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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言商 ...


  •   迷星国都不似逐日国都那般繁华,也不像啸月国都那样多姿,进城时就扑面而来的神圣意味却令我久久不能平静。

      这里的房子,瓦舍,门梁,一切都是白色,就连店铺所需的招牌也是素色了然。建筑大抵相同,但细看起来却各有特色,棱梁交错间,阳光投射的多种弧线播撒开,神秘而圣洁。忽然想起上回和星黯聊天时自己产生的那些疑问,也不知此番迷星行能否找到答案。

      “姐姐。”为仁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们快晃完迷星国都大半个街市了,为仁是不是想起什么亲人面貌或者亲人家的路了?”

      虽然我们衣着朴素,可这高头大马上的三个人,可个个都令人过目便难以忘记。今天这么拉风的迷星闹市一游,为仁如果没有想起什么,指不定过会儿我就被迷星国主请去做客了。虽然我刻意蒙了层面纱,但欲盖弥彰的程度,对国家领导人是不起作用的。

      一个维系两国边境脆弱的和平的公主,还是个本该死了却没死的主……

      为仁很犹豫地看着我。小圆已经不像刚进都城时那样问东问西了,也许小小年纪的她也能感觉到我和为仁之间彼此试探的凝重空气,也是很久没有开口。

      “为仁,很多事,不是逃不逃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能力解决,更重要的是你想追求什么样的结果。”把小圆抱下马,为仁也迟疑地跳了下来。

      我牵着马,带着两个孩子步行。迷星景象在脑海里复现,最令人难忘的,就是闹市中各行各类许多店铺的招牌上都有一朵不知什么花形状的印记。

      “为仁,对面那家店铺招牌下的花儿印记是什么花呢?”

      “是栀子花。”为仁脱口而出,我却吃上一惊。不是因为为仁的熟悉,但凡走过有这个印记的店铺,为仁都会或长或短地陷入沉思,脚步也明显放慢。从他越来越纠结的眉头不难推测,店里的某人与为仁非亲即故。吃惊却是觉得有缘,蓝和栀,栀子花……

      “为仁家里的谁在那店里谋事呢?”为仁没有回答,只是连小嘴都嘟嘟的。我情不自禁拧了他的脸一把,真是又嫩又可爱。

      牵着马儿继续走,已经路过几家可以投宿的客栈了,可是囊中羞涩的我们实在是住不起,只能继续走着,寻找一个今晚的栖身之地。

      “今晚我们还是住在树上吧。这迷星国都看来是没有适合我们落脚的地方,为难了你们两个。晚上睡不着姐姐给你们讲故事。”把马儿绑在树上,伸手去抱小圆,却见为仁紧紧拉着小圆的手,一副内疚的表情。

      “为仁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为仁抬头看我,眼里已经有许多坚定。我赞赏的看着他,他似受到鼓励,却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姐姐,我想拜你为师!”我却不知如何拒绝他。我不但身份特殊,将来的路也是凶险难卜,收了为仁,说不定是坑了他。见我不语,为仁却只磕头。小圆心疼为仁,也跪下来求我。

      瞥见为仁脑门上那红红的小印,我赶紧把他们拉了起来。“不是姐姐不愿意收你,是实在不能。虽然你们没有问过我我的身世,但我确实是身世复杂。况且为仁此次寻亲,定能得到亲人照料,小圆也是。若随了我,学不成事小,伤及性命事大!你们肯,我是绝对不肯的!”

      为仁那闪亮的大眼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一个不忍,把他抱在了怀里。“姐姐,为仁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若今天姐姐不答应为仁的拜师请求,为仁是绝不会寻到亲人的。为仁经历过的事告诉为仁,我只有身怀绝技、胸怀大义,还得有姐姐这般的机智聪慧,否则……姐姐说的所谓追求,我是肯定达不到了。”为仁在我怀里钻了两下,深深吸了两口气。我拥得更紧了些,这是这孩子第一次在我面前显现他孩子的一面。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姐姐能教我多少是多少。若姐姐将来真有难,作为徒儿的我也是应该为姐姐赴汤蹈火的!”看着为仁一边说一边拍胸脯的动作,我笑出了声。“好吧,那我收你为徒。”为仁激动得从我怀里跳出来,又跪在了地上。

      “既然你是我的徒儿,那你需谨记师傅今日所说的三点:任何时候,保护住自己的性命!”为仁看着我,点了点头,“不论将来如何,以善为本,以‘仁’为先。”小圆怔怔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神情有些骇人的严肃:“对师傅,不能有任何隐瞒!”为仁看着我,我转过身去,眼里的疼惜不想让他看见。身后的为仁磕了头,走到我身旁。

