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十三令》诺莎卡双子

4、章四

　　冷凝霜找到小黑时，后者正被大群的人包围着。他站在百米外看去，只望见小黑小小的身影被包在中间，似与谁争执着。
　　冷凝霜皱了皱眉，加快步子赶过去，却又见人群渐渐散开。等到他走到时，便已散得只剩小黑一人了。
　　“…………”
　　“怎么？又不开心了？”
　　“你又惹祸了。”
　　“哪里有。”
　　小黑一脸的无辜，冷凝霜却是一脸的不信任。小黑叹了口气，一张玲珑可爱的脸都苦成了一团。
　　“真是的。爹爹总是这么不相信我。”
　　“……是你总是不说真话。”
　　“诶？有吗？我是有惹事啦…可是事还没闹起来，所以不叫惹祸。”
　　“…………”
　　冷凝霜不言不语，转身就走。小黑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是真的啦。闹起来之前就被别人和解掉了。”
　　“……谁？”
　　“一个穷书生。”
　　小黑边答，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叹那个半路忽然冒出来的穷酸书生，三言两语便平息了之前那书生的怒火。害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乐子就这样没了。——真是的，他以为他是为什么要去故意惹怒那书生的啊！
　　浪费功夫，真是浪费功夫。——小黑在心中这样想着，连连叹气。
　　冷凝霜望着他，居然也叹了口气。
　　“……不要到处惹事，这里人很乱。”
　　“诶诶诶！？爹爹你竟然也知道这里人乱？”
　　“…………”
　　望着小黑一脸惊异的表情，冷凝霜心里有一点点闷，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不可靠吗。
　　小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心啦，爹爹。看人看事看气氛我可是最在行了。绝对不会找上麻烦人物的！”
　　“……总之，要小心。”
　　“知道了啦。话说回来，爹爹你和你二师兄话谈的怎么样了？”
　　“……一般。”
　　“是吗？”
　　“……你…讨厌二师兄？”
　　……诶——？
　　“因为……”冷凝霜解释道“因为…你说要在外面等。”
　　小黑不禁笑了笑，有一点惊讶。没想到自家的小白爹爹居然敏锐了一回。的确，自己平时都是死命粘在他身边的，却惟有今天主动提出要在外等待。
　　“也说不上是讨厌吧，只是不喜欢。总觉得那老家伙眼神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他就心里有气。”
　　师兄…眼神阴沉吗？
　　冷凝霜努力回想着，却始终只能记起二师兄对自己笑时和蔼的模样。小黑灿灿一笑。
　　“好了好了啦，别想那么多了。爹爹，过去擂台附近吧。再晚了可就排不到好位置了。”
　　“…………嗯。”
　　冷凝霜点点头。于是小黑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开路，两人往擂台走去。

　　武林大会采用的是擂台战形式。
　　用坚固的木架支撑着的巨大擂台蹲踞在平坦的溯央河畔。台面十丈对开，半丈来高。虽然正值秋季，可四周除了凋零的枯树，也还是有大片的奇花异草环绕，乃是归功于铭剑山庄多年来的客意栽培。而不远处河面上水波粼粼，一望无际，风景更是秀丽。
　　离武林大会正式开始已没多长时间了。众多心急的武林中人早已把擂台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多则杂，杂则乱。冷凝霜意欲走在小黑前头，可小黑却硬是要跑在前头，冷凝霜拗不过他，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双清洌的眼紧紧盯住穿梭在人群之中的黑衣少年。
　　小黑仗着身材娇小，左钻右挤，竟钻到了离擂台与特座都最近的地方。而一直无奈地紧跟着他的冷凝霜，也不知不觉跟到了这显眼的位子。他抬眼见坐在特座上的宋文禄正笑吟吟地和蔼看着他，想起二师兄说要把他介绍给周围那群看似当下武林豪杰的大人物，急忙低下头去。小黑见了，却不乐意了。
