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罚单》小小愚者

66、求婚

　　小圆当天晚上就醒了，而且是活蹦乱跳的那种。我抱着她，喂她吃饭，为仁也在边上帮忙端茶送水的，我心里一时幸福，脸上挂满了笑容。

　　哄着两个孩子，看着她们渐渐熟睡。渐渐空虚的心又袭来一波又一波的不平。

　　每当入夜，独自躺在床上，身上的寂寞扯开心口的思念，像洪水，愈发不可收拾。多少个夜晚，多少次梦回时，总能忆起那双温柔而有力的手轻抚我的脸庞，那温暖而坚定的胸膛淡去我所有的焦虑。温柔如水却情深似海的眼神在脑海里划过，每一次都留下一道印记，挥不去，更是逐渐累积，以至于只要独自一人时，眼中，脑海里，都是那眼神，和那眼神后深深爱着我的人。

　　他，还好吗？

　　他，没有任性地做出伤害自己、影响国体的事吧？

　　他，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定然不会让他的国人失望……

　　曾经漠视爱情的我，想不到轮回一转，沉沦已深，竟然可以盖过心头的另一份牵挂与不舍，竟然魂不守舍……

　　我承认，有那么几次，我曾经幻想自己可以和许多桥段里的灵魂出窍一般去看看他，看看他好吗，看看他是不是依然站在相同的地方，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懦弱，却也越来越难明白：这样的我，如何挽救家中至亲的劫难？那块已然崩裂的三生石依然跃然眼前，我怎么能还只想着自己的儿女私情？

　　夜，越来越漫长；我，越来越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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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查完为仁的课业，开始教他武功。

　　这一项是为人坚持的，我也认为是必要的。对于他那老爹的身份，我估摸着与皇家也是牵扯颇深，而为仁的处境应该比想象中的好些，几日下来并没有任何被盯梢甚至伤害的迹象。到是今天一早国师的再次到访令我心中实是起疑，我与为仁呆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了，也不见有何动静。

　　“姐姐，国师不会伤害你的。”

　　“哦？”看为仁练武练得大汗淋漓，还时刻关心着我的神情变化与我的心事，这小子实在是贴心。

　　“为仁敢保证！国师就算知道了姐姐的身份，也不会伤害你！”

　　我挑了下眉毛，今天是你小子主动送上门的。“我说徒儿啊，怎么你出卖了师傅还挂记着师傅的安危，你说为师是该庆幸还是该感激呢？”

　　为仁一下慌了，停下手中的动作，想走过来又见我面色不善，站在了我身前。“姐姐，为仁没有出卖……不是故意说你的事的。刚回府里的时候，我思念姐姐，又渴望姐姐能教我许多，也知道姐姐能护我和小圆的周全，就天天在府里闹着要姐姐。我知道爹情愿自己教我也不会信陌生人……”说到这个词小子又偷看了一眼我的脸色，见我没什么变化又低下头继续解释着，“闹到后来，爹要求我告诉他姐姐的详情。我寻思着爹也是可信的人，告诉他他说不定也会和我一般崇拜姐姐，把你接来，我就把我们在山上相遇和生活的那些事都告诉了他。爹起先没说什么，等我说完就告诉我，他会帮我寻你回来。”

　　天下掉下来的姐姐……恩，所以是耀日国跳崖的公主，说得过去。我依旧不动声色，为仁急了，赶忙道：“后来爹见了姐姐，与姐姐相处之后，也对姐姐十分赞赏。前几天还说为仁是修来的福气有姐姐这么好的师傅，还告诉为仁‘若能让姐姐留在府里，莫说为仁能受益匪浅，爹也是苦尽甘来，方家更能兴旺荣昌！’”我一口水噎在了喉咙里，差点呛出来。

　　我不禁皱起眉头：这方逸怀打得主意会不会大了点？看为仁一脸的激动，我放下才喝了一口水的茶杯，把他唤到了身边。不理会他汗湿的衫子，搂住了为仁。

　　“为仁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仁点头。“为仁可知道我背负的巨大责任？”为仁点头又摇头。“我全家人的性命、一家人生生世世的幸福都栓在我身上，说不定耀日国的命运还与我有很深的关系。”为仁吃惊地看着我。“为仁觉得我可以弃着一切不顾一直呆在你府里吗？”