      “师傅,为仁的家很好找。城里除了皇宫,最大的府邸就是。”我转身看着他,替他擦掉身上的泥土。“还是唤我姐姐,你我的师徒关系是缘分,在为师看来,暂时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便可。”为仁没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真是个好孩子。

      “既然你和娘亲会从府里出来,还一亡一躲,直接去府邸,不是上策。”“姐姐真是厉害,都知道了。”扔给为仁一个“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为仁的爹是那座府邸的家主。”那看来与家庭争宠有关了,“为仁的娘曾经是府里的管家的女儿。”那看来这个家主也不是好东西了,得到了人,却没给名分,或者是给不了。“娘生下为仁以后,外公就与娘断绝了父女关系。”不对啊,管家的女儿生下了主人的孩子,即便没有名分也不至于与女儿断绝来往啊。“为仁在偏院里长大,对那座所谓城里第二大的府邸没有任何印象。印象里爹是个冷清的人,只来过几次。但对为仁还不错。娘虽然想念外公,经常会说起,但却从来没见过外公。”

      “那为什么你们母子会逃亡呢?”“那是大约两年前,爹基本上不来偏院了。为仁想爹,和娘说的时候,娘只是哭。后来,娘突然病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爹虽然自己没来,却派了很多大夫来给娘治病。有一位姐姐给娘治过以后,娘本来大有好转。可是有一天娘突然告诉为仁,有人要杀死我们。我哭着让娘去找爹爹,让爹爹保护我们。娘只哭,不说话。从那天开始,娘不肯见外人了,娘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每天时刻陪着我,也不让我出院子。后来有一天,娘连给她治病的姐姐都不准进院子了。第二天,就带着我偷偷地逃出了偏院,逃离了迷星国都。”

      摸了摸为仁的头,才几岁大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缺少父爱,精神上又饱受折磨。“逃到那座山附近,娘担心坏人会找到我们,就带我躲到了山上。可是娘的病越来越重,山上又没有什么吃的,也没有大夫,我急也没有办法。娘却只是天天拉着我,回忆她与爹爹一起的日子。后来,娘死了。”我把为仁拉进怀里,他却推开我,我一个使劲,把他拉进怀里,他眼里也泛起了泪光。小圆见她要哭,也开始泪眼汪汪,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把小圆叶抱在了怀里。

      “娘临终时告诫为仁: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可回迷星国都,更不可以见爹。我留在山上没几天,发现了小圆,就和小圆一起生活。”为仁终于没忍住,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我轻轻地给他顺气,还要一边宽慰与他一起泪蹦的小圆。“如今,我完全忤逆了娘的临终嘱托。可是,我不后悔。我想知道:为什么爹不来保护我们?为什么我从小就不能和爹一起生活?谁要杀死我们?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杀害娘的人!”为仁脸上的狰狞看得我心惊,忽然想起自己在耀日才女选拔台上的疯狂,难怪师姐事后一直警醒我不可再动杀人的念头。

      “你爹肯定有不得以的苦衷。”见为仁点头,我心底却升起一抹冷笑:保不住妻儿,不是无能就是无良;就算是无奈好了,可他的行为却极度缺乏勇气与坚定。又想起家里那几口人,个个都是坚定执着,虽然也有无奈,却从不愿让自己留下遗憾……还有一个吧,那个为了我疯狂,为了我执着的人,不知,现在好吗?

      “姐姐,可以不用直接去府邸的。如果姐姐想直接见爹,可以到那些店铺里去纳言。”“纳言?”“恩,爹是个开明的商人。但凡有好的商略者,在任何一家爹的商铺里向掌柜说明来意并献上自己的经营商铺的想法,若可行,会被留在铺里,还有升任副掌柜的;如果献上的想法非常好,爹也会亲自登门求教,并请去主事。”看为仁一边上脸上一边放光,看来他对爹的崇拜可不是一般。

      “为仁知道的真清楚,看来为仁的爹在为仁心里可是大英雄啊!”为仁的脸红红的,我忍不住又拧了一把。“那为仁认为我的纳言一定会得到你爹的赏识,亲自登门拜访咯?”

      为仁很使劲的点头,仿佛在告诉我他对我的信任,我按住他那快晃断的小脑袋,笑出了声。“姐姐,为仁能断定,你一定会深受爹爹的信任!虽然为仁与爹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爹每次到偏院来都亲自检查我的学业,还经常讲经商的道理给我听。连几位爹爹亲自求得的大主事爹都带来给我上课,我认识他们,他们虽然很是精明,但我觉得,他们与姐姐比,还是姐姐更能抓住人心。爹曾经说,人心是最难掌握,却是最需要掌握的,得人心者得商道!”

