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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可让陆随云将功折罪。”月老的声音从殿中传出,让我安心了不少,我挣脱了天兵的钳制,迫不及待的奔向月老,拽着他的锦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月老的小腿颤了颤,想把袍子从我臂中抽出,亏得我拽的紧。
      他见没法儿,只好作罢,正颜继续像天帝陈情。
      “玄武神君下凡历劫,这一世并未有天定的姻缘。按命格簿子的安排,该将他与玄武梁国公主牵红线的。”
      天帝半躺着,头枕在仙姬的腿上,半眯着眼,享受着粉拳轻捶的安逸。
      “这又与陆随云有何干系?”
      “常闻玄武神君识人诵书过目不忘,小仙历劫前,曾与神君有过几次交集。而这天宫之中,未曾见过神君颜面的可有多少?”
      天帝沉吟了半晌:“玄元的确是有这等本事,你说的倒也有几分理。”
      “陆随云来天宫不过百年,而这百年间玄武神君皆在凡间。若是换做别人来系这红线,唤起玄武的神识也未可知。真是如此,神君几百年的轮回之苦可就白费了。”
      凭着月老的巧舌如簧,我这个待罪之身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因着这是正事,王母即便再不依不饶也奈何不了我。那琉璃盏一事便因此不了了之。
      下凡之前,月老又将他那锦带交付与我。立于云端,他的衣袂飘忽,却仍是淡然。
      “此番下凡,只需系起玄元神君与阿烈公主的红线即可,切莫惹事生非。否则,我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护不了你。”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月老救了我一命,我当然对他感恩戴德。
      就算此时他要我以身相许,我宽衣解带也毫不犹豫。不过眼下看来,似乎不大可能。
      “我将你送至阿烈那处。此时他二人方同行,行事便利得很。”月老聚了些灵气,运起如风,“闭眼!”
      我听话的闭上了眼。月老的仙术不灵光,他平日里只顾着修道了,对其他事都不大上心。

      还好这次我福大命大,穿过重重叠叠的柯枝落到了地上,自然没给摔死。
      虽然我已经算是个死人了,除了神仙们的灵气,什么也伤不了我。
      可从云端忽的落下,那滋味儿却是不大好受。
      睁开眼便被一张陡然放大的脸活吓得把自己给丢了——因为我就是个魂。
      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子,模样不过二八年华,脸上略施朱粉,闲花淡淡春。
      天宫的美姬我见的多,只是不知原来这人间女子竟是另一番美貌,我一看便喜欢上了她。
      这该就是阿烈了。
      她看见了我,一脸的讶异,仿佛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你怎的从画儿里逃出来了?”
      我被她这一问问的稀里糊涂的。她若是问我怎的从坟中爬出来,我倒还有话可说。
      她见我不搭话,便觉得我是默认了的,越发的兴奋了。
      “你可还记得我?你的卷轴悬于我皇兄书房时,我还日日潜去看呢。”
      我算是听懂了大半。原是阿烈的皇兄藏有一副画轴,怕是那画儿上的女子模样与我有几分相似,她给误认了。
      既然如此,也好,省的再去费力气跟她套近乎。我轻抿朱唇,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叫甚名讳,我好去告诉皇兄。”
      “陆随云,”末了我顿了顿,蓦的想起小孩儿的那句诗,“随云遣雨柳烟胧。”
      也不知是这句诗太有文采还是怎的,阿烈听了竟呆呆的愣了半晌,许久才回过神来双颊泛上了可疑的红晕:“驸马的腰佩上也刻着这句诗。”
      原来是少女怀春啊。我心照不宣的又朝她笑笑。可不知这驸马是否便是玄元呢?若是,那便一定在此处不远了。
      阿烈拉我站起。我还未来得及掸干净身上的灰,便被她拽着奔向了树林中一处空旷的所在。
      一男子正倚在树下似是在念书,水青的衫袖托着白皙的脸,垂着头未得看清他的面貌,不过那身形姿容翩翩,我都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那便是我驸马,玄武梁国镇远将军。”阿烈拈着我的衣角,那欲羞还怯的情态真是我模仿不来的。