　　“爹爹，你怎么啦，把头抬起来！”
　　“…………”
　　无声地望着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孩子，冷凝霜只觉自己连叹气也力气也没有了。只好死死地盯着小黑，死死地盯着。
　　小黑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爹，看擂台啦，看擂台！”
　　“阿离……”
　　“是，爹爹。”
　　“…算我求你，今天不要闹事。”
　　“为何？”小黑头一歪，眼角上扬，“因为是你二师兄举办的武林大会，所以本黑就不能闹事？”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有。”
　　“…………”
　　即使是冷凝霜也觉得有点诧异，尽管小黑平日便是有点胡来，却也是比较有分寸的。尤其是在这种大场面，若是平日的阿离，他一定是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边暗耍众人边培养关系，不曾见过如此明显剧烈的反应。
　　但自从进了临岚镇，他便表现得非常异常。前几日甚至还因为有点冲动而杀死五大门派的霹雳门弟子，冷凝霜这几日苦苦思索也还是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小黑如此的暴躁不安。
　　“爹。”
　　刚刚还一脸不爽的小黑忽然就耷下了脸，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冷凝霜。
　　“……嗯？”
　　“这几日我一直有点不好的预感。”
　　“……”
　　“爹你知道，我一不高兴就会很乱来，也不装乖了。所以就会让爹爹觉得烦心。可这乃是个性使然，本黑也没办法改掉。因此……”
　　“阿离…”
　　“是，爹爹。”
　　“……没关系，我习惯了。”
　　“谢谢爹爹。”
　　小黑终于真真正正地笑了起来，之后转过身，又开始重新打量起会场上的各路武林人士。忽然他发现身后的不少男子都傻呼呼地盯着某处直瞧，于是便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扭头看去。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锦绣门的代表李荷就坐在了小黑身后那排特座上，尽管是在不太显眼的最边上，也还是聚集了无数男子炙热无比的视线。那身火一样红艳夺目的精致裙袍简直像是要炙上人的眼似的，鲜活地跃动在整个会场之中。
　　天下第一绣坊之所以是天下第一，理由在该绣坊所制的服饰实在也是天下第一。无论是刺绣的细致或是用料的华贵，甚至看似寻常的一针一线，都能完美地突显其天下第一的名号。但所谓的天下第一却不只是做工的方面，另外一个特点今日的李荷却没有显现出来，看来她为了免除麻烦，离京后换上了一套寻常可见的女袍，实在是让她失色不少。
　　不过小黑仍是啧啧赞叹。
　　“真不愧是荷姐姐。大美人就是大美人，穿什么都是个大美人。”
　　他边说边抬起手向李荷挥手打着招呼，见对方对他微微一笑，就算是回应了。接下来又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那群像是饿狼见羊似的所谓武林豪杰，小黑摇着头评价起来。
　　“龌龊猥琐，实在是龌龊之极，猥琐之极。”
　　这话引得身侧几个听到他话语的大汉狠狠瞪了他几眼，小黑笑笑，不予理会。
　　“哎呀，小黑。下面挤着吧？要不要跟姐姐上来坐坐？”
　　不知不觉中李荷已从角落里踱步到了冷凝霜身后的平台上，笑呵呵地跟小黑打着招呼。
　　“哎呀，荷姐姐，你今天也还是这样……”

　　“啊，小兄弟你就是我凝霜师弟收养的孩儿吧？阿离？”
　　一直周旋在诸位座上宾之间的宋文禄竟也不知何时来到了李荷身旁。但见他一脸笑意，友善地向小黑打着招呼。
　　“……”
　　小黑却立刻黑了脸，方才的灿烂的笑容也消失得不知哪里去了。他不但不搭话，还动作很大地扭头看向别处。
　　宋文禄的脸色稍稍有些黑了。
　　冷凝霜见势不妙，连忙开口打圆场。
　　“……师兄，阿离他…有点怕生。”
　　“哈，哈哈哈，是这样啊。我怎么觉得这孩子像是不大喜欢我这个叔父啊？”
