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罚单》小小愚者

75、失心

　　再次醒来又是夜色。我只是动了一下，趴在床边的人立刻抬起头来，满脸的焦虑和担忧。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絮握着我的手，那双妩媚的单凤眼，此刻遍布血丝。

　　我的脚边还趴着一个小脑袋，我想起身，那小脑袋也醒了。

　　“我没事，就是肚子有些饿。”

　　“师傅……”话还没出口，为仁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

　　“我这不没事吗？你们瞎担心什么。”

　　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把为仁和小絮请了出去。

　　国都的夜色，依旧迷人。

　　再次只身潜入皇宫，有些轻车熟路。不知为何再次落在了那棵树上，只是不远处的台子早已拆除。在树下摸索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好笑，便起身在宫墙间翻腾。

　　宫内的戒备不可谓不严，可我总觉着心不踏实。

　　主殿近在咫尺，可里面的金碧辉煌却令我倍感陌生。

　　伏在内殿的横梁间，此间此处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交织。

　　“都下去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抽回思绪紧盯下面的人影。

　　明黄的衣饰在眼前晃动，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明目张胆！

　　“主子。”

　　黑衣人，掩面而立。瞪着这个人的后背，说不出的愤怒。

　　“可进了王府？”三王子捋了捋腰间的流苏，慢条斯理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以前的聒噪轻浮。

　　“属下无用！王府戒备森严，连日探查，似乎又有颇多高手再入王府，探不出虚实。”

　　一声闷响，本在三王子腰间的剑没入黑衣人的肩头。可除了鲜血滴在大理石上的回响，久久没有言语。

　　在我衷心希望黑衣人流血而死的祈祷中，黑衣属下再次开口：“回禀主子，啸月密探来报。啸月国主将大婚。”

　　“你说什么？！”三王子拔出剑，喷薄而出的血溅红了他身上的明黄，可他却视若无睹。明显过于激动的他，甚至忽略了险些摔下来的我发出的声响，“擎啸月要大婚了？那个擎啸月？！”

　　看不真切三王子脸上的表情，我却觉得我体内的血液也随着他的声音离开了身体。

　　“哈哈，擎啸月呀擎啸月，我终归是高估了你！”

　　三王子把剑扔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引来殿外众人的惊呼和询问。

　　三王子头也不回地往内殿走去，直到身影隐身于幕帘之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此间传出：

　　“终归，还是只有我配得上小栀。”

　　不知道，在那冰冷的横梁上呆坐了多久；不知道，在萧瑟肃静的都城游荡了多少个街口；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露出的一缕晨曦刺痛了双眼……

　　在清脆的啼鸣声中，我落在了撩花斋的内院。就像从来就不存在的事物一样，只是那样躺着，任人影在身旁穿梭，任嘈杂在耳旁重叠。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噬心般的疼痛夺走了我最后的意识。

　　醒来，是在为仁剧烈的摇晃中。

　　“师傅……”

　　我忽略他们眼里的焦急和关切，留下了狐儿。

　　“我猜猜，小姑奶奶发生了什么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死要活的。”狐儿打趣的声音在我头顶飘过，我连看都没看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再开口，吃惊于自己的平静。

　　“比你早一点吧。”狐儿愣了一下，端了碗粥在我床边坐下，一边吹粥一边摸我的头，“你们都是天下少有的痴情种子……想来，他也是有他的难处，你定是能理解他的。”

　　“痴情”两个字就像一记闷棍，敲在了我满目苍夷的心口，敲碎了我的平静。

　　泪水无声落下，眼睛越发的痛。

　　“等你这边的事办好了，你们自然可以重聚团圆的。”

　　我依旧只是流着泪，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这一件事与我有关。

　　“你可是怪我？我们也是怕你分心，你的身子……”

　　“还有谁知道？”抑制不住的颤抖让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好冷，好冷。

　　“就我和小絮，应该还有宫里的人。”

　　我忽然转过头，双手死死抓住狐儿的臂膀。狐儿一惊，手里的粥险些洒了。“狐儿，你答应过我的，你件件都要记得！”