      看来我还真是料事如神,那驸马必定便是玄武神君了。
      玄元似是听见了阿烈的喃喃低语,放下了手中的书,优雅的站起。
      他抬头的那一刹那,我终于晓得那股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因为对每个美人儿我都似曾相识,只记得初见时的惊艳,相貌却都不大清楚,毕竟见到美人时心底蠢蠢欲动的兽性大抵是一样的。
      当然,“兽性”这个词藻用于我并不妥帖,我矜持含蓄,这是天界所有认识我的神仙都有目共睹的。
      玄元不卑不亢的略微朝阿烈行礼后便径直朝我走来,精致的面容如春风一般拂着笑意,暖熏熏的让我头晕目眩:“陆随云。”
      实际上,我还是非常有自制力的,不会仅仅因为玄元这个撩人的笑就忘乎。
      所以我只是在盘算着,到底该称呼他做什么的好。
      “美人”?貌似太唐突了;“帝君”?大忌大忌啊;“玄元”?倒显得生疏了。
      在玄元行至阿烈面前时,阿烈涨红了脸,低低的唤了一声“将军”。
      我猛然打了个激灵。
      对啊,此时我乃一介布衣平民,而阿烈与玄元皆是高高在上的王室宗族。
      平日里在天宫没大没小目无尊卑的放肆惯了,险些儿把这个给忘了。
      “驸马金安,”我立马儿做出一副谄媚样。
      活着的时候曾经在村头的社戏上看过大花儿脸的戏,我模仿的也是惟妙惟肖的。
      “驸马天赋异禀,隔这么大老远便听见我与公主咬耳朵了。”
      我也是臆测,否则玄元怎会知道我的名讳?我与他二人生死是没有交叉的,他是下凡历劫的仙,我是投不了胎的鬼。
      听了我这话,玄元的步子停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我看偏了,只见他那笑便僵在了脸上。
      我惴惴不安的思忖着,方才可有冒犯于他。
      迄今为止,除了王母,我还从未惹恼过谁。
      众仙皆能容忍我的毛手毛脚,哈哈一笑便将我的小过敷衍过去。难道这玄武神君还是个小肚鸡肠不成?
      但见玄元站定,立在了阿烈面前,伸手替她微整凌乱的云鬓,轻语道:“公主,该上路了。”
      阿烈的脸本就红透了,被他这样一折腾,现下便红的像炸开一样,甚是可爱。
      玄元却好像未曾看见少女的美姿,不识趣的走开去。
      “陆随云!”
      “随云姐姐!”
      见我傻愣楞的立着不动,他二人同时唤出了声。
      一时无言。阿烈转头悄悄觑着玄元,玄元则抿着唇,闭口不言。
      终是阿烈开了口:“你不与我们一道行路吗?”
      我方才醒悟开来。被玄元那一笑给笑懵了,连正经事都糊涂的给忘了。
      就这般,因着因缘际会,我与玄元阿烈二人一道向京城行进。
      说起这理由,我倒是有些惭愧。借着阿烈的猜测,我也就顺水推舟的欺骗了这个单纯无心机的少女。
      我说,我本是从那画儿里跑出来想透透气的,却不料恰好遇上了一场大风。毕竟我就是个纸片儿,禁不起风吹的,结果就给刮到了那树枝杈桠上了。
      说这话时,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本来我的心也就不跳。可玄元却好似识破了我的诳语,笑语盈盈的望着我,一脸的不怀好意。
      但可爱的阿烈总归是信了,她连水也不让我喝,说是怕我被沤成烂纸浆。
      虽然我也用不着喝水,但喝了两百多年也习惯了。有些事情,一旦习惯之后,便再也改不了了。
      我也知道了阿烈他们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原本阿烈金枝玉叶的公主,身边必有护卫寸步不离。
      其实一开始本有跟随之人的,阿烈在天元山修炼之时带了两三个。玄元奉旨去天元山将阿烈接回时也带了一队人马。
      只是这一路贼盗猖獗且都骁勇善战,一路行至此处护卫们皆已全军覆没。
      两个人更轻便些,至少遇到恶匪时也跑的更快些,更何况此处离京城不过个儿把月的脚程。
      玄元的步子快的很,阿烈也是习过武的人,一个个儿都健步如飞。
      而因着我的懒性子,我在天宫时是能飘则飘,足不着地的时候居多。
      可这是在凡间,我们行路也常会路过人群密居的小村,若是浮在虚空之上走着会把人给吓着。
      于是我只能哼嗤哼嗤的埋头追着他二人大步流星的脚程。
      可玄元还是嫌我慢,大部分时候是他拽着我的手拖着我往前走。
      “你的手冻得跟烙铁似的。”
      玄元牵着我的手,修长的指尖在我的手心手背摩娑着打转儿。
      我能感觉到我俩手心贴合的地方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
