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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早先听阿烈说如今我既已入了宫,那琉璃可不是善罢甘休之辈,定要来加害于我。
      可我入宫已有了好些时日,也不见她有何动静。
      更何况每日我不是在玄元那处,便是陪着君卿批折子或是闲逛,总没有个落单的时候,所以那琉璃也无机可乘。
      玄元虽则没了神识,可仙根还在,有他庇护,那妖物不敢伤我,而且她也不大可能会在君卿眼皮子底下现出原形。
      但千算万算终有疏忽的一日。
      恰逢西南捷报频传,君卿要与文武百官宴饮同庆。
      而我不喜与那些凡夫俗子厮混一处,便推说身子不大安好,预备着好好儿歇一歇。君卿也便由着我去了。
      再说我又不懂规矩那一口一个蹄髈的吃相只会损了他的颜面,若是再喝点小酒撒撒酒疯,那君卿的老脸就不知该往哪儿搁了。
      而此时阿烈正在玄元那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相对无言,可玄元倚着窗念书,阿烈坐在薰炉前刺绣,倒也和乐融融伉俪和谐。
      所以我也不便去打搅他们,也省的我心烦,眼不见为净。
      我独自待在景流殿里嗑杏仁儿,虽然尝不出什么滋味,但那哗唊哗唊的声音也好歹让这偌大的宫殿显得不那么空旷。
      宫人们皆被我打发了出去,一大群活人儿盯着我吃东西总让我心觉难受,而且若是我在殿里做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也方便掩人耳目。
      所谓不为人知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是略微有些狂放而已。
      我正在拆真珠帘上的玉钩子,外面的太监尖声尖气的宣着贵妃娘娘驾到。
      我差点儿被杏仁给噎着,慌慌张张的把手里拆了半拉调子的玉钩儿藏到了桌子脚下面,正襟危坐在了窗边,随手拿起君卿的一幅画儿假装欣赏起来。
      这皇宫里的贵妃娘娘,出了琉璃,还能有谁呢?
      那琉璃遣退了身边随行的宫女儿太监,微微躬身冲我欠身道福,然后便坐在了我对面的四角桌儿边上。
      虽然她是贵妃,位分比我高,可众人皆认我为皇后,她也不得不做做恭敬的样子。
      “君卿这画儿好看的紧。”人家既然来拜访,不寒暄几句,倒显得我无礼了。
      琉璃凑过来瞧了一眼,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这画儿是君卿最不喜的。当初还是我阻着,他才未把这画轴给撕了。”
      我手里这画画的是梁上雕燕,含首相望,你侬我侬,栩栩如生,颇有趣味,我的确是挺喜欢的。
      可琉璃这般一说,倒显得我粗浅无知。
      我本来就无甚才学,也没甚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也未恼。
      我与琉璃又不熟识,二人无话可说,再说阿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小心这个妒妇,所以我也不搭话。
      但这般僵持着也实在尴尬的很。我把面前的杏仁碟子移到了琉璃面前。
      琉璃斜过眼来瞧了瞧,突然就变了脸色。
      她气愤的把那碟子排到了地上,哗啦啦的杏仁儿散落了一地。
      我可是心疼得很,想来在陆屠户家,这杏仁是个稀罕的物什儿,只有在过年的炒货杂烩里才能找到几粒,是我生前最爱的零嘴儿。
      “我知你定不怀好心,看着木讷老实,内里却是蛇蝎心肠!”
      我被琉璃斥责的一头雾水,我自以为狂狷邪魅,可她却说我木讷老实,我虽不是学富五车,但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不是在骂我呆楞楞的吗?
      只见琉璃冷笑一声,唇上的胭脂红的像血:“你明知我有孕在身,竟那这种药性极重的玩意儿来予我吃。亏我还懂些岐黄之术,否则便已胎死腹中了。”
      苍天啊,不分好歹,勘错愚贤啊。
      我是当真不晓得琉璃身怀六甲。瞧着她的身段,跟三月的杨柳似的,我怎么看得出来。
      况且我又不大关心那宫女太监们的谈资,后宫之事也无暇顾及。
      再说,我本以为,除了我,君卿不会再倾心于旁人。
      “你这个鬼物,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弄得君卿神魂颠倒,芝麻大点儿修行还想与我作对吗?”
