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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白球的诅咒-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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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一座城市有多么繁华,总有一些阴暗卑湿的角落。
在这条人迹罕至的肮脏窄巷里,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一群警察站在警戒线内,将尸体围得水泄不通。
一具男性尸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全身上下被尼龙绳捆得紧紧的,条纹衬衫和西装裤也被挤得皱皱巴巴,头上套着一只黑色塑料袋。明智蹲在他面前,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拨开半开的塑料袋,露出了可怖的一张脸。那是一颗青紫色的头颅,本就浓重的黑眼圈深深凹陷了下去,眼球严重突出,口舌微张,腥臭的涎液流得到处都是。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勒痕,袋口有许多褶皱,似乎曾经系紧过。明智挖出他的双手,看到了指甲上的紫绀。
“死因是窒息死亡,死亡时间……”明智按了按死者的皮肤,“从尸僵状态和尸斑判断,大概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明智又重新拾起那双手。“这个是……泥?”
加藤的手沾上了窄巷的脏水,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不知为何有少许棕黑色粉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明智抬起加藤的脚,看到裤脚和鞋底也沾有同样的泥土,质地似乎有些特别,不像是普通的泥土。
“鉴定人员,请过来一下。”
明智喊了一声,一名在取证的鉴定人员折到他身边,在他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刮了少许泥土,装进透明塑封袋里。阳光下,塑料袋里的泥土除了黑色的土之外,似乎还混了少许白砂。
“这个莫非是甲子园的土?”明智的耳畔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说起特殊的泥土,果然只能想到死者去过的甲子园啊。”
太近了。
明智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和高远拉开一点距离。“确实,死者昨天去过甲子园。这说明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遇害了。”
他继续搜寻加藤身上的物品。加藤的衣服蹭在脏兮兮的地上,满是污渍,几乎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明智在他的口袋里搜出一张房卡、一条淡蓝色的手帕,还有一部银色的翻盖手机,这几样东西还没有被污染。手机没有坏,依旧能开机,明智翻了翻邮箱和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停留在昨天下午五点时。
明智把它们交给鉴定人员,让对方鉴定附着在上面的体/液和指纹,结果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他。
“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明智一边脱手套,一边问白鸟。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拾荒者,就是那个人。”白鸟说。
顺着白鸟指的方向,明智看到一个老女人,她大约七八十多岁,背着一个脏兮兮的袋子,木然地站在警戒线外。白鸟喊她过来,让她叙述了一遍发现尸体的经过。
“我经过这里,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赶紧过去查看,一打开塑料袋就看到……啊,可吓死人了!后面的事情您也知道了,就是这么个情况。”
明智问:“发现他是几点钟?”
“这……我不知道,我又没有表。”
白鸟插嘴道:“接到报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分,她发现尸体之后尖叫着跑了出去,高喊‘有人死了’,然后路人报了警。”
明智又问:“你今天上午有经过这里吗?”
“没有。”
“嗯,我明白了。”明智环视了一圈,叹息道,“这种地方要找到目击者,很难。”
“白鸟警部,录完口供就让她走吧。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
大阪府的警察们围着尸体拍照取证,忙碌个不停,明智负手站在旁边,甚至还有闲心去看被两道高墙夹出来的一线蓝天。
“明智警视,在想什么?”
被晾在一边的高远走了过来,好脾气地询问道。
明智眺望着天空,轻声问:“从酒店到这里需要多久?”
“步行的话,十分钟吧。”
“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
“凶手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啊。”高远露出无奈的笑容,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兴味的光芒。
————
“明智警视,口供已经录完了。”白鸟握着笔记本匆匆走近,皱着眉头说,“加藤竟然会死在这里,那么杀害江越的凶手……”
“白鸟警部。”明智出声打断白鸟的话,“这几天辛苦你了。既然加藤已经遇害,说明杀害江越的凶手不是他。吉冈、江越、加藤在短时间内先后遇害,考虑是同一凶手所为,我认为应当并案侦查,也就是说,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啊……”
“案件源头起于东京,后面两起案件是第一起案件的延伸,所以这起连环杀人案属于警视厅的负责范围,应由警视厅全权侦查,白鸟警部,请尽快交接案件材料吧。”
“这……”
“怎么,白鸟警部,还有问题吗?”
“不,没有。”
白鸟咬着牙,满脸的不甘,虽然他很想继续查,然而明智都这么说了,他也无可奈何。
于是他愤愤然地告辞了。
高远无奈地摇摇头,对白鸟的背影露出同情的眼神:“警视厅的精英警视总是这么冷酷吗?白鸟警部可是很不爽哦。”
“要想尽快破案,只能尽量摒除无关人员。走吧,再去看看加藤的房间。”
他们回到酒店,然而,加藤的房间和他们昨天晚上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敞开的笔记本电脑,没喝完的咖啡,乱七八糟的行李箱……看不到外人闯入的痕迹。也许加藤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明智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加藤可能昨天晚上就被凶手藏在某个角落里,但那时他没有足够证据,是没办法搜查全部房间的。
————
离开房间之后,高远说自己口渴,明智就陪他到一层的自助贩卖机买饮料。
高远手里抛着几枚硬币,按下苹果汁的按钮,问明智:“你要什么?”
