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归来》亦人

21、第二十一章

　　宽敞的马车里，归尘对面坐着胤禛，胤禛怀里正搂着儿子，弘晖六岁的年纪，在皇家也不算小了，宫里那些小萝卜头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上书房读书背书，大晚上了还得点着灯练大字，相较而言，虽然四爷对儿子期望很高，平日里功课要求也不少，到底还是疼儿子辛苦，管得不如宫里那般严厉。

　　反倒是弘晖自小聪明懂事，也用不着胤禛盯得紧，小孩自个儿就学会了自律自省，乖巧得令人瞧着总忍不住疼惜几分，当然，作为四爷的嫡长子，千万别以为弘晖这四爷府的大阿哥是只懂得乖巧、没脾气的，小孩对着外人若是小脸一板，也是有模有样的“小四脸”。

　　胤禛在和儿子讲之后进宫读书的事，弘晖仔细应着，父子俩十分默契，靠在阿玛怀里坐着，弘晖满脸的喜气洋洋，“阿玛放心，晖儿都记住了，会小心宫里的茶水点心，也不会随意听个奴才传话就傻傻地跟着走动。”小孩仰着笑脸，心说阿玛唠叨的这些自己三岁就懂了，“阿玛，儿子想问，如果，儿子是说，万一在宫里出了急事……是不是应该首先找皇玛法求救啊？”

　　胤禛被儿子突然问得一愣，有些奇怪儿子为何这么想，“你说说。”父子间向来知无不言，小孩难免会说错话做错事，胤禛也会严厉训斥指正，但更多的是认真倾听、然后循循善诱，对这儿子，四爷像是用上了所有耐心和宽容。

　　“因为阿玛不喜欢德玛嬷，所以找最厉害的皇玛法应该没错。”弘晖脆生生如是答道，还搭配着皱眉嫌弃的小表情，其实小心思以为阿玛才是最最最厉害的。

　　孩子最是敏锐。胤禛来不及感叹些许，就严肃了表情，将怀里小孩提着面对自己，“这话，说错了。”其实对于生母德妃，胤禛也理不清头绪。

　　这大概就是大人与小孩世界的差别，弘晖眼里，就是喜欢和不喜欢两种。胤禛却无法仅仅凭此区分。

　　小孩表情垮了，低头思考了下，然后偷偷瞥了眼阿玛很是严肃的表情，啊呀，阿玛好像生气了，小孩努力想了想，慢慢开口，“那……是德玛嬷不喜欢阿玛吗？”那岂不是阿玛好可怜？弘晖心里有些不乐意了。

　　一旁原本装作木头不做声的归尘，这会儿突然“噗嗤”笑了，小孩挺喜欢这人暖暖的笑，不过弘晖不是一般的小孩，即便挺喜欢归尘，此刻发现归尘竟然在嘲笑阿玛，小孩生气了，小身子前倾，然后伸出双手用力一推对面的归尘，“不许笑阿玛。”大概也知道，这人是阿玛的客人，而且还是阿玛以礼相待的贵客，弘晖也不敢太过放肆，没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先是嘲笑胤禛居然被儿子“可怜”了，接着归尘才发觉，原来自己因为情不自禁笑出声，竟然就这么被小孩讨厌了，小孩双手推着，对于归尘而言完全无压力，坐着依然是稳如泰山、笑得怡然自得，又闪电般地出手，归尘直接把小孩从胤禛怀里抢到自己身前抱着了，“哈哈，我告诉你，过几天进了宫，别被外人拐丢了是要注意的，不过宫里的东西，应该都挺美味的，你大可不用顾忌什么，尽管挑爱吃的吃着就可以。”

　　突然听归尘说这个，胤禛眼睛一亮，虽然不满儿子被抢走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只是仔细盯着归尘的表情，想要看个究竟。