      “得人心者得天下”被为仁他爹改了,却也很有道理。看来为仁的爹是很看重为仁的,却不知道为何在为仁母子被追杀期间袖手旁观。或者他们母子潜逃出来,他爹不知道?途中屡施援手却被阻挠?一切只有等见到人,才能有分晓。

      “既然为仁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好硬着上了。”手有些累,放开他们两,把他们抱上马去。“那我们今天不用住树上了,直接去国都最繁华的客栈住。”

      特地挑了一家牌匾上有栀子花的客栈,掌柜见我们衣着朴素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猜疑之色,依然十分客气地送我们去了上房,素质可见一斑。

      想了想,问小二要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折在信封里目送小圆送去对面的服装店里。大隐隐于市嘛。

      看着小圆把最后一个茶酥饼送进嘴里,为仁端来杯茶给我。时间过去了约摸两个时辰,楼梯上的动静终于印证了我的想法。办事效率很高,是我对为仁他爹的第二印象。

      “笃笃笃”

      “请进。”

      “姑娘,家主求见。”看着依然恭谦的掌柜,我把他请了进来。掌柜推脱了一下,告诉我他的掌柜在隔壁上房等候。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拉上为仁和小圆,向隔壁挺进。

      刚走到门口,里面就有人开门。看来为仁他爹身旁也是高手环绕。

      行了个礼,自进门便注视我们这边某人的目光终于扫向了我。

      “姑娘请在下来,是否有条件提出?”开门见山,我喜欢。“我没有请阁下来吧。小女子以为,是阁下来请我的。”把为仁颤抖的小肉手捏紧了一些,对面的目光也是一凛。

      沉稳,却也情真,对此人的第三印象也是加分。

      谁都没有开口,我们开始打量彼此。

      毕竟,我不是来为难谁的,所以:“敢问,阁下是否姓方?”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点头。“是否……?”我注视着他,不错过一个表情。

      “在下方逸怀,是姑娘要找之人。”对方看我时依然淡淡的,眼神不经意飘向我的右手,闪过一丝关切。就冲你这丝关切,便宜你了:“不知阁下是否认识小女子的徒儿?”把为仁推到身前,他肩膀抖了两下,衣角攥在手里不曾松开。

      一屋子人屏息凝视,都在等一句话。“方为仁,在下的独子。”独子?为仁地位很高啊。身前的为仁因这一句话,肩膀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想哭又要忍住,模样凄楚,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抚上了他的小脸蛋。轻轻拍了几下,为仁冷静了不少,只是依然看着他爹,眼神里多了浓重的期待。

      迎向那个探究我的目光,我松开了为仁的手:“即是亲身父亲,为何让妻与子在外奔逃、飘泊,沦落荒山野岭?”

      对方没有回答,眉头一紧,身旁的人乘势把为仁夺了过去。为仁先是一脸惊恐,看看爹又看看我,见我眼神鼓励他,便没有挣扎。

      “过来。”声音冷冽,嘴角含笑,眼里也含着激动之色。为仁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怎会流落荒山野岭?为何不与爹联系?爹不是告诉过你联络的方式吗?”

      我冷笑了一声,换来屋内两位高手的怒视。

      为仁没了刚才的激动和期待,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退了一步,看着他爹:“娘病重。沿途恐有人追杀,逃至荒山后,我们又没有生计。娘过世了。”说到最后一句,为仁明显抽噎了一下,他爹脸上划过震惊与心痛。“娘交代为仁的,为仁不敢有违,故在山上与后来相遇的小圆相依为命。”

      听到最后,方逸怀的神情比刚才都了很多抹心疼,伸手去拉为仁。

      “严父故能教出良子,却也失去了孩子与父亲之间比血更浓的情谊。”我瞪了方逸怀一眼,“我在山上遇见为仁时,他骨瘦如柴却眼神清明;日日以野菜为生的两个孩子,睡草堆、有一顿没一顿地吃野菜,可即便这样,依然谨遵父母教诲,不下山,不暴露身份;这样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巨大人生变故,却依然一口一个‘仁’字当先……”

      我没有再说下去,不光是因为为仁和小圆哭了,更因为那个所谓严父,此刻眼里的愧疚泪光和他搂着为仁时那用力的动作,让我有了不忍。算了,到此,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为仁,是爹,辜负了你和你娘啊!”

      “爹!……”

      看着为仁在他爹的怀里尽情宣泄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和委屈、寂寞和自责,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

      看小圆哭着有点累了,趴在凳子上喘气,我拍了拍小圆的背,低声叮嘱了她一句“听为仁哥哥的话。”一个飞身,自窗口而去。

      太多的亲情触动了我本已清明的心,今夜,又是不眠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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