“乌龙茶吧。”
硬币投入,随着“咣当”一声响,两瓶饮料掉了出来,高远弯腰去捡。
这时,旁边的门骤然大开,无数双脚踩上走廊的地毯,发出沙沙的声音。
“明智先生,住吉先生?”
年轻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听起来很耳熟。高远拿着饮料抬起头,骤然和二十几双眼睛对上了。
是不动商业高中棒球部的部员们。刚刚发出声音的,正是经理花泽琴音。
包括花泽在内,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疑惑与好奇,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高远扬起笑脸,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听说你们抽了一支惊喜的好签,引发了不小的动静。”
部员们齐齐露出无语的表情:“不是惊喜,是惊吓吧!岩酱说看到英德的那支签时,他大脑都一片空白了!”
“岩酱的礼物大危机了!真是多亏了绪方!”
明智笑道:“不过我很期待这场比赛哦,是很不错的挑战。”
“怎么了?”
被部员们堵在门口的岩下纳闷地说,随后,他看到了明智和高远,瞬间了然。他向二人微微颔首致意,然后拍了拍部员们的肩膀,催促道:“别堵在这里了,回房间吧。”
老师发话了,部员们只好离开,然而他们并没有止住好奇,频频回头看向二人。
接着岩下对身后的绪方叮嘱道:“绪方,你陪濑户看几遍英德的比赛录像,要将打者的特征铭记于心。”
“好。”
等所有人走远之后,岩下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二位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明智说:“是的,去您房间聊可以吗?”
“请随我来。”
岩下领着二人去他三楼的房间。酒店标间布局基本相同,区别只在于入住的人。床铺是干净整洁的,枕头规规矩矩地放在中间,被子铺得很平,然而书桌上堆得满满当当,靠近电视的位置摞着七八盒录像带,在旁边是一叠资料夹、两个笔记本,棒球手套和球队药箱则占据了另一半空间,夹缝里还放着水笔、耳机之类的小杂物,一颗脏兮兮的棒球放在里侧,挨着墙。
“有一点乱,抱歉。”
岩下难为情地说,他拉开两个椅子,请明智和高远坐下。
高远盯着桌子上的纪念球,好奇地问:“这个是甲子园的球吗?”
明智也跟着看过去,那颗棒球上印着第xx高校野球选手权大会的LOGO,是本次甲子园大会的专用球,而在其中一面,用黑色的油笔歪歪扭扭写着:199X年8月2日,甲子园纪念。
“那个啊。”岩下向二人解释,“昨天我们去甲子园适应场地,练习了二十分钟,这是那时候用的球。部员说第一次踏上甲子园要好好纪念一下,所以把这颗球送给我。”
“我可以摸摸看吗?”高远问。
“可以。”
高远拿起纪念球,端详了一番。这颗小球非常不起眼,但是承载着少年们纯粹的心意。
“岩下监督。”明智正襟危坐,凝重的语气让岩下心生不好的预感,“今天我们发现了加藤的尸体。”
“什么!”岩下骤然变色,“加藤先生居然被——”
“是的,这就是我们找您的原因。”
“虽然和他们并不相熟,但是他们一个接一个遇害,难道和不动商业有关系?”
“不,我没有这么说。”
“那……”
“听说您今天带队去大学球场了?”
“是的。”岩下不明所以,“在大阪期间我们必须找场地练习以保持手感,有什么问题吗?”
明智说:“我想知道你们是几点去的?”
岩下说:“我们八点出发,路上稍微有点堵,九点到的球场。”
明智说:“之后呢?”
岩下说:“在球场练习了两小时,返回酒店吃午饭,下午要抽签,所以午休之后就一起出发了。”
“唔……”明智沉吟道,“在球场练习的途中有离开过吗?”
岩下摇头:“没有,作为监督,我要全程盯着他们练习才行。”
明智问:“那牧野小姐和堀部先生呢?”
“咦?”岩下挑了挑眉,似乎是摸不着头脑,“他们也在球场啊,坐我们的车去的。”
又来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凶手仿佛在赤裸裸地挑衅:有本事抓到我啊!认识到这一点,明智心里少见地产生了一点焦躁的情绪。
反观高远,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耐心倾听他们的对话,状态十分良好。
果然,从岩下这里是找不到突破口的。想到这里,明智果断对岩下说:“今天先到这里吧。案件内容属于警方机密,请别外传,如果发现任何线索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会好好保密的。那个,明智警视……”岩下犹犹豫豫地说,“杀人案会结束吗?如果再发展下去的话,我担心会在部员里造成恐慌……”
“没有哪个连环杀人案能永无止尽地持续下去。”明智斩钉截铁地说,“我会好好结束它的,赌上刑警的荣誉。所以,请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