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QY之月圆花好》浅凌

3、第三章

　　主叶世界，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那日的天气及其清朗，白日里天高云淡，鸿雁高飞，晚间月明星稀，天空澄澈，尤其是那一轮圆月，轮廓清晰，光芒清纯。

　　真是难得的清朗一日。

　　圆明园的勤政殿内燃着馥郁的龙涎香，主殿内的御案上摆放着许多未曾批改过的奏章，它们的主人难得的没有坐在御案后面，细心的批改它们反而躺在一旁石青色的软榻上，仍由一大堆神色惊慌的太医进行望闻问切的摆弄。

　　“万岁爷！您让宣的宝亲王和大臣都在门外候着呢！”苏培盛弯着腰附在胤禛的耳边小声说到，他那苍老又略带哭腔的声音猛然闯入胤禛此时空茫的大脑里。

　　胤禛没有看苏培盛，只是半阖着眼睛吩咐道：“让他们都到军机处去待着，让他们自己谋划去吧！朕帮弘历已经帮的太多了，最后就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这天下该是他的了。”胤禛的此番话说的有气无力的，短短几句话中都是难以遮掩的气音。

　　“主子！”苏培盛派了一个小太监传话，之后便跪倒在软榻旁边用了旧时在王府的称呼，仓惶着叫道。

　　胤禛听得懂苏培盛惶惶里的主仆情谊，也听得懂他称呼里的不舍。可是胤禛却明白，不论苏培盛有多不舍，他的寿数已经尽了。

　　胤禛艰难的伸手拍了拍苏培盛的肩头略作安抚后说：“去吧！都出去，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围着的太医听闻，立马放下手中的工具，跪着退了出去。

　　苏培盛却是朝着胤禛叩了一个响头后强装镇定道：“主子！就让奴才陪着您吧！奴才陪您长大，也该陪您、陪您千秋。”说完，苏培盛便低着头，默默的跪着，不再说一个字了，就这么沉默的陪伴着。

　　听着苏培盛的话，胤禛不免想到了当年第一次见苏培盛的时候。那时，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刚刚薨了，他被送回德妃身旁。由于那时的他喜怒不定、性子偏执，又同孝懿仁皇后关系较好的缘故而被德妃所厌，连带着也被皇阿玛所恶。最后，只得一人先搬去阿哥所。

　　而他身边由孝懿仁皇后所挑选伺候的奴/才也都被德妃寻了错处，要么处罚到了辛者库，要么杖毙。内务府虽及时往他身边放了伺候的人，可却都是些年龄小的且并不好用。甚至有的还比他自己的年龄还要小些，而苏培盛便是其中一个年龄小的，不过他却是那里头最聪明的。于是，这苏培盛便从区区的洒扫太监成了他的贴身伺候，之后便随了他开府进宫，也算是一场主仆两相宜了。胤禛在心头想到，只觉很是难得。

　　因为苏培盛的缘故，胤禛又想到了孝懿仁皇后，想到了对方抱着自己时轻软的歌谣，想到了她薨了时自己的痛苦和孤零零跪在灵堂的悲凉。也想到了和他一般丧母的胤祥，想到了两人待在敏母妃灵堂时互相取暖，想到胤祥在草原上朝气蓬勃的样子，也想到胤祥在雍正一年的颓唐，更想到了胤祥薨了之前握着自己的手说：“此生十三最敬重的人是四哥！”时那回光返照的样子。

　　胤禛还想到了当年最敬的发妻乌拉那拉氏，一以及他最疼爱最给予厚望的孩子：弘晖，最痛的孩子：弘时以及而今最放心不下的弘历、弘昼和弘瞻。

　　偶尔胤禛还会想到他的父皇和那些相看两厌的兄弟们。但大多时候，胤禛想的是他放心不下的天下，是他割舍不了的政事，是他忧了半辈子的苍生、民生。

　　渐渐地，胤禛觉得自己似乎想不起来和自己有关的人和事了，于是他便去想那些佛经，想起那些菩提、佛像、花叶、尘沙。最后，胤禛觉得自己似乎了悟了些什么，又好像能从凡物之中看到了光。

