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咏叹调》秦落

2、第〇一章：暗夜女皇

　　高跟鞋击打地面发出哒哒声，走廊两边不时传出学生响亮的笑闹。

　　尹飞蓝饶有兴趣地打量周围一圈，接着又将视线老老实实地收回到前面挺直的背影上。大眼睛轻轻眨动两下，侧头的瞬间她瞄见了面前的铭牌：高二三班。

　　尹飞蓝随着前面那人顿住脚步。

　　“安静！”前面的人大喝一声，不出所料，仍然七嘴八舌议论着的学生立即鸦雀无声。

　　尹飞蓝有趣地吐了吐粉舌，偷眼朝班里看去。

　　——不错的班级。窗台和讲台上分别摆了一盆米兰花，翠绿的叶子中央缀连着小小的淡黄花蕊，迎着阳光，叶子似要滴出耀眼的油。幽雅的清香即使站在远处依旧可以闻到，而空余的另外两扇窗边又各自放着仙人球，美丽的仙人球迎着旭日。整个教室布满了生机。

　　“有爱，生命就会开花。”喃喃地念出米兰花的花语，尹飞蓝在心里夸赞这个班的班干部。

　　“……下面，请转校生进来向大家自我介绍。”门内突然传来老师的声音，尹飞蓝定了定神，然后就扬起抹灿烂的笑容，缓缓走进新的班级——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尹飞蓝。飞扬的飞，蓝天的蓝。今年十六岁。平时喜欢玩电脑游戏和看电视，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很荣幸能够与大家成为同学！”说罢，她略略一鞠躬。

　　旁边的老师满意地笑笑，抬头的瞬间却眉心一皱道：“叶同学今天还是没有来么？”

　　“是的。”坐在那个空位旁边的女生点点头，怯怯回答。

　　尹飞蓝眼光随着老师指的地方一扫，窗边摆仙人球旁边的位置上，果然空无一人。暗叹两声可惜了绝好的位置已听到老师指指那位置的后方道：“尹同学，请你暂时坐到那里吧。”

　　尹飞蓝眼前一亮，连连微笑：“谢谢老师！” 说罢，便忙不迭地跑了下去，完全忽略了周围同学带着同情与怜悯的目光。

　　一节课，在老师有条不紊地讲述与同学们的发呆中慢慢过去。下课铃打响的瞬间，全班同学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叹三声，紧接着，恢复了惯有的热闹。

　　像是想到了什么，尹飞蓝碰了碰斜前方的女生的衣服，笑着说：“你好，我叫尹飞蓝。”

　　那女生显然是极为内向的，只是目光一接触就红了脸，半晌，才怯怯道：“你好，我……那个……我叫林可。”

　　“哦！真好听的名字啊！”尹飞蓝重重点头，指了指前面空空的位置问，“就是这个叶同学，他是谁啊？为什么不来上课呢？”

　　林可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尹同学你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学校里，有四个人是绝对惹不得的，就连老师，遇到他们也只能一笑置之……”

　　尹飞蓝微微点头，眼底光芒流泻：“别叫我尹同学啦，听着多别扭，叫我飞蓝就可以了！”

　　林可怔了怔，颊上又染上两点酡红：“呃……好的……那个，这个学校里的四个人我们平时都这样称呼他们，‘孙云玉叶’。”林可咽了口唾沫，顿了顿才继续道，“孙，指的就是这个学校里著名的校霸，高一七班的孙湛宇。据说，他爸爸可是这个城市的□□皇帝……”

　　尹飞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却有几分不以为然：孙湛宇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若真要说他孙家是这个城市的□□皇帝，那在这里也有公司的叶家和另外几家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她开口问道：“那……‘云玉叶’又是什么呢？”

　　林可说：“这个‘云’指的是云家大少爷，高二四班的云默羽。云少爷他平时在校园里神出鬼没的，但听说他的来头啊，比那个孙湛宇还要大很多。”

　　尹飞蓝颔首：不过没想到云哥哥居然也在这里读书？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才行！

　　“‘玉’和‘叶’分别是指高二四班的玉孤颜和我们班的叶影辰。玉孤颜是我们学校的现任学生会会长，也是这四人中最温和的一个。可是……说真的，不过这只是个谣传，据说有个学生曾经因为喜欢她所以跟踪她，结果，没几天那个人就莫名消失了，也因为这样，再也没有人去惹玉孤颜……最后，就是我们班的叶影辰，她是这四个人里面除了孙湛宇最危险的一个，所以你千万不要去惹她，如果真惹了她，最后的下场，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说到这里，林可已是满脸的惧怕。

　　尹飞蓝安抚地笑笑：“放心吧，我不会的！”不过……这个玉孤颜，难道是玉家的人？说来也怪，十世家里，只有新进的玉家低调得可以，明明排最末，但总是有种和排前两名的秦叶两家分庭抗礼的感觉。但若真是玉家人，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吧，毕竟，玉家听说是专门从事黑火之类的交易的家族。可以说，是十世家里连表面功夫都几乎不屑的纯黑派。

　　而叶影辰……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难道是叶家人？但是明明叶家只有明嫣一个女儿啊……算了不重要。总之，难得到了这里，干脆一会儿午饭的时候去和云哥哥打个招呼……正想着，一股迷迭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尹飞蓝慢慢抬首。