　　弘晖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敌不过这家伙，又见阿玛也不对这人鲁莽的动作训斥发难，于是弘晖就聪明地乖乖坐在归尘怀里不反抗了，“不许你欺负阿玛。”小孩心心念念是阿玛被归尘取笑了，不过，那有什么好笑的？弘晖想不明白。

　　归尘一愣，胤禛的这个宝贝儿子倒也不辜负他为人父的宠溺疼爱，大掌用力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感受到小孩委屈别扭又不敢出声反抗，归尘低头打量着弘晖，十分羡慕这对父子，“为了吃饱睡好，我讨好你阿玛还来不及，哪里会欺负？”

　　弘晖睁大眼睛瞧着对面阿玛的脸色，就瞧见阿玛嘴角勾出弧度，轻笑一声，“小孩子的玩笑话，你别介意。”这是对归尘说的，然后胤禛又稍稍垂目看着正被归尘拦在怀里的儿子，“你尘叔叔的本事不少，若能学到几分，也足够在宫里保平安了。”
　　当初在江宁府的那次经历，胤禛一直没忘记，归尘脚下几乎没动一步，就将围攻而来的反清刺客灭杀了一大半，青年的能力实在诡秘，深不可测。

　　尘叔叔？弘晖若有所思，他也是短短时间就见识了阿玛对归尘的特殊，可也没料到阿玛的姿态竟是在归尘面前摆得这么低，“那尘叔叔愿不愿教晖儿几招？”
　　小心思却觉得阿玛有些高看归尘了，这个爱笑又贪吃的家伙难道比府上请的文武师傅还厉害？不过小孩显然学会了掩藏情绪，虽然功夫还不到家，但也懂得克制。

　　归尘不至于和孩子计较没说出口的腹诽，自己习惯了坦然直白的做事说话，但这并不代表不会察言观色这种本事，何况小孩的心思不难猜，“弘晖想学？”轻飘飘扔出一句，似乎与平日里的不一样。

　　胤禛倒是神色中一闪而过几分凝重，只是心下衡量过后，不愿逼着弘晖做选择，索性就闭目靠着马车养神了。其实，在心里早就盘算着，是时候在宫里收网了，否则中秋过后弘晖进上书房，就怕万一被太子的人害了。却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样将弘晖一直留在贝勒府，一兄弟家的孩子、上书房里其他宗室子弟等，都该让弘晖自己结交。

　　而弘晖听着归尘似乎漫不经心的一问，小家伙更加不乐意了，想要求助阿玛的意思，奈何阿玛不理睬自己了，小孩只好虎着脸闷声道，“你教，我就学。”小性子端的是可爱。

　　被四爷疼宠着，弘晖也没怎么进宫，在府上如今也只有弘昀一个庶出弟弟，整个贝勒府都没一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到大阿哥头上，也亏得小孩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制自律，否则性子早就能闹翻天了。

　　“呵呵，想学真本事，没脑子蠢笨，不行，吃不得苦，不行。”归尘煞有其事地正了正坐姿，将小孩随手一摆弄面对自己跪坐着，才说两句，就见小孩很是不服气地瞪着一双明眸，归尘的神情和语气破天荒显着十分的严厉肃穆，“最重要的是，明白什么叫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

　　明晃晃地敢抢雍正爷最得意的儿子？当然，归尘是看出胤禛甩手顺其自然的意思，索性再为自己的长期饭票加一道保险，也知道小孩骨子里骄傲非常，归尘却简单粗暴地将浑身元素威压朝着小孩笼罩过去，光元素原本就是带着几分圣神、可以净化、代表正义，用来对付一个聪明早慧却心智还未成形的孩子，正好。

　　当着人家老子的面，欺负起儿子，归尘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没有丁点的心虚，一瞬间震得弘晖小脸发白、冷汗直流，这时候小孩咬牙握拳，竟然还能拼命克制不愿示弱，哪怕锦袍之下的小身子已经忍不住抖起来。

