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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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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君卿便在景流殿的檐牙上安装了两尊螭吻像。
螭吻是龙之九子,民间传说他能防失火走水,这全是胡说八道。
螭吻这小子成日里不务正业,净想着他四个嘲凤,连美人窑也从不逛一逛。
玄元仍是照常的日日教习阿烈骑射。好巧不巧,每每他进宫我总有路子知道,不是从宫闱闲言的婢子口中就是从行的太监随口提起,似乎冥冥之中总是有意使我知晓,让我心痒难耐。
似乎近几日边疆战急,我见君卿总是行色匆匆,即使不上朝,也鲜少有陪在我身边的时候。
祖宗有法,国邦有急,百乐不行,这亲事自然也得延期。
宫里的布置都停了下来,含章殿上悬了一般的绸子孤零零的落寞着。
不知为何,宫中连走了几次水,众人议论方法,皆言说是凶兆。
我只隐隐察觉到一股妖气,在那妖火不明不白的燃起时才会出现,只是宫女太监们手脚太过麻利,在我还未找出那妖物藏身之处时便已合力将火给踩熄了,可让我有苦说不出。
于是我便想了个法子,把门闩上,独自呆在景流殿里,外人想进也进不来,再加之我又把先前君卿赐我的那坛梨花白给分了下去,想必此刻宫人们皆围到御花园吃酒去了。
果不出我所料,便在众人一哄而散后,不消片刻,墙角边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了,起初似是试探,极为小心谨慎,见无人来管,便愈发的猖狂起来。
我绷紧了脑中的弦,连眼睛也不敢眨,在已着了大片的火堆中找出了一处空地儿,随手从妆奁中拿起了一支绣花针,往那处空地刺去,“叮咚”一声,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婴宁,大火骤熄,原先我投针之处伏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
“你到底是何妖物?”
我的手有些哆嗦,手里紧紧地抓着太上老君的昊天镜,镜面子威胁似的朝着那女鬼。
虽说这景流殿里没什么日头,昊天镜也派不上用场,可毕竟是仙家宝贝,那女子被我唬的连连磕头告饶。
按理我跟这女鬼该是一家子,毕竟都是孤魂野鬼嘛。
只是我心肠一软仔细把她瞧了瞧,便扭过头去不忍再看了。
罗圈腿、金刚眉、□□嘴,张飞的面盘子秦琼的身围,相较之下,我这萝卜腿三角眼倒也别有韵味。
“小妖不慎冲撞,望大仙恕罪。”
她的声音倒是温软。只是这温软的嗓音同骇人的身躯相配,实在是诡异。
“小妖高女,在宫中已有四十余年。”
高女么?怪不得相貌如此……惊人。我暗自咋舌。
高女是由那些因相貌丑陋难堪而无人肯娶的丑女死后怨灵所化,所过之处常常走水。该是前朝宫中哪个没模样的宫女儿。
“你为何而来害我?”
我拔高了声音,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来。
既然够胆儿来害我,也未必不会有害君卿的心思。
高女连磕了几个响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更有虎背熊腰鬼哭狼嚎之势。
“小妖无意加害于您,只是您近日宫中灵气大盛,百鬼皆心性暴乱,也是不由自已便被招至此处。”
灵气大盛?
我被扰得有些头疼了,难不成是因为我么,我可自视没那招百鬼的能力。
我给高女服了颗定心丸便放她走了。
这定心丸还是月老给我的,他怕我下凡之后心术不正,在人间惹出什么祸端来。
看来这风波闹的还不小,虽不知到底缘何而起,但总该早做准备,去找几张驱鬼的符箓来。
只是去哪儿找这东西呢?
月老又不在,似乎近来忙得很,没工夫睬我;宫里头又早已禁了巫蛊,定是没这玩意,变就只能到宫外去寻了。
只是我身周皆是君卿安插的严严实实的眼线,难以脱身;若是让阿烈替我去找,这个大嘴巴子肯定会告诉君卿;我在宫中又无甚熟识之人,看来,只能去找玄元了。
君卿回到景流殿是,瞧见了半边宫殿一团焦黑,含有残烬未熄。高女这火,烧的有点大了。
“这又是怎的回事?”
君卿愣了愣,随即快步冲上前来,掀起我的手腕一丝一寸的查看着。
待确定我安然无恙后,他收起了方才那副焦虑万分的模样,眉间隐隐有倦色,硬挺的鼻梁锋利的薄唇,似乎也失了往日飞扬跋扈的气势。
“叫你莫要玩火。”
他捡起了方才情急之间掉落在地的宫灯,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今儿个咱们只好去含章殿歇息了。”
语罢,他命人收拾了些我日常的被儿枕儿,将我打横抱起,往含章殿走去。
“你累吗?”