　　胤禛觉得只觉很累，身上的病痛与憔悴也似乎渐渐地消去，意识在抽离，似乎灵魂到了体外审视着自己。而死亡便在这时悄然来临。

　　胤禛断了生息，他再也听不见看不到了，但他却似乎听见了一声声满是凄厉与哀痛的“皇上驾崩！皇上驾崩！……”

　　“哈！呼！呼！呼！……”胤禛突然从睡梦中醒来，猛然的坐起之后便开始粗粗的喘着气。属于孩童的清亮眼眸内，带着旁人所不知的沧桑之色。

　　一旁守夜的周嬷嬷赶紧坐在床上抱着胤禛，之后柔柔的在胤禛的后背轻拍，而后又摸了摸胤禛的头发，嘴里也温温柔柔的哄到：“小少爷不怕！不怕！嬷嬷在，不怕！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啊！”周嬷嬷极有经验，她一看胤禛的情况，便知道对方是因为做了噩梦被吓到了。

　　胤禛没有靠在周嬷嬷的怀里，而是脊背挺直的坐着，半垂着眼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梦见自己死时的情形，而且还梦的那么清晰，好像是又经历了一次一样，让他莫名的惶惶不安。是地府那头要让他补了那碗孟婆汤吗？胤禛百思不得其解。

　　周嬷嬷见胤禛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担心，于是轻怕的力度大了一些，想让胤禛赶快回神。

　　回神的胤禛便见了周嬷嬷一脸担心，于是开口道：“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嬷嬷笑得慈爱的看着胤禛说到，之后让人给胤禛端了碗温温的蜜水来，而后便准备伺候着胤禛再次睡下。

　　胤禛喝了蜜水，在周嬷嬷的注视下缓缓睡去，再未做起那清晰的梦。

　　躺在胤禛身边的紫薇一整夜都睡得香甜，/嫩/红/嫩/红/的小嘴微微嘟起，一连串的小泡泡便随之出现，还亮晶晶的。

　　睡梦中紫薇和胤禛逐渐地靠近，那亲密无间的模样就像是仍在夏雨荷肚子里一般。

　　自胤禛做梦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就在胤禛快将此事忘了的时候，有消息从京中传了过来。

　　那消息传来时，夏昌仁正在和紫薇、胤禛一起用晚膳。

　　“老爷。皇上于三天前驾崩了，继位的是宝亲王，年号由雍正改为乾隆。”夏府管家从外间进来道，面上带了些叹惋并忐忑。一朝天子一朝令，他们济南同京城隔得并不远，也不知未来这日子会如何？今年的赋税又是否会加上几分？

　　夏昌仁闻言先是一惊，而后便看着管家道：“按之前国丧的做法，将礼仪和祭品多加三倍，也在寺庙里面多供奉几个长明灯。将府内的装饰撤下，而后吩咐府内人，最近一定要小心行事。明个你去把各个铺子的掌柜的都喊来。”

　　管家忙点着头应了，而后看着夏昌仁说到：“老爷，宗祠那边请您明个过去一下，说是有事相商。您看这掌柜的，不如明日下午再喊来。”

　　“嗯！”夏昌仁应了一声，而后继续拿着筷子吃饭，并不把皇帝驾崩一事放在心上，毕竟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纵使是日日被叫万岁的陛下，还不是有寿数尽了那一天。左右视之如常便是了，反正也同他们这些斗升小民无多大的关系。打从下了不入京的决定，夏昌仁他便不再关心皇家事了。

　　管家领了话，便匆匆退了出去，命人开始收拾夏家。

　　那头正被周嬷嬷喂饭的胤禛，却是觉得有些奇怪。胤禛本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投胎，没想到竟好像是换了个世界。如此一来，倒也有趣？胤禛在心头想到，着实不知该如何形容而今的心情，最后便也只得归咎于有趣二字，毕竟他是的确无甚怨恨和惧怕的，但要说欣喜却也够不上，总归便是有趣吧！胤禛在心头想到，看着周嬷嬷伸过来的勺子，张大了嘴把软烂的肉粥吃下。

