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咏叹调》秦落

20、第十九章：我的朋友

　　叶影辰缓缓朝餐桌方向走去，尹飞蓝脸色苍白，酒液溅到蓝色的裙摆上，她恍似未觉。

　　缤纷的流光宛如镜面，细碎地散在地板，餐桌，长裙上。尹飞蓝的目光呆滞地移动着，却觉得无论是往哪边看，那避无可避的光芒，都像极了那双冷酷无情的眼。

　　尹炫宸举起酒杯，对着叶影辰微微致意，又恢复了往常的倨傲。尹飞蓝蓦然抬首，漆黑的眼珠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叶影辰也低头看她，尹飞蓝道：“这就是你的事？”

　　叶影辰似乎怔了怔，印象中，面前的少女从来就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她挑起眉梢，表情完美无缺，在茫茫灯海之中，却似隔了层纱：“晚上好，尹小姐。”

　　尹飞蓝目光陡然变化，胸口剧烈的颤动着，旁边尹炫宸捉住她的手腕，冲着叶影辰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个人同时往庭院方向移动。云默羽站在后方，一只手，突然拍了过来。

　　庭院内比里面安静许多，天然的月华流水般淌动，树影跌落在地面，密密麻麻散发出芬芳。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那厢热闹无比却充斥着人与人之间必定拥有的互相算计。

　　尹飞蓝瞪着叶影辰，尹炫宸则转身朝宴会厅走去。长长的影子一直没入灯火最辉煌的地方，尹飞蓝才开口：“叶影辰，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以前你瞒着我的时候玉同学告诉我说是因为你不希望我担心或是受伤。我知道后，万分后悔当时对你的怒火。但是如今，你还能用这个借口来解释吗？叶影辰。我很想知道，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到最后，语气已渐趋平淡，然而越是平淡，底下却越是汹涌澎湃。爆发的怒火不可怕，可怕的是潜藏在平静表皮下的怒火。前者顶多让人愤怒，后者却能成为杀人利器。

　　叶影辰目光淡定，有光掉进那双狭长的凤眸，尹飞蓝没来由地瑟缩一下，更觉里面冷漠得可怕。宛若万年冰川，完全没有解冻的可能。叶影辰看着尹飞蓝，一字一顿：“你觉得我把你当成什么了？尹小姐。”

　　没有听到熟悉的飞蓝二字，尹飞蓝觉得尹小姐这三个字针扎般剧痛。剧痛袭入心房，几乎吞没脑海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尹飞蓝逐渐冷静下来：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圣母玛利亚的玫瑰，不过是表面的装饰。只有弟切草与黑色曼佗罗，才是真实的内在。

　　危险的香气，复仇的味道。

　　清风阵阵，高柳晚蝉，空明月色入水，寥落满地残影。

　　尹飞蓝张口，像是叹息：“……尹小姐……我对你，不过如此，不是吗。”

　　叶影辰眼底似乎有什么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反应。玉孤颜的话语在脑海里浮现：“影，你只懂用利益来衡量人，却不知道，除了利益之外，衡量人的作为的方式，还有很多种呢。”

　　除了利益之外，还有很多种？哪些？比如，面前尹飞蓝的愤怒？明明知道自己Shadow总裁的身份对于她这个所谓的朋友来说更有帮助，那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发火，要愤怒呢？她刚开始接近自己，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又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想和自己做朋友吗？

　　——“圣母玛利亚的玫瑰，总是不明白人类的作为。或许他们热爱利益，但有时，利益不是行动的全部。影，人总是要先尝试才会懂得，懂得之后才能利用，学会了利用，才可以绝情。钻牛角尖的迷迭香小姐，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哦。到那个时候，我想你会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的。”

　　风吹起尹飞蓝的长辫，叶影辰身上的流苏与纱巾一同晃荡。无边暗夜仿佛在最深处张开了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的，要吞没所有妄图沉沦的人们。尹飞蓝的眼睛被树影遮得深暗起来，沉沉的，就像终于放弃了最后一根稻草而没入漩涡的人。她定定地望着面前挺直背脊的少女，猛地开始嘲笑初见时的愚蠢：居然，想要将女皇从宝座上拉下来吗？

　　“叶影辰。”尹飞蓝说，“至少，我是真心当你是朋友的。”

　　叶影辰的手无意识地颤动两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平淡地眼波回视尹飞蓝。空气里的迷迭香味道略微浓了点，但并不明显。她眯起眼睛，深硬的轮廓藏在黑暗中，黑色的晚礼服，仿佛是夜后的女儿，而此刻，与她的母亲，融为一体。

　　夜色如月，月色如水，水色如冰。

　　尹飞蓝继续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孩子。是一年前的事。当时我疯狂的迷着动漫，然后听说了她，且为了逃婚，我就翘家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叶影辰默默地听着，关于这个故事，她也有所耳闻，但听到当事人亲口诉说，总归是有几分不同的。头顶的树枝交错纵横，树叶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咿唔悲鸣。

　　尹飞蓝的眼底有迷乱的雾气升起，缭绕着，氤氲着。她说：“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和沫熙一样。淡漠与疏离不过伪装自己的工具。所以，我曾经希望可以成为你们的朋友，至少，减缓你们心中的那一点坚硬。可是，你和沫熙，终归是不同的。我却以为你们是相同的。对不起，叶影辰。”

　　叶影辰双拳无意识地握紧，她觉得那句“对不起”就像石子，在多年不动的心脏掀起了波浪。而那波浪，又似乎会扩大，一波波的席卷而来。那些日子的事情，浮现在脑海，细节的，不是细节的，尹飞蓝的音容笑貌仿佛蒙了层光明。或许……朋友，并不只是为了利益？