      话说着,琉璃眉心的花钿竟由金转红,似火一般烈烈燃烧起来,我都担心会烧着她的头发。
      这话说的我极委屈,她既已知道我是鬼物,方知鬼是最讨人嫌的,不比狐妖来的讨喜。
      在牛栏村的时候,我可不知受了多少农人家的咒骂。
      有时候偶尔经过别人家门前,听见那窗后尖细的女声娇喘着骂我“死鬼”,便会难过又羞愧的跑开来去。
      何况,我也没想过要跟琉璃作对。
      我处事圆滑,左右逢源,因着我修行浅漏,身份低微。月老说,只要不惹事,便不至无辜枉死暴尸街头。
      琉璃额间的火焰幽幽的跳动着,与她手里的灵力一般颜色。
      她将灵力凝聚成团,握在手中把玩着。
      “你既不仁,别怪我不义。”
      她的话音刚落,我便觉心口一阵刺痛。
      琉璃的灵力直往我心头钻,亏着我有仙气护体,可也禁不住她这般重创,毕竟我是以阴气为精,而这灵力最损阴气。
      实在忍不住了,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我已经有两百年未曾这般大方的放过血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帮陆屠户切猪肉把指头削了层皮,那血汩汩的流。
      夫妻俩大惊小怪的匝呼了好几天,给我喝了一个月的猪肝汤,想必那淌出去的血都已补回来了。
      不知那是什么火,燃的我骨头都好似被煎熬着一般。那灵力也刁钻的很,不给我一丁点儿喘息的机会。
      我本以为我的日子便要由今天结束,反正我也已经活了两百年,凡人都该骂我老不死了。
      虽然我还有心愿未了,但我想,我也该知足了。
      也是我福大命大,命格硬得连阴曹地府都不敢要。
      电光火石之间,还是月老从天而降,捡了我的命回来。
      他手里的廛尾一挥,琉璃的灵力便开始退去。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颗仙丹让我服下,这才松了口气。
      琉璃略微讶异了一番,但又很快深色如常:“区区野鬼怎能劳驾上仙禖的大驾光临?”
      语毕又连出几击,招招凶狠异常。可修行再高不过是个妖,终敌不过月老的仙气大盛,廛尾一挥便挡住了她几波灵力。
      那琉璃见大势不妙,便幻化做一缕轻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是我陆随云欠月老的第二条命,也是陆如花欠月老的第二条命。
      我感激涕零的冲上前去想要抱住月老的大腿,却被他身子微微一侧给躲了过去。
      “师傅难道是时时刻刻关注徒儿行踪的,怎的我一有难,你便来了?”
      我眼泪汪汪。若真是如此的话,我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不就全都被他给看的分明了吗?
      月老见我讲话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又往我嘴里喂了颗仙丹。
      真不知他身上怎的有这么多仙丹,明明药炉子在太上老君那儿。
      说到太上老君,方才月老使的那廛尾,我好像在紫金殿的炼丹炉旁边见过。
      “我感应到了你有难,便先去太上老君那儿拿了几颗护魂丹,看见守炉童子煽火用的廛尾,也便悄悄儿的给顺了过来。”
      月老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心口,“我在这儿下了个咒,你若有难,我会知晓。”
      我愣了一下,随即匆匆忙忙的扯开衣服来看方才月老指点的那处地方,果真多了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痣。
      因为我不常洗身子,洗身子时也不至于无聊到把自己浑身上下皆看个透,自然也就不会晓得。
      月老嫌弃的替我把扯开的衣襟口给系上,理平整了,又顺势喂了我颗仙丹。
      “早些儿把事办完早些儿回去吧,那些神仙个个儿都在念着你呢。”
      我怀疑月老是在诓我,我在天宫那会子去哪儿都招人嫌弃,甚至乎那群神仙连府门也不让我进,生怕我拆了他们的府邸。
      “琼母日日坐在我府上等你回来,太上老君每炼一炉子仙丹就要送过来几颗说是要给你补补身子。”月老顿了顿,“我府里都快装不下了,只得帮着你吃点儿。”说完又塞了我一把仙丹。
      感情他是仙丹没处儿放才予我吃的,我忿忿的大口嚼着。
      “那琉璃是怎的回事,她怎生认得你?莫不是你前世惹下的桃花债?”想起了方才惊魂未定的场面,我仍心有余悸。
      “还不是你自己惹的祸,”月老白了我一眼,“那琉璃便是你当日摔下凡去的琉璃盏。”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都只怪我一时手贱,捧了那王母的宝贝。
      难怪琉璃额上有王母的花钿,原是她给偷了去了。也苦了那无辜枉死的仙婢了。
      “毕竟是仙家宝贝,灵气盛,下凡后便修成了女体,恰碰上了当时正在被刺客追杀的孟君卿,”月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像这种三界之外的妖灵,本不该有情。也是一段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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