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莛雨，被传奇（gl）》寿头

12、Chapter 12

　　次日一早，同伴们收拾停当准备向高处的温扎寺进发。和雷莛雨一辆车的赵洁洁见雷莛雨一脸迷思，木木登登地背着大包走下来，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高反严重没有睡好。她们这一车均是从上海来的，人在异地，同是乡音更亲一些，雷莛雨比她们都小，除了略闷一些极少存在感之外，安安分分半点不讨手脚。

　　雷莛雨摇摇头，说昨夜有佛像长驻梦里还摆了个什么姿势，“你们有没有听到经声？不晓得是哪里的修行者，竟念了一夜。”

　　“只听到风声，哪里有经声？”

　　“谁念经会念到大伙儿都听到？又不是法海咯。”

　　同伴各个都说没有听到，还笑她定是昨天拜佛太过虔诚，菩萨觉得她与佛有缘，要把她留在宝地修行。

　　她挠挠头干笑几声。以昨夜听到的声音大小，修行者起码住在她们隔壁屋子或是在同一个屋子里，若真是如此也没有可能只她一人听见。她猜想自己多半是因为认床和高反多日没有睡好导致神经衰弱出现了幻听。

　　才要离开，还是昨天带她拜佛的女尼叫住了她们。“等一下。”

　　女尼把雷莛雨拉到一边，道：“你把刚才那个手印做一遍。”

　　“诶？什么手印？”方才她说起梦里佛像，全然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摆出了佛像所结手印。

　　“就是你刚才做给她们看的那个。”女尼一手拳一手掌地示范给她看。她在台阶上瞧得分明，昨儿还对佛一窍不通的雷莛雨结了个大光明咒手印，让她十分意外。

　　“这是手印？”

　　女尼见她什么都不知道更是惊讶，叽叽咕咕说了一串藏语。

　　雷莛雨一脸茫然，只听到什么囊巴郎哉，什么恰加千坡，完全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又听到几个发音与听了一夜的经文很是相似，打断她道：“等等，你刚才那句经文是什么意思？”

　　“经文？”

　　“就是刚才你说的：嗡。啊摩噶，怀鲁佳拿，嘛哈姆德拉，嘛尼叭德嘛，及乏拉，钵喇乏尔打牙。吽。”许是听了一夜的关系，这般难记的音节她几乎说的一字不差。

　　女尼讶色更深，摆手道：“这不是经文，是……是……真言，是咒，囊巴郎哉……就是，就是，毗卢遮那大光明咒。”

　　“毗卢遮那大光明咒又是啥？”

　　女尼又急急说了一串藏语，见她仍是不懂，大眼睛转了几转，从身上摸出块东西来递了给她。“有人用大光明咒放七道彩光加持你。如果在上面见到上师的话，把这咒念给他听。这个给你。”

　　“诶？给我？”一块金属质地的东西还带着体温，外形像是一只大雕，表面银色泛着哑光应该是藏银，大雕翅膀上深深浅浅的莲花纹有些磨损，看起来颇有些年月。手指拂过花纹，心底泛起奇异的叹息。“这……我不能收。”

　　“拿着拿着，没有关系。”女尼将银牌塞到她的手里不肯收回，“昨天就觉得你是个好人，这个嘎勒代，给你。你呀，不要难过。”

　　收下东西道了谢，依旧是行李坐车，人步行向上。银牌在一同行走的同伴手中转了一圈，识货的赵洁洁告诉雷莛雨，这样子有点像金翅大鹏雕。

　　“金翅大鹏雕是什么？”

　　“简而言之，是个鸟人……泰国国徽上就有，大理崇圣寺三塔前有个小广场，广场上就有这雕像。我只知道是天龙八部之一，在藏传佛教里大概是某个佛的坐骑。那尼姑给你东西，也算是与你结缘。”把银牌还给雷莛雨，赵洁洁道，“小姑娘，大好青春年少，开心点。尼姑都给你了不起的宝贝了，说不定能找到宝藏哦。”

　　“是哦，是哦，藏王墓里的大宝藏！”

　　“说不定是某赖出逃时没带走的宝贝！”

　　“……”将银牌塞进裤袋里，按了按挂在颈上的子弹吊坠和特意取下与吊坠挂一起的戒指，雷莛雨的脸上闪过落寞的笑意，她的宝贝在这里。

　　车行交替中到达山顶的温扎寺。如文则拉康一般，寺内都是女尼，六岁、七岁、九、十岁上山修行的年轻女尼比比皆是。这里的修行条件算是整个青朴最佳，尼姑们的家人会定期送供奉与物品来。沿路不时有其他修行者出没，他们多遍布在山中的各色洞穴之中。温扎寺下首便有一个小山洞，听说上师离开此处往拉姆拉错去之后，其他人在山上拍照，雷莛雨则信步在山洞外张望。

　　“要不要进来看看？”随着洞门打开，招呼她的竟是字正腔圆的汉语。“进来时小心磕到头。”

　　没想到此处还有汉人修行。这修行者和其他人一样罩着宽大的袍子，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双目透着精明却不惹人讨厌，看脸倒是有着几分藏人的俊朗。说这是个小山洞还真是小，门不过一米多高，进洞时以她这身高还需要矮着身子。洞内勉强能容纳两人，一座小佛坛正对着洞门，佛坛上一排酥油灯撒着热气与酥油味，供奉着这洞最早的主人——某位大师的画像，还摆放着几本经书，活佛的照片和一些药物碗筷。睡觉的地铺在佛坛之下，尚算干净。条件如此之艰苦还能保持整洁，雷莛雨不禁肃然起敬。