　　狐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小絮焦急询问的声音响起，狐儿瞅了我半晌，点了点头。

　　小絮一进门，站我身旁半天，没动一下。我转过脸看他，见我脸上依然不止的泪水，小絮一把把我搂在了怀里。

　　“很痛是吗？哪里痛？”怕是我哭着却一直没有声音，小絮像乱了头的苍蝇，开始不停地怨恨自己，“怪我没用，怪我乱堵消息；为什么不是我中毒，为什么……”

　　“小絮。”再开口，千般难，“你说的这些，只会令我更内疚。令我觉得，我把你拖入了一个万劫不复，走哪条路都会让身边人受伤的困境。”

　　小絮没再说话，只是依旧抱着我，扶我躺下后，他也和衣拥着我。

　　再次躺在一个怀抱里，却是物是人非。

　　“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伙伴。”

　　小絮正在给我拉被子的手就那么停在了空气中，好一会儿才拉好被子，再次拥着我。

　　“小絮，我忽然想唱歌。好久没有唱歌了，唱首歌吧。”

　　我一个人，自说自唱。

　　盼不到我爱的人
　　我知道我愿意再等
　　疼不了爱我的人
　　片刻柔情它骗不了人
　　我不是无情的人
　　却将你伤的最深
　　我不忍我不能
　　别再认真
　　忘了我的人

　　离不开我爱的人
　　我知道爱需要缘分
　　放不下爱我的人
　　因为了解他多么认真
　　为什么最真的心
　　碰不到最好的人
　　我不问我不能
　　拥在怀中
　　直到他变冷

　　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
　　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
　　在乎的人始终不对
　　谁对谁不必虚伪
　　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
　　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
　　爱与被爱同样受罪
　　我愿意为了爱情永远的痴醉

　　没再说什么，我已承担不起再多的责任。
　　一个心碎身残的人，给的希望都是绝望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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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一脸的病容，扯出一抹淡笑，我再入皇宫，飘进了一处院落。

　　本已准备入睡的盈盈美人，因为我的突然造访而震惊惶恐。我点穴捂嘴，总算扼住了她要发声的冲动。

　　“表姐，很久不见了。”

　　罗依婷，准确的说，是我三哥的表姐，与我，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公主，你吓死我了。”表姐依旧怔怔地盯着我。

　　“不是公主，我与外公和表姐说过了，在你们面前，我只是小栀。”表姐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也怪我，死里逃生也没给家里来个音讯，一脸病容怕是吓着表姐了。”

　　“小栀可知道，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家里人都……”也许是见我闭目沉痛越发深了，表姐没有再说下去。

　　“我也不瞒表姐，实在是不想也不能说。”再次睁眼看着眼前的表姐，我的眼里多了一份对亲情的真诚和信任，“不想，因为我才脱险境又入囫囵，现在也是身中无解剧毒；不能，如今国家这个局面，我在暗处更能方便行事。可也……”

　　紧缩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令我看上去更加憔悴，表姐拉起我的手，吹灭了蜡烛，领着我在床帐里坐下。

　　“你今天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计划了。快快与我说来，只要我能办到的。”

　　“表姐，你……”

　　“虽然我那个‘花魁’头衔由你这个表妹帮我巧取而来，可我也不傻。且不说你与我有恩，若傲王伯父一家有事，不论我的丈夫以后如何风光，我一个与当朝主子背道而驰的家族中人，能活着，都是了却余生；更何况，良禽择木而栖，当今的主子处事的风格，难保日后我的夫君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

　　我握紧了表姐的手，一种久违的亲近与信任让我的声音哽咽起来：“表姐……”

　　“你且放心，四王子如今留守边关。等他知道我们行事之时已是晚了，而那主殿里的人，已经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了，我夫君，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至少目前是。”

　　“表姐心思缜密，小栀得表姐相帮，定能成功破局而胜。”

　　“小栀有何良策？”表姐拉着我把身子埋在被窝里，紧张地握着我的手，“你身上的毒怎么办？真的无解吗？”

　　“表姐，这毒，我心中有数。我有压制的方子，也有那么一丝解毒的希望。”听了这话，表姐松了松肩膀，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至于这计划，还真就只有表姐能帮上我……”

　　夜，无声无息。

　　在这座暗潮涌动、暗线遍布、朝不保夕的都城里，还真被我寻到了一个安榻而眠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