　　胤禛有所察觉，立刻一道狠戾的眼神射向归尘，又有些担忧地去看儿子，他虽护着弘晖这几年有个舒心任性的快乐日子，却也更明白，将来弘晖面对的艰难险阻，必须靠儿子自己挺过去，朕的儿子，怎么可能这点担当都没有！

　　弘晖没有让胤禛失望，扭着脖子回头看了眼阿玛，像是受到了阿玛的鼓励，小孩精神起来，昂着小脑袋，视线直直对上这个可怕的男人，“师傅。”收起恐惧，勇敢响亮地开口，咬着这两个字坚定有力。

　　难怪阿玛对归尘高看一眼，其实弘晖是知好歹的孩子，心思玲珑剔透，已经丢掉先前对归尘的偏见，既然阿玛都让自己叫一声“尘叔叔”，那么现在认尘叔叔为师傅，还有可能学到真本事，弘晖觉得不算亏，低个头而已。

　　明明是弱得不堪一击，甚至已经被胤禛宠得有些得意忘形，骨子里天家的脾气应该和那个被康熙爷宠坏的废太子差不多，可这还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小孩。
　　归尘将威压一收，并没有马上答应，这会儿才真正正眼打量弘晖，左看右看，然后发现越看越喜欢了。

　　等了好一会儿见归尘没反应，“师傅不喜欢晖儿吗？难道是弘晖先前冒犯了，您不愿收下弟子了吗？”这孩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聪明伶俐劲儿，小模样一改之前的坚韧不屈，小脸堆满了期望和几分忐忑委屈。

　　摆到末世前，这是妥妥的奥斯卡影帝天赋啊。归尘终于把小孩的定义从“胤禛最看重的儿子”到“好孩子”渐渐倾斜，收弟子的心思也渐渐变得单纯起来，真正划归到“自己人”，自然也就不会委屈了弘晖，“你可要想好了？到我这，将来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其实不必拜师，凭着你是胤禛想要护着的儿子，我一样也会尽力护着你，相较而言，叫我一声师傅，就要辛苦多了。”

　　这话一如既往的直白，可归尘也不再细说“辛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世界上的事，一辈子能遇见几件是可以做决定之前就分析得条条清的？这世界上的人，一辈子能有几个是可以至始至终毫无私心为你考虑的？
　　聪明人，应该有聪明的选择。

　　这个问题，归尘并未给弘晖压力，只让小孩自个儿想，弘晖则是端正着小脸做思考状，然后摆正姿势规规矩矩面对归尘跪直了，“尘叔叔若是当得起弘晖的师傅，弘晖可以立誓，必定敬重师傅当如阿玛。”

　　“臭小子！”归尘终于又笑了，再不见刚才那种正经气势，并不介意弘晖言语间的文字游戏，“敬重倒是不确切，我觉得敬爱更好些。”敬爱，更显亲近些。
　　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感到小孩些微反抗，归尘笑着不说话，收回了手，又给了胤禛一个笑，似乎是在说，这样你满意了吧？

　　小孩撇撇嘴，正要说话，马车颠簸了一下，正跪着的小身子歪了歪，“是，晖儿会敬爱师傅。”顺着归尘的意思。

　　倒是胤禛眉目间显露几分不满意，忍了忍并未开口，也不知四爷其实是不满意归尘堂而皇之抢了弘晖做“半子”，还是不满意弘晖心口不一敷衍归尘的行为？
　　弘晖对阿玛的脾气最是敏锐，见阿玛皱眉，小孩一着急，就正了正跪姿，又拽了拽自个儿的袍子，低头做认错状。

　　“坐下吧。”对于弘晖的小情绪，归尘不拘小节，根本不会因为这个罚小孩在马车里跪着，“你阿玛大概是累了，赶紧过去帮他捏捏腿、捶捶背，瞧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正说着，就把孩子推给胤禛怀里。

　　弘晖愣神了，胤禛则下意识瞪了归尘一眼，萌发了一种酸酸的滋味，大概还没明白，儿子真的被抢走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