　　为仁低下了头，不一会又抬了起来，很用力地在我面前晃了两下脑袋。我笑着摸了摸为仁的头。“仁义、孝义、道义，任何一样都不是我能舍弃的东西。也正因为此，我才配做你的师傅。为仁，你还小，还不清楚。世间有很多事不是简单的对错和善恶之分，在每一件事里都有人要牺牲，或者每个人都要牺牲掉自己的一些东西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兑现自己的承诺、承担自己的责任。”我的责任，更是要我放弃自己的理想，忘却自己的承诺一心去承担的，只因为，责任背后有太多人的幸福和荣昌，早已超过我的小小幸福。

　　手被握紧，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就快九岁了，个头长了一点点，功课进步不少，心性更是精进的快。看来无论我何时离开，这孩子都能很好的活下去。

　　午饭时分，我和为仁被方逸怀请去，我嘱咐为仁去洗澡换衣服，自己也去换了一套，思量起该如何打消方逸怀的想法来。

　　“小圆呢？”一入座便不见小圆，为仁直接开口，我瞥见方逸怀眼底的一丝神情一闪而过。

　　“为仁，小圆也拜了师傅，随师傅去学习去了。”方逸怀给为仁夹了一块鸡腿，淡淡地说着。

　　“我怎么没听小圆说？那小圆不吃饭吗？不吃饭还学习地下去？我请小李叔叔给小圆送去。”我一把拉住正准备离席唤人的为仁，这孩子进步很快，对府内的下人现在很是尊重。“听听你爹怎么说。”为仁看看我，又看看他爹，坐了下来。

　　方逸怀看着我，我回瞪他一眼，他到微笑着开口：“小圆恐怕暂时不会回府上，她要潜心学习，为仁就不要去打扰她，你也随你蓝姐姐好好学习。”不知方逸怀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说辞对一般小孩还有些作用，对为仁……“什么叫潜心学习？小圆才刚中毒，这会又莫名失踪，又是那个国师！爹，你到底瞒着我把小圆怎么了？！”

　　我松开为仁的手，为仁径直走到他爹面前，狠狠地瞪着他爹：“爹，你保护不了娘，但我要保护好小圆，就算用我的命！”

　　我对为仁是激赏万分，这小子将来肯定是个好男人！

　　方逸怀微笑如常，似乎没有生气，还拉过为仁坐在他怀里，为仁一直挣扎，两人就那么僵持着。

　　“方老板，小圆和那国师什么关系？”

　　“不是说了蓝姑娘可以唤我方逸怀或者逸怀吗？”冲着那张笑脸还了一个笑脸，他见我不接话，也没再看我，“小圆本就是国师的关门弟子，只是之前因一些曲折让小圆流落在外。我国素有国师传统，国师是自出生时便被选定的，不但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能主宰人的生死。”

　　“小圆是下一任国师人选？”我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担忧。

　　“之一。”方逸怀怀里的为仁终于没在挣扎，我们三个人都许久没有说话，各自沉思着。

　　“那我永远见不到小圆了吗？”为仁眼里噙着泪花，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若为仁努力学习，将来出类拔萃，即便小圆成为国师，你们也是能相见的。”

　　为仁依旧低着头，衣角被他紧紧攥住，小小的肩膀压抑着抖动。“如果小圆与为仁一样努力学习，我想国师也是会让小圆学习之余见见友人，你们不就又能团聚了？”为仁猛地抬起头，看看我又看看他爹，方逸怀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为仁很高兴地从他爹的怀里跳出来，开始大口吃饭，说是要赶紧去学习。我讪笑了然，换来方逸怀又一次高深莫测的笑。

　　才入夜，熟悉的思念爬上心头。窗外那一轮新月才起，我却希望它赶紧隐去。

　　“蓝姑娘，家主有请。”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步入书房，就看见方逸怀正在伏案练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起笔落笔时袖口甩出的弧线。

　　“来了怎么不坐？”方逸怀放下笔，抬头看着我。

　　“怕打扰你。”我看着他把身边人都遣了下去，依旧杵在门口。

　　“我们还是如此生分。”

　　“我只是在方老板府上叨扰多日的路人。”

　　方逸怀端着茶杯向我递来的手被我的话顿住，只一会，又招呼我坐下。

　　“我可以唤你小栀吗？”我微微一笑，表示随你便。

　　方逸怀又端起一杯茶，比邻着我坐了下来。我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又换来他眼底的一丝落寞。