　　胤禛之前曾自己拿勺子吃过饭，那一次因为年纪幼小无甚力气的原因，将自己的脸和衣襟都弄得脏乎乎的。胤禛颇有些羞恼，便再也不逞强自己吃饭了，只是平日却是会很注意动自己的胳膊腿，希望有一日可干干净净的自己吃饭。

　　一旁的紫薇则全然是小孩子的模样，乐呵呵的等着她的奶嬷嬷喂饭，还要不时嘟嘟嘴，含糊不清的说些没人听得懂的话。

　　幼年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胤禛还未深刻感受到时间时，他同紫薇便已然走过的垂髫，来到了九龄之年。

　　九岁的紫薇早已在两岁左右便从千鹤居搬出，领着奶嬷嬷和丫环婆子们一起住到了锦瑟居里面，而胤禛他则是住到了竹里馆。

　　竹里馆在夏府的最南处，院落内种植着茂密的青竹。锦瑟居则是在夏府的最北边，院落内的植柏则是红/艳/的紫薇花。

　　胤禛和紫薇姐弟两人的距离看似是远了，实则却不然。因为紫薇她还是会每日去缠着胤禛，和胤禛一起读书识字。自然比起有宿慧的胤禛，紫薇读书学字的速度很是慢，弄得小姑娘常常委屈的掉泪，觉得自己过于的蠢笨，但就是这样紫薇却仍是愿意和胤禛整日待在一起。

　　两人这般亲密，夏昌仁他自然乐见的，毕竟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子孙融洽和睦呢？至于那些男女大防，且不说胤禛、紫薇未曾长大，便是长大了，难道就不许姐弟一起吃饭说话吗？他们可是一同出来的龙凤胎，合该这般骨肉情深。

　　在这个分叶世界，因某些不可抗力的缘故，男女之间大防没那么严重。这个世界的人，也多注重一个“情”字，日常也惯与将“真爱”二字放在唇边，自然这一些是胤禛他以后体会到的。

　　初秋的天气骤然清爽，紫薇她便着了一件鲜绿色的绣裙，梳的灵巧可人的发髻上则簪着漂亮的蝴蝶珠花，那金色镂空的小翅膀随着紫薇的走动而扑动不断，活像是蝴蝶停落在紫薇发上，乃是说不出的灵动自然。

　　鲜绿色的绣裙精致万分，在裙摆和袖口都用深绿色的丝线绣出了精致的青竹花纹并用极密的银丝包边，看起来既清雅又富贵。绣裙领口处的纽扣和腰间细小的暗扣用的是如红豆般大小的白色珍珠，且领口到肩部之间还有那细致的绣纹，代表了幸福美满的含义。

　　这鲜绿色的绣裙是胤禛送给紫薇的生辰礼物，乃是他亲自设计并命绣娘去做的，故此十分得紫薇的心。所以今日请安时，紫薇她特意穿上，想给夏雨荷看看。

　　紫薇领着自己的小丫环朝着清渠居走去，面上带着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到了清渠居，紫薇在清秋的带领下进了内室，而后便瞧见夏雨荷正倚坐在窗边发呆，对方秀美的面上满是惆怅与哀怨，像极了那些闺怨诗。

　　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紫薇朝着夏雨荷盈盈一拜笑着唤道：“母亲，母亲，母亲。”紫薇连唤了三声，才让夏雨荷意识到她来了。

　　“你来了啊！”夏雨荷转头看向紫薇，面上带着浅笑，可是在瞧见紫薇身上那件绿裙时，她竟一下子又痴了起来。

　　夏雨荷伸手抓向紫薇，瘦的伶仃的手如同竹枝般紧紧缠住紫薇的袖摆，而后便是一连串的呓语并喃喃，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迷蒙之色，活像是被人摄了魂，满是疯癫与颓唐。

　　从未见过夏雨荷发痴的紫薇，登时就吓到了，整个人无措至极，身体也僵硬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