      我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如今就算把我投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炼化成一撮儿灰,那灰也还是冰凉冰凉的。
      我本无所谓冷暖,可玄元却使我知晓了温暖的意义,让我变得如同食过血腥的狼,一旦品尝过这个中滋味,便再难以脱身。
      我们三人一路行进一路闲聊。
      虽说玄元是阿烈的驸马,但我见他二人并无甚言语。
      一则是因为阿烈小儿女性子,羞于启齿扭扭捏捏,二则,用阿烈的话来说,便是因着玄元的寡言少语,虽然我没大看出他的沉默来。
      因此这一路上阿烈大都与我谈天说地,若是有旁事,也是由我做中间人,转告玄元,为他们搭桥牵线。
      从阿烈口中,我也知晓了有关玄武皇帝的事儿。无甚奇闻逸事,权当听听家常。
      “在我皇兄还是太子的时候,整日奔波于诸陵邑间监督工事,抚恤民情,虽则府中有良娣,却不近女色。”
      既然我是那画中人,阿烈便以为我对此事了如指掌,这故事便是讲给玄元听的。
      “一日他从绍邕归来,舟车劳顿,回来后画了一副画儿挂在上书房便去歇下了。进出的宫娥皆言那是副女子的像。起初我还不信,待我亲眼瞧见后才知晓我皇兄是春心萌动了。”
      阿烈讲着讲着便会自己痴痴的笑起来,转头去看玄元悦目的侧脸,双颊泛着幸福的神采。
      “将军,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兄竟会爱上自己画里的女子,还在页眉上题了四个字,你可知是什么?”
      未等玄元搭话,料然玄元也是不大乐意答话的,阿烈自导自演,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出了那几个字,借着跳动的火光,我看清了那四字是“长念君卿”。
      “君卿是我皇兄的名讳。”阿烈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还冲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明白她这笑的意思,阿烈一直认为我最该做她的皇嫂。
      一来,便是因为她与那副画朝夕相处有了感情,故而对我也是十分有好感的;这二来嘛,她皇兄如今有一个宠妃名为琉璃,一人独宠后宫已有三四年了。
      本来这琉璃能收的住皇帝的心,使他不至沉溺酒色荒废政事,这是好事,可阿烈偏生容不得那琉璃的性子。
      她总说:“那个女子骄傲蛮横,心胸狭窄,一点都不如随云姐姐你半分洒脱。”
      阿烈这话真是抬举我了,我做鬼处事的方式便是这般,与其说是洒脱,倒不如说是“无赖”更贴切些。
      因着我做人时便就是个痴儿,一点也不受那世俗规矩的束缚,做了鬼以后更是被月老他们一干人纵容的目无王法,行事总归是要不拘小节一些。
      阿烈为了证明那女子的蛮横,特地给我们嚼了嚼舌头。琉璃的相貌是无可挑剔的,就连阿烈也连连称赞,说便如天上的仙女儿一般;她对皇帝的好也是满朝文武众所周知,饮食起居可谓是无微不至。
      可这琉璃便是不肯那皇帝染指别的女子,后宫中与她争宠的妃嫔皆被她假手除去。
      这是皇帝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宠着琉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后来,那琉璃竟与上书房里的画儿杠上了。
      “你应该也讨厌她才是,她几次差丁点儿把你撕掉。”
      我嘿嘿一笑以掩尴尬。
      其实,阿烈对琉璃的厌恶,我也是不以为然的。
      既然这女子能受皇帝青睐这么多年,自是有她的本事在。
      这男女情缘只是由不得自己,总不能因为阿烈的好恶,便将我强塞给那皇帝,而将琉璃拉下马吧。
      玄元听了这故事后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躺下去歇息了。
      阿烈绞着手里的帕子,不安的望着我,生怕惹恼了玄元半分。
      “歇下吧,”我宽慰她道,“驸马赶了整日的路,也累的很。”
      阿烈终究是好哄,与我嘁嘁喳喳了一阵子,然后便乐呵呵的去会周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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