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博弈》山楂锅盔

63、白球的诅咒-16

　　8月3日，阴

　　清晨。

　　窗帘拉得很严实，仅在缝隙间透过一丝微光。

　　明智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团粉红色，像纱一样轻薄、朦胧，身下的床垫很柔软，但是触感相当陌生。

　　这是哪里？

　　啊，想起来了，他现在不在家里，而是在大阪的酒店里。

　　明智撑着床想要起身，却碰到一个富有弹性的东西，他扭头一看，高远那张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哇啊！什么鬼啊！

　　明智瞪着高远的睡颜，紧紧抿着嘴唇。他记得昨天晚上刻意睡在边上，离高远足足有一人宽的距离，怎么一觉醒来，高远跑到了他身边？！

　　高远似乎被他的动作弄醒，慢慢睁开眼睛，长而翘的睫毛像蝴蝶翅膀那样轻轻扑棱，黑曜石般的瞳孔里藏着能把一切吸进去的漩涡。高远侧过身，在明智没有防备之际，攫住他的嘴唇，入侵了他的口腔。

　　明智被杀得猝不及防，下意识狠狠咬了一口，然而高远察觉到他的意图，灵活地退了出去。

　　“早安，明智警视。”

　　音节与音节黏在一起，组成缠绵的腔调。高远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手也按在他的肩膀上，这个距离实在过于近了，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明智握住高远的手腕，把他掀到一边，冷冰冰地说：“违背他人意愿，对其实施猥亵的行为，在法律上被定义为猥亵罪。”

　　高远嗤笑道：“我已经身负教唆罪、故意杀人罪，还怕多一个猥亵罪吗？”

　　明智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仅凭几句口舌之争，是不可能让高远打消念头的。他望着高远的眼睛，严肃地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

　　“因为你在我心中是特别的。”高远坦率地回望他，漩涡深处似乎燃着两簇火苗。

　　明智不假思索地说：“抱歉，我只对女人有兴趣。不过，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会选择你。”

　　“哎呀，相当没有风度呢，真不像平时的你。”高远笑道，“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你心里也是特别的？”

　　特别？怎么可能？高远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对手，但是他从来没产生过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们之间只可能是刑警和罪犯，绝对不可能还有其他关系！

　　他火速移开眼睛，淡淡地说道：“你是一个特别的对手，仅此而已。”

　　“你动摇了。”高远的笑容逐渐加深，“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一开始不是在魔术列车相遇，而是在别的地方偶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没有这些可能。”明智粗暴地打断他的话，然而他悲哀地发现，他的心跳不受控地加快了，他的大脑竟然背叛他跳进高远编织的可怕陷阱，不由自主地琢磨那些可能性……

　　他第一次感觉茫然。

　　明智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然而过于苍白的脸色被高远看得一清二楚。猎物已经入彀，离分出胜负的时刻不远了。不过他可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心话哦！

　　“对于人类来说，最难的不是死亡，而是承认真实的自己。明智警视，我们还是快点起床吧，不能错过美味的早餐哦。”

　　————
　　与此同时，不动商业高中棒球部全体成员已经吃完饭，集体出发去大阪市立大学球场进行日常练习。

　　车是学校租的一辆大巴，由岩下临时充当司机。堀部作为临时教练，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夕日电视台的摄像大哥抱着沉重的摄像器材小声聊天，而牧野则靠着椅背和大家谈笑风生。

　　队长绪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翻看甲子园参赛球队的资料，仿佛置身事外。坐在旁边的濑户本来在兴奋地吵嚷，回头发现沉默的绪方，捅了他一肘子，说：“那种东西等抽签后再看也不迟嘛！你不如想想怎么抽一支好签。”

　　绪方蹙起眉，老气横秋地说：“先不说我，你的状态调整得怎么样？”

　　他在西东京大会投太多了，虽然休息了几天，其实说不上好。这话可戳到他软肋，濑户面上一红，顶嘴道：“操心太多会英年早衰的。”

　　“因为有你这种家伙，我才会这么操心。”

　　“你胡说什么！”

　　“啪！”坐在后面的花泽拿着一个纸筒，恶狠狠抽了濑户一脑袋，“你太吵了！还有，你不要瞧不起这份资料好吗！不管抽到谁，不打败所有人可是拿不到冠军的好吗！还有绪方，你今天抽签之前必须用洗手液好好洗手，不要抽一支死亡签回来啊！”

　　在一路的欢歌笑语中，汽车驶进一个空旷的停车场里。车门开启之后，部员们依次下车，从侧边行李箱依次拿出自己装满棒球装备的大包，列队走进旁边的球场。

　　————
　　白鸟警部和大阪府警察本部的同僚开警车到酒店接明智和高远。

　　和休息充足的明智高远不同，白鸟看起来十分疲惫。也难怪，昨天晚上他在大阪府警署不停联系各部门协助寻人，直到后半夜才在沙发上躺了三个小时。然而，辛苦付出不一定得到回报，白鸟恹恹地说：“明智警视，能查的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加藤的下落。真奇怪，他到底去哪里了？”

　　“如果加藤还活着，会去采访现场吧？”明智说。

　　“今天下午四点甲子园抽签在大阪节日大厅剧院举行，这么重要的场合，加藤无论如何都会到会场采访。如果他没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知道我们盯上了他，不得不畏罪潜逃了。”

　　“这可未必。”一直沉默的高远突然搭腔，“人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从而忽略了更重要的真实。”

　　“白鸟，先回大阪府警察本部吧。”明智说。

　　————
　　下午四点，甲子园抽签仪式准时开始。

　　抽签会场里坐满了甲子园49支参赛队的选手，观众席后面摆满了无数长枪短炮，齐齐对着舞台，不动商业高中的选手们坐成两排，夹在一群人中间，不停左顾右盼。

　　“哇！那边是大阪的王者英德高中，不愧是冠军候补，所有人都好壮！”

　　“那个是真理高中吧，中间那个是不是大会第一投手成田？”

　　“好像是！”

　　舞台上立着一个巨大的板子，是一张空白签表，而负责抽签的49个队长们，分列两边坐在舞台两侧，个个神情紧张。依据同地区队伍规避原则，有两支参赛队伍的北海道和东京最先进行抽签，于是作为西东京代表的绪方很快就出场了。他深吸一口气，在签盒里抽出一张卡片，然后走到话筒前，摆出少年老成的面孔，大声说道：“不动商业高中，11A。”

　　工作人员把不动商业高中的牌子挂在签表上——初战，第三天第四场。

　　观众席上，绪方的队友们面面相觑，发出少许的声音。

　　“对手是谁呢？”

　　“等下就知道了。”

　　“绪方真的洗手了么？”

　　“这得问花泽同学。”

　　“嘘——安静一点！”

　　“城明高中，20A。”

　　“真理高中，10B。”

　　“等等，我们第二轮要打真理？”

　　“英德高中，11B。”

　　“哇——”

　　全场哗然。

　　“哈哈哈哈哈哈！”

　　花泽沉痛地扶额，濑户捧腹大笑，其他队员目瞪口呆。

　　“我去，初战英德，次轮真理，这特么的，死亡组啊！”

　　“似乎抽了个了不得的签啊。”

　　高远站在观众席后面的阴影区里，望着下面的骚动，惊叹着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明智没有出言附和，而是低声问：“看见加藤了吗？”

　　“没有。”高远说。

　　加藤没有出现在会场。明智隐隐有一种感觉，说不定他已经……

　　这时，白鸟拨开记者群挤了过来，额上布满汗珠，他重重喘了口气，附到明智耳边，急切地说：“刚刚接到报警，说发现了加藤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