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巅·侍魂》降生草

2、回忆

　　【奥西特洛大地·轻都郊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际间的雪白便一直存在，只是与几分钟前姬遥的【女神的沙漏】不同的是，现在的白多了几分冷意和刻骨。
　　姬遥传输的记忆还在播放着，不仅仅是爵帝的，还有姬遥所拥有的所有记忆。透过记忆中姬遥的双眼，安看到了自己曾经躺在一座冰窖中，被一块偌大的晶莹的冰石所冻结，华丽的装束与现如今的自己格格不入，而这座冰窖又给他似成相识的感觉。周围的环境就和自己住的冰窖没有多少差别。晶莹的冰壁上有些字画，安想自己看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可能姬遥的对冰窖的记忆已没有那么清晰了吧。但惟独能看得清楚的是躺在冰石里的自己，当他看到那张安详的脸，看到那抹淡淡且幸福的微笑，他的心触动了，他能心领神会，因为那是发自内心的美好。
　　与此同时，安的心里有无数的疑团需要解答：自己的父亲所在的幽谷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那座冰窖中？为什么姬遥的记忆里会有自己的身影？自己的过去或者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好一阵子才从记忆中清醒过来，而此时的姬遥已经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安抱起姬遥，看着那张苍白美艳甚至让人怜惜的脸，他的脸渐渐红了，身旁的苍犬低声地吼叫了几声，因为每只御灵和自己的主人都是心灵互通的，所以苍犬深知安心里的想法。
　　一阵狂奔，安抱着姬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那是如记忆中一样的，用冰堆砌而成的冰屋。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安平时无聊用魂力雕刻或是拼造而成的。那样细致与精致，甚至让人觉得进入了一间属于艺术家的屋子。
　　安将姬遥放在自己的冰床上，怜惜的望着面无血色、一动不动的姬遥，他再次发动自己的帝印，想用治疗术的方法将姬遥复原，可惜这不是被魂力所伤的伤口，而是记忆传输的代价诅咒。安没有任何办法，只好伸出右手，用魂力将姬遥冻结在一块冰石里，以此来保存她的身体，直到找到解救姬遥的方法。
　　说来也怪，安所属的【爵魂一族】本该是火属性的魂力，但他却能将冰块玩弄在自己的手掌间，即使常年在轻都郊外受着寒冷侵袭，以他火属性的身体应该备受折磨才对，但他却过得不痛不痒，十分惬意。

　　姬遥的记忆又开始在安的脑中想起，他看到了姬遥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一幕幕，不管她的开心难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亲身经历般。安还看到了姬遥如何到达幽谷，如何遇见自己的父亲，父亲如何将她救活，为了报恩，她答应父亲把记忆带给自己，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自己去解救父亲。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又看到了躺在冰石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的周围开始变得混沌黑暗，安开始感觉到恐慌，但在姬遥的记忆中，他动弹不得，不管怎样也无法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甚至化身为躺在冰石中的那个人，可以说在这样的幻境中，安完全把冰石中的那个人当成了自己，自己当成了冰石中的那个人。只是此时，唯一和现实中相同的是姬遥躺在了冰石里。
　　冰窖中的寒意浸透了安内心的狂热，他了解那个人的过去，好像是自己的过去，少年无知的梦想；他也知道了那个人的现在，就像自己的现在，仿佛成功总需要血的代价从而变成亘古不变的真理；他同样知道了未来，那个充满未知数的世界不是你死我亡的无奈。
　　姬遥传给自己的记忆仍在不断播放着，那些她坚持不懈的守卫生活，她珍藏与冰石中那个人或是自己的点点滴滴；那些她被迫只身潜入【城巅】，只是为了安的性命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当上华丽的筹码……
　　安的泪水浸满了眼眶。他懂得他们之间的爱，他也知道弱肉强食的无奈，他无声痛哭，不为别的，只为人生浮华，终有人尽归天，世事变更的迹象。
　　安催动着掌心的印记，一道道红白相间的幻光充斥着冰窟。似冷非冷的空气夹杂着涌动的燥热。轻度郊外笼罩在一片红白之中，随后那张撒开的光芒巨网化作一座座牌坊似的丰碑，一层层的排列。高矮不齐的石柱，充斥在冰雪天地间。
　　这里再也没有他们的欢笑，再也没有昔日的幻雪地域，取而代之的是迷宫状的层面，解释不清的灰暗印记。一切微弱的光芒都被这片暗无天日的地域吸尽，这里像黑洞，更像安的内心，忧郁昏暗的眼前世界。一点点微茫的声音在说着什么，那是杀人的呐喊。
　　安感同身受，就像随着那个人的步伐，安离开了，留下这片奇异的地域。他将红白光芒一次次击入别人的□□中，却不露出半点骇人的恐惧或是邪恶的笑；他把仇恨化作实物来换取一个个、一群群人的生离死别。他成为了一名杀手，不受雇佣的杀手。因为他自己就在不断地雇用自己杀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又是那一声声，充斥着他内心的杀人地呼唤。

　　残枝半叶状的飞雪化作一团团孤独的烈火落入人间，红白的光芒无情地放纵在安的内心与注定死亡的人之间。
　　积雪融成了一滩死水，无奈似火的光也不愿放过消散寒冷的契机。安麻木地重复着杀死一个人，再杀死一个人，最后再杀一个人的举动。安微笑着，笑那一个个无知的人被迫用生命与他的欢乐作交换；安痛苦着，他无法理解在他手下死去的人都会带着温暖人心的笑。
　　安杀的人越多，要报复他的人越多，而又促使他杀更多的人。他宛如一台杀人的机器，死板地重复一个个杀人的举动。值得庆幸的是他下手时的犹豫是承载者内心多大的苦痛，多大的歉意。
　　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放下，却一次又一次的嗜血杀人。他心目中的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济弱扶贫的代表。如今事与愿违，世事轮转，他也不忘握紧拳头，将那日益黯淡的红白光芒射进自己的胸膛。
　　他成功了，成功回到那块由自己的内心缩影所建造的黑色地域。他可以看见胸膛流出的黑灰色液体，或许是血，又或许不是。他再次来到冰窟前，曾经白净的冰也已被黑染成了深灰。一滴滴的融雪却化不尽。
　　安不期望有所改变，却也无法改变。姬遥的□□依旧平躺在冰墓之中，依旧被染红的衣段，只是此时她的脸庞却是淡淡地含泪的笑。安倒下了，同时为自己竖起了一座冰墓。同样的透明、同样的形状，却是不同的人。
　　黑洞洞的牌坊，丰碑消失了。一切如同原始般的白、原始般的冷峻。
　　姬遥无端地望见安倒下，似曾相识却近乎平淡。她离开了，带着曾经拥有却早已消失的记忆。她像个初生的孩童重新开始生命的记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倒下的男孩是曾经自己的最爱，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倒下的男人为了救自己的性命去牺牲自己，不知道他所承受的是多大的苦痛去杀尽更多人的血使她重获新生。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安梦见了，他梦见姬遥的离开，一切是那样随和淡然。他在选择牺牲的那一刻就明白此时的境况，姬遥将自己的记忆给了他，而他怀着姬遥和自己的记忆从此长眠。一切都像上天安排好的戏码，最后留给安的只有微微闭上双眼。

　　当安缓过神来，冰窖里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姬遥依旧躺在冰石中，一动不动。只是刚才令他感同身受的那段经历，还历历在目。这是怎样的爱情能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双方都在为了彼此而努力，即使他们总在错过，直到现在也是生死两相离。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有些事，你再如何强迫恳求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