　　尹飞蓝深吸口气，猛地弯下身体，然后说：“我把你们当成了一样，所以不自觉就会以沫熙的方式来衡量你。我很累了，所以，我不想再做你的朋友了。”

　　叶影辰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忽然伸出一只手，那手在月光的渲染下，放出淡淡的华彩，仿佛天使，张开了羽翼。叶影辰觉得那手明亮得刺眼，几乎想要远离。

　　尹飞蓝牵起嘴角，微微地笑：“初次见面，我是尹飞蓝，飞扬的飞，蓝天的蓝。很高兴认识你，请问，可以有这个荣幸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吗？Shadow的叶总裁。”

　　叶影辰呆住，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却被对方一把握住，暖意阵阵，从冰凉的手心一直涌到心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只看着对方，凤眼也失去了惯有的漠然。

　　如果说最开始是为了利用，而如今，却又因那利用变了质。朋友的定位在心底产生疑惑，如果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尹飞蓝此举，又是为了什么？叶影辰打量着尹飞蓝，目光犀利。面前的尹飞蓝只是挺直背脊站着，任她打量，仿佛无惧于那刀剑样的视线。

　　尹飞蓝猛地想起了相处这么久也从未听叶影辰说过自己是她的朋友这句话，甚至，连最开始，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面色微红，刚刚才蒙了纱的眼再度明亮起来。

　　宛若此时月魄。

　　夜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拉长了阴影，神秘的幽香弥漫开来。

　　滨菊花的芳香夹杂着香雪兰与欧石楠的味道。

　　滨菊花象征真诚的友情，欧石楠是坚强的标志。香雪兰……你要知道爱的背后隐藏着快乐和痛苦、悲伤与后悔。

　　叶影辰启唇，声音依旧冷淡：“叶影辰。很高兴认识你。”她顿了顿，又喊了声：“飞蓝。”

　　尹飞蓝嘴角上勾，陡然一把扑上去将对方抱住：“小辰！”

　　也许，真的有不为利益的朋友？被抱住的叶影辰抬起头，看着天边沉积的墨黑，有一颗小小的星子，在月娘的照耀下，悄悄放出光芒。起初是小的，然后，慢慢变大。

　　别墅里宴会在继续，尹炫宸站在一群宾客中，互相周旋着，暗潮汹涌。

　　二楼阳台上，立着两抹同样颀长的身影。云默羽深蓝色的眼珠定定凝望着不远处的两抹人影，心在胸膛里跳动着，仿佛有什么，要冲破长久的桎梏走出。而那走出的东西，排山倒海，将成为淹没一切，也颠覆一切的洪潮。

　　“羽，你确实越来越无聊了。不过，对着你，总比对着这场无聊至极的宴会好。”

　　云默羽回过神来侧头，旁边的少年一身明黄燕尾服，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高脚杯，高脚杯内酒液晃动，翻起股股涟漪。月光掉在那双手上，主人的面貌却是极度平凡。甚至那双玄色的眸子，也似蒙了层醉生梦死游戏人间的纱帐，浑浊不堪。他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微笑。

　　“冰，你把我拉出来，就为这件事。”云默羽冷冷淡淡给他一计冰刀，对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让蓝家诸位长辈气得吐血的长孙除了厌烦还是厌烦，然而月华流动中，那脸，居然笼了层迷幻的魔魅与诱惑。连带着平凡的五官，也显出几分不凡。

　　蓝冰翊又喝了口红酒，面上微红：“喂，感谢我吧，我见你一个人待那儿无聊得紧，所以才把你拉出来陪我了。总之到最后就是怪也只怪到我身上，你放心大胆地站在这儿吧。”

　　云默羽抿唇，遽然道：“冰，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蓝冰翊一口红酒险些喷出，勉强咽下才连连摆手道：“靠，虽然我以风流潇洒贵公子著称，不过本少爷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诶？怎么羽，你难道喜欢上谁了？”

　　云默羽垂首，手抚上心脏：“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她的时候，这里突然跳得很快。”

　　蓝冰翊坏笑起来：“哈哈，果然是堕入情网啦！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被你这个闷头儿看上！”

　　云默羽依旧面无表情：“被我喜欢上有这么糟糕吗。”

　　蓝冰翊大笑起来，笑声传得老远，竟有些嘶哑，他一下下地拍着云默羽的肩，边道：“不知情为何物的小羽也长大了！真可怜！不过也太可惜了。”

　　“什么？”云默羽抬起头。

　　蓝冰翊道：“唯一能在无聊时给我解闷的你也有伴儿了，我怎么办啊……”他一副仰天长叹状，无可奈何地看向云默羽，“兄弟们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啊！先是宸然后是你……唉……”

　　“……”云默羽看着这个老友，不言语。

　　蓝冰翊又道：“唉……我一定要去认识认识秦家那位神秘的公子！”

　　云默羽看着他：“你说秦冉？”

　　蓝冰翊大笑：“不错！如今十世家里的单身光棍，就我和他啦！呵呵呵！”

　　“……”云默羽忽然想起很久前曾听宸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一个蓝冰翊，就是五百个女人。

　　由此观之，此话简直真理。

　　旁边蓝冰翊仍在聒噪的叫嚣着要认识秦家大少，而云默羽，却凝视此刻空无一人的树下发愣——真的，喜欢上她了？但，为什么是她？

　　又喝了口酒，蓝冰翊整个人都凑过来，一股酒气弥漫。他蒙蒙胧胧地说：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看对眼了，就喜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的感情戏，不过是友情的感情戏，哦呵呵呵呵呵~~~
更新时间：2009年8月16日，12点09分。
所以说，交朋友的时候，我们要像小飞蓝一样，有着打也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于是，朋友就感动鸟~灭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