我被这般抱着,脸微微一红。
先前还只是羞怯难当,先下却有些心痛,也不知怎的回事,怕是这几日我的脸皮又薄了些吧。
“若你累的话,便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君卿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每每这般情形总是他自顾自的演戏,我总拿他没辙。
“这几日公务繁忙了吧。我见你都不可开交了。”
实是尴尬的无聊,我便开始同他侃些家常,百无聊赖之时伸出手去玩弄他衣襟上的襻扣。
“三日之后寒秋便要出征戎狄了,难免有些军务要处理。”
他直接把我扔进了含章殿的红纱帐里,一点也无怜香惜玉的意味。
幸而先前宫女儿已实现垫好软铺,否则,我非得被他给摔垮了。
“也便是说,我们要等玄……凌将军凯旋之后在成亲?”
君卿听出了我的口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我会让寒秋速战速决。”
君卿脱了鞋爬上了床,我正揣着他的脚,他一时未留神,被我给踹了下去,老大一会儿才撑着手臂抬起了半个身子,趴在榻边,脸色微微有些愠怒。
我欲盖弥彰的解释:“你还未洗漱呢。”
方才我的问话,并不是旨在成亲的日子,只是意图从君卿口中套出玄元的些许消息。
现在我的目的既已达成,待君卿便恢复了往日的随意不羁,再无先前的溜须拍马。
“你不也未洗么。”
君卿强上了我的床和衣拥着我躺下。
是啊,我也未洗,他也未洗,我们都吃了彼此的亏,我们谁也未曾欠着谁。
第二日,心怀高女的警告,我忧心野鬼害了宫里的无辜人命,便找了个借口去了校练场。
其实是给我自己找了个借口。
宫中人大都知道我与阿烈、玄元交往甚密,也便见怪不怪了。
偏巧每每我撞见的真是个时候,玄元与阿烈似乎方赛了马,二人皆大汗淋漓。
阿烈从宫人手中接过帕子笑着扔给了玄元,玄元也颇有默契的接住了。
“随云姐姐,你怎的来了?”
阿烈擦完了额上的香汗,鼓起腮帮子给自己吹风,突然转头瞧见了我,有些惊讶。
玄元听见我的名字,双眸微动,看向我时恰巧碰上我畏畏缩缩的模样。
我偷偷觑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清明,覆着淡淡的笑意。
“我……我……我闲的无聊,来看你们射箭。”
话虽如此,我的眼神却不住的往玄元身上睨着。
玄元察觉到了我的失态,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微敞的胸膛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阿烈有些小小的骄傲,昂起了巴掌大的小脸。
“我近来箭术可是进步了不少呢,随云姐姐我习给你看。”
阿烈转头看了看玄元。
玄元笑着把手中装着羽箭的皮袋抛给她,一份温柔,满面春风。
我心下如同打翻了醋坛子,酸酸涩涩的。
我到底在酸涩些什么?玄元早已不是我的了。不,他从来都不是我的。
此刻的他嘴角含笑,唇边微翘,玩玩的桃花眼深邃又清浅。
“你找我作甚?”
不知何时玄元已站在了我的身旁。
我突然觉得嘴角有些凉,便伸手来揩,揩了一手的涎水。
听见玄元的轻笑,我有些懊丧,意识到方才呆愣愣的盯着玄元看了许久,真是丢死人了。
“说啊。”
他轻拍了一下我的面颊,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他怎的知道我便是要找他的?莫不是太过自作多情了?我撇了撇嘴,虽然我的确是来找他的。
“我想让你帮我带些东西。”
玄元散漫而慵懒的看着我。
或许是风吹得有些凉,他扣上了胸前的扣子,也不只是有意无意,他扣扣子的动作极为缠绵,扣错了一颗,解开重扣,尖尖的下巴低垂,修长的手指翻飞,一双桃花眼灿若春水,明若碧云。
这妖孽,怎的有这般卓绝的造势?
我克制住了脑中那些不大雅观的想法,言归正传。
“帮我带些驱鬼的符箓吧。”
玄元挑了挑眉,不言语。
一旁的战马咴咴低吟,玄元转过头去,颇为亲热的抚了抚马鬃。
我先下学聪明了。
玄元的花招多得很,但似乎只有这一招是一成不变的。
“阿元。”
我颇为不自在的唤着。毕竟先前我们刚刚闹过变扭,况且他名唤凌寒秋,众人皆只知他叫凌寒秋,只我一人唤他玄元,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我在。”
玄元这才搭理了我,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我的脸颊:“你要拿东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