你也来点损失了。”
“混、混蛋!那可是百年罕见的采取特殊方法酿造的竹叶青啊!小子!快放手!”
戚子方本来呆怔怔地望着那匕首的,此时见心爱之酒遭遇危险,当下什么也不管地叫了起来。
小黑极为得意地笑了笑,放下酒葫芦,却朝戚子方伸出手。
戚子方叹了口气。
“大叔我这儿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玩,你硬要的话,也只好给你些刀啊剑啊之类的了。”
“剑?”
小黑闻言,不屑地摆了摆手,又晃了晃手中的黑匕首。
“本黑只要有这把墨龑在便够了。”
“墨龑吗…………”
果然。取西南墨桐木所制之剑,剑身盘蛇,蛇即为龙,故名墨龑。戚子方是看剑的行家,一见便知其来历,绝无差错。
啊啊…这可不是小孩子可以拿在手里玩的玩具啊,他暗暗叹道。
“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了吗?没有的话我就……”
小黑又抬起手,做势要将匕首放入酒葫芦。戚子方心下一惊,连忙喊住。
开玩笑!那等剧毒之物若是碰到了他的酒,那完蛋得可不止是酒而已,连酒葫芦也不能再用了。
小黑眨着眼睛期待,戚子方叹了口气,解下背后背着的长匣。
“真没办法啊…这本来是打算送给这届武林盟主的……”
“哦哦?”
长匣木制,不太显眼,却显然有不少分量。
小黑早就好奇了,自从初见起,这大叔怀里抱着酒葫芦,背后竟还背着这样一副长匣,匣中究竟有啥宝贝,他略略猜想,就兴奋不已了。
戚子方抽出盒盖,盒内可比何外漂亮多了。盒底细细铺着一层红绒,以白玉隔成了三个槽,三个槽中,各摆着三样兵器。
一剑双刀。一把长剑,两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