　　“没想到修行那么苦吧？”洞主人显然看透了雷莛雨的心思，缩着手嘿嘿笑道。

　　“比想象的苦多了。”雷莛雨直言，“你……怎么会来这里修行？”

　　洞主人朝山崖上挂着的冈仁波齐峰的大幅照片努了努嘴，“知道那里吧？”

　　“圣山，冈仁波齐。”

　　“嗯，佛教世界的中心。传说，有位东夷的族长在上古大战中逃走，族人被敌人变成了山石，临时寄居的城变成了死城淹没在砂石之中。传说，唯有无上的佛法能拯救那群族人……”

　　雷莛雨动了动嘴没有作声，可脸上没有半点相信的神色。上古的时候，佛教肯定没有在西藏传播，要有的话也该是苯教。如果她没有记错，藏地佛教是在松赞干布时期发展的。

　　“冈仁波齐，也是苯教的神山。辛饶米沃就是在那里与卢舍那大师见面并接受他的教导，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统一了苯教，传说那卢舍那大师便是那东夷族长的化身呢。而转山，原本是为了寻找上古的佛迹，寻找两人见面时留下的东西——卢舍那传给辛饶米沃的无上佛法。到了后世才变成了现在代表的朝圣含义。”洞主人还是嘿嘿地笑，“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说，这家伙胡说八道。”

　　雷莛雨不否认，“上古还没有佛。”

　　“佛是什么呢？是觉行圆满者的代号，既然是代号自然也可以称作上帝、真主，甚至叫施哲或是……你叫什么？”

　　“雷莛雨……”

　　“嗯，那代号也可以叫雷莛雨。佛非佛，是名佛，不过是个代号。”这叫施哲的洞主人自顾自继续说道；“你见过阿拉曼上师么？他往神湖去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从桑耶寺出来到这里之后去神湖。他可是位佛法高深，了不得的引路人金刚上师，不过……”

　　“不过？”

　　施哲皱了皱眉道：“我看他定是有些烦恼，否则不会每年都去神湖。”

　　“金刚上师也会有烦恼？”

　　“留下的和遁逃的那一位也有烦恼，何况是他呢。倪匡的小说你看过吧，有一个故事就是说转世，现在的这个其实已不是正主儿……”施哲挤挤眼，给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通常在藏区鲜有人会用这样调侃的语气说起这两人，对两位宗教领袖，此人没有半点修行者该有的尊重。雷莛雨除了觉得诡异还是觉得诡异，她讷讷道：“……好吧，那个，我朋友还在上面等着我，我得要走了。”说着自顾自走出那窄小的山洞，新鲜的空气使她浑身一松。这些似真似假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说得她心里发毛。

　　“啊，要走了？那么急着走做什么？”施哲追了出来，失望溢于言表。“知道我等个能说话的人等了几年了嘛！再聊聊吧。你不觉得我和你说的这些很有意思嘛。”

　　有意思……只是，什么叫做“能说话的人？”

　　“如果你昨儿见到我，我不会同你说这些，我会和之前你见到的那些修行者完全一样，成日念经诵佛。我来这里二十年了，不过才和两个人说这些。”

　　“二十年？”

　　“二十年，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除了马年去转过两次山之外没有离开过这里。当初刚来的时候怎么都不情愿，后来不晓得是常年缺氧智商低了还是真受佛法浸礼，倒也不想回去了。只是不找人说说，心里不舒服。”

　　“那么高深了得的佛法也满足不了你倾诉的需求？”

　　施哲摇摇头，“没有回应。”

　　“要求真高。话说……那两个人……还活着么？”

　　“你是那第二个，活的。之前那人是不是活着我怎晓得，我可是终年在这里的，反正离开的时候活得挺好。”

　　“一般像你这样要说出什么大秘密、真心话的，不是会把听到这事情的人都杀掉嘛……”摸着脖子上挂着的戒指，雷莛雨说出了担忧。

　　施哲哈哈大笑，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不杀生可是十四根本戒之一，我怎么会杀人。”

　　雷莛雨没有好气，“大哥你那么特别，说不定来一句，帮助罪恶的生灵早日投胎是一种功德就把我给咔嚓了呢？”

　　又是一阵大笑，施哲道：“你倒是个有趣的姑娘，可怎么一脸苦楚的。”

　　“金刚上师都有烦恼，何况是我。”

　　施哲笑道：“也是。”

　　高处传来同伴远远地召唤声，雷莛雨道：“我真的要走啦。”

　　施哲冲她挤挤眼睛，展露最后一个至为生动的笑容后遮住了自己的头脸，也遮住了他多年才显露一次的跳脱本性。“有缘再见。”他向她合十行礼，如同她一路上来遇到的几乎每一位友善的修行者一样。

　　走得几步，雷莛雨回首而望，竟有些失落。

　　这天晚上她们在加查县落脚，同伴在温扎寺听说了不少关于拉姆拉错的故事，商量着一起去看看前世今生。

　　吃了两天来第一餐热饭炒菜，又洗了澡，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来。

　　只是这一晚，雷莛雨还是梦到了声声坚定的大光明咒，还有那微微泛光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