　　“小栀，这些日子在我府上可还住得惯？”方逸怀挂上那抹温柔的笑，看着我。

　　“府上照顾周全，很是舒适。我只是暂住，有这等待遇，自然不是住得惯，而是住得很好了。”没有因为我刻意疏远的答案而退却，他依旧笑着注视我。

　　“为仁多日来颇费你教育与照顾，我感激于心。”

　　“我收为仁为徒，就有教育他的义务；照顾为仁是因为为仁是个好孩子，这个好，不仅仅是听话，而是贴心与真情，真心待我的，我必以真心相待。方老板不需放在心上。”我对为仁好与你是不是他的爹没什么关系。

　　“我也是真心相待小栀，为何不见小栀真心待我？”方逸怀略带一丝玩味的看着我，却不知我在心底冷笑：“我不是真心告诉你所有我心里想的吗？其实，我比你真心多了，至少我以诚相待。”

　　方逸怀笑出了声，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我以为小栀冰雪聪明，什么都已心中知晓。”

　　我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对于为仁的娘，我确有亏欠。”“有爱吗？”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多事，低头喝了两口茶，打算抵消尴尬。“有很多事，不光是身不由己，却也是能力有限，不得已而不为。”

　　“关于小圆，那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命运。我已尽力斡旋，国师已保证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

　　“而小栀……”欲言又止，我却没看说话的人，只是透过窗棱凝视那弯新月。

　　“多年以前，我方家被上一代国师预言，若为商，必与一花得缘才可兴旺繁衍。”难怪招牌上都是栀子花。“这个得缘，包括但凡与此栀子花有关之物、之时间、之人。”

　　“我与为仁结缘，也算一份吧。”一抹微笑不自禁爬上嘴角，忽然，眼前的月亮不见了，却是一抹亮眼的翠绿。

　　“小栀出生时，我就知道你了。”我抬头看着这抹翠绿的主人，他依旧看着我，温柔的眼里有一丝痛楚，“迷星国虽然甚少与他国交往，但我第一次跟随爹出国跑商就是听说了这个耀日国落地便加封的公主，名字又叫‘蓝和栀’。等我接过家中的生意，我一直派人打听关注着你的消息，知晓你的才华横溢，了解你的卓尔不凡。”

　　“传言多有虚假，方老板怕是偏颇了许多。”我的脸上早就没有了笑容，跳过方逸怀脸上的深情。

　　“可如今，你坐在我面前。”手突然被人握住，我用力抽不回来，略有愠怒地瞪着方逸怀，“小栀，嫁给我吧。放下你身上沉重的包袱，忘却你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与我在一起，你会幸福。”

　　没想到，再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如此境遇。眼前再次出现那双时刻深情注视我的眼眸，我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惊觉方逸怀离我太近了。

　　我出手点方逸怀的穴道，被他另一只手化去捉住，看来此人武功很好，我轻敌了。“一个由预言而决定的可能出现的人，其实也不见得是我，世上还有许多名种有‘栀’的人。我们相遇只是因为为仁的巧合，你想太多了。”

　　“是呀，小栀也是为仁唯一认可的未来的娘。”自己的两只手都被人擒住，心里很是恼火，刚想偷袭，又想起今早的事情，心中也明了不少。

　　“国师知道我了？”方逸怀依旧握着我的手，在我身侧坐下，点了点头。“我不和你成亲，你们的国师就会主宰我的生死吧？”方逸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而又笑了起来。

　　“那到不至于，只是你的处境会比现在为难。小栀，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考虑。”

　　我看着方逸怀，许久，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唤你方大哥吧。”方逸怀眼里闪过一丝激动，我从他手中挣脱出自己的双手，起身，“方大哥，你对我的情意我能看出来。但你也知道我当初是为何会‘从天而降’到迷星吧？”

　　方逸怀坐在那里，没有开口。

　　“当我从悬崖上跳下来，就已经告诉了全天下人我蓝和栀此生的诺言。”临出书房门，我回头看了眼依旧坐在那里的方逸怀，“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着实践自己的诺言。”

　　窗外的月还是挂着，我却觉得，它不消失挺好，至少，能陪陪又开始寂寞、痛苦，却心底越来越坚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