　　“……阿离。”
　　“是，爹爹。”
　　“与我二师兄打个招呼吧。”
　　“……是，爹爹。”小黑答道，回过头来，却立即是满面春风笑容璀璨，“叔叔你好，我叫冷黑。”
　　宋文禄一时怔住，“诶？冷…黑？”
　　身边静观已久的李荷忽然抿着嘴轻笑，好心提醒道，“意思便是，让代庄主您别唤他阿离。”
　　“…诶？是、是这样吗？”宋文禄一时还搞不懂状况，只得向冷凝霜挤打眼色询问。却见师弟依旧是紧抿着唇，严肃地点了点头。“喔…那、呃、阿黑？”
　　“唤他小黑便可。”李荷再次插话。
　　宋文禄见冷凝霜一双清澈的眼望着自己，又严肃地点了点头。啊啊，莫名其妙。宋文禄在心中偷偷叨念着，随即扭头转向李荷，看来这才是他搭话的正主。
　　“姑娘便是锦绣门内门二当家，李荷姑娘了罢。老夫早就听闻锦绣门内门的门生个个是美貌惊人，如今见了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
　　“哪里的话，小女子实在是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不过，老夫也听闻锦绣门分为内外双门，内门专司针织从不涉及武林中事，外门则广为开放，面向武林。却不知身在内门的李荷姑娘何以只身光临宋庄的武林大会……”
　　言下之意，该来宋庄之人不是你吧。
　　李荷微微一笑，应答如流。“听闻也不过是听闻罢了，本来锦绣门内外双门就均有习武。武林大会的拜帖上也没写明究竟是邀请锦绣门内门或是外门，自然便是自内外双门中挑选一名比较上得了台面的人来了。况且我锦绣门家传武功顶多也只能充当防身之用，自知没有能力角逐武林盟主之位，可不来的话又显得过于高傲，只好派内门二当家的我来了。……宋代庄主，莫非您的意思是小女子没有资格坐在这留给锦绣门的位子上？”
　　“不、不不，老夫并无此意……”
　　“既是如此，宋代庄主又何以咄咄逼人？”
　　……为什么这就忽然变成咄咄逼人了？！
　　宋文禄心中暗叹，他明明就只是因为见锦绣门来的不是预期中人而问问而已。到了这女子嘴里，竟变成自己咄咄逼人了。
　　“李当家误会了，老夫只是觉得……”
　　“觉得？”
　　“锦绣门，也是有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的。”
　　李荷笑而不答。
　　宋文禄明白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只好告罪一声，离开了李荷身边。转身一变笑着一边走向了五大门派的虎霄堂堂主黎卫野。
　　小黑在旁看着这场对答看得很乐的样子，笑嘻嘻地向李荷说道：
　　“那个老头，是想让那个笨蛋来参加耶。”
　　听到了“老头”这个词，冷凝霜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
　　“……江游若是来参加这武林大会，盟主之位却也是个未知数。”
　　“冷大侠也太看得起小游了罢？”
　　“就是就是，爹爹太看得起那个笨蛋了。就算武功还勉勉强强上得了台面，可让一个脑瘫来做武林盟主，这个江湖的将来就真真切切是一片黑暗了。”
　　“没错没错，小游那孩子，连收件衣服都能消失三个月诶，就算真让他捞到个盟主之位，也只能做个祸害罢了。”
　　“对对！”
　　冷凝霜不再发话，只是默默看着两个毒舌之人欢乐地践踏着某某人的名声。
　　正在这时，擂台上忽然鸣起了一阵鼓，群雄随即骚动起来，纷纷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三名身披红袈裟的罗汉手执念珠，背负半丈来长的粗铁棍，走在人群让开的那条空道上。一路风一般地飘上了特座。宋文禄见了连忙迎上去。
　　“大师可是菩提寺执戒堂云法大师？”
　　“阿弥陀佛，老纳正是。”
　　“菩提寺的大师赏脸光临武林大会，实在是我们宋庄的光荣。大师，请这边坐”
　　宋文禄把云法大师引到上席。待他坐好，身后的两名执戒堂弟子也安静地退到了大师身后，又招手示意下人奉茶。
　　小黑在特座下看他一副殷勤的模样，冷冷地低哼了一声。他正要跟李荷说点讽刺人的话，却立即被冷凝霜轻轻拍了一下脑袋，只好又嘟着嘴回到了诋毁某某人的大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