　　——那是个周身漆黑的少女。在满目灿烂光明下，她宛若玄夜的剪影。长发随意散在背后，白皙的面颊柳眉下嵌了双深黑冷漠的凤眸。细密的睫毛轻颤，挺直的鼻梁带着股贵族的高傲。削薄双唇紧抿，比起一般女子而言略为深硬的轮廓将少女柔弱的气息一扫而空。

　　女皇！她就像是属于暗夜的女皇！没来由的，尹飞蓝在心底下了这样的定义。

　　几乎就在下一秒，“女皇”的视线就朝她冲来。尹飞蓝周身一震，那目光犀利带着几分探询，全然不似这个年龄的人应有的。“女皇”开口，声音冷淡里潜藏着低柔：“有事吗？”

　　尹飞蓝一愣，刚想摇头就笑了起来，她的心告诉她，她想和面前这人做朋友！接着就直白地说：“我叫尹飞蓝，今天才来的转校生，平时喜欢玩电脑游戏和看电视，可以交个朋友吗？”

　　“女皇”秀眉微挑，而早已因“女皇”的进入而安静下来的班上众人此刻更是静得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尹飞蓝悄悄眨眼：现在的感觉真像是在漫画里。

　　“凭什么？”“女皇”走到她前面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尹飞蓝觉得背后的汗毛全部竖起，隔了半晌才反问：“交朋友要凭什么吗？”

　　“女皇”眼一眯，全班同学同时倒抽口凉气。

　　“叶影辰。”“女皇”放下书包，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慢慢落坐，接着就不再说话。

　　尹飞蓝看一眼旁边的仙人球，偷偷竖起V字——圣母玛利亚的玫瑰，回忆不想忘记的过去。她没来由的觉得，前面的迷迭香味道，仿佛又浓了几分。

　　…… ……

　　整个早晨，就在“女皇”到来后的静默中快速度过。

　　当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所有人，几乎是无比默契的，抱起书包就往外奔去。叶影辰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不期然的，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后方一直盯着自己的尹飞蓝。

　　尹飞蓝眨巴着大眼睛：“小辰，我们一起吃饭吧！”

　　叶影辰抿唇：“你叫我什么？”

　　“小辰啊！”尹飞蓝强调般地吼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没空。”叶影辰绕过她，直接走向门口。

　　尹飞蓝皱眉，两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对方的袖子，叶影辰扫她一眼：“放手。”

　　“小辰，你怎么这样啊！”尹飞蓝额角渗出丝冷汗，但仍然固执地抓着对方。

　　叶影辰眸色一深，一个甩手，对方瞬间就被扔到另一侧，她迈开步子，径自往前走去。

　　尹飞蓝郁闷地从地上爬起，然后满脸痛苦地揉揉变得通红的双手，低声嘟囔道：“喂，你也用不着这样吧。真是的，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你还是不是女人啊……”躬身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书包，她又一次不死心地追了上去。不出所料，那抹悠闲的黑色还没有走出林荫道。

　　尹飞蓝阴笑两声，几个冲刺，已经跑到了对方身后叫道：“喂，小辰！”

　　同样不出所料，远去的“女皇”完全不屑一顾。

　　尹飞蓝继续喊：“小辰！我们一起去吃饭！”

　　叶影辰眯眼，忽然顿住脚步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喂，不是说了吗？一起去吃饭啊！”尹飞蓝乜她。

　　“为什么。”叶影辰定定地看着她，没来由的，尹飞蓝觉得那双眯起的凤眼里似乎有熟悉的光芒闪过。她记得，那是很久以前曾经在另一个与她相似却全身笼罩着孤独气息的人身上看到过的目光：看来，这个人也是很孤单的才对啊，却偏偏要用冷硬来掩盖。

　　真别扭！

　　尹飞蓝抿唇，决定要将“女皇”从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拽下来：“我们不是朋友吗？”

　　叶影辰勾起嘴角，冷漠的面容顷刻间放出股诡异的妖媚。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娇小可人的少女，凤目的深处——尹飞蓝完全无法探测到的深处，掩藏了浓浓的算计。

　　“你……想和我交朋友？”叶影辰轻声道，零碎的阳光落在长睫下，她的眼里，仿佛承载了将要破碎的希冀。那抹单薄而颀长的黑影，挺直的背脊，愈发寂寥。

　　尹飞蓝心里一窒，接着就坚定地点点头：“没错！请你和我做朋友吧！”

　　叶影辰又是一笑，那笑容，就像是终于破冰而出的情感般，在秋日并不温暖的阳光下，灼目得可怕，恰似小雪初霁，百花齐放的瞬间。那种美的程度，很久后的尹飞蓝，依旧难以忘记，而彼时，她已看过了太多的沧桑，也明白了那一笑的背后，那个始终孤单的人是如何强自硬撑过那段自己以为黑暗的岁月。

　　叶影辰，那一刻的自己，仍然因为这一笑而天真地跳了进去。

　　跳进了那个，不知真实与虚幻的名为“朋友”的网中。

　　其实，叶影辰自始至终，也没有因为那句话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