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的窗》无街城

5、五吴经理四

　　五吴经理四
　　体检报告出来了，体检中心的医生和一般的医生不一样，态度和蔼，神情淡定，很耐心的和吴经理说着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到这年纪了，吴经理该正常的还算正常，只是在最后，医生轻轻的说，您需要再做个CT,建议，这次的胸透不是很清楚，但您胸口似乎有个小阴影，一般不太要紧的，但还是建议您再做个CT,这样也好放心。。。。。。。
　　吴经理出了门，秋日的阳光很温暖的照在他的身上，医院广场上空气很不错，男女很随意的或走或坐，看报纸聊天，几只麻雀叽叽喳喳飞过他们的头顶，一边人行道边的几棵银杏树叶早已落尽，不及打扫，一地金黄，如果不是住院病人穿着发黄的蓝色条纹病衣，这里更象是个公园，只是公园里这个时间就只有退休的老年人。。。。。
　　吴经理在树下的石椅上坐了一会，他有点累，他需要休息一下，阳光照的他有点微微的昏眩，吴经理很久没有这样坐在阳光下了，吴经理的办公室没有窗户，他一般下班后天也基本黑了，或者干脆下班后直接连着饭局，高朋满座，推坏换盏，这是每天的常态，他也想静一下，但生活推着他不停向前，怎么停的下来？一停下来，他就会被别人取代，一停下来，什么都会没有了。
　　吴经理一直觉得自已很年轻，他觉得自已的身体和心灵停留在二十二岁，也就是大学毕业的那个时间段，后来，就不曾再长大，他那时一次大约可以做五十个腹卧撑，现在，还是这个数字，他爱吃学校食堂的老豆腐，西红柿炒蛋，到现在也是一样，只是他很少有机会吃到。
　　吴经理静静的坐着，医院里人声吵杂，这里却很安静，在休息晒太阳的大多数是住院病人，不同于看病，住院病人大多数已经确定身体哪部分出问题了，或是一小部分，或是一大部分，或是时日无多，结论有了，没什么好争，人自然也就安静了。
　　“吴经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易，他也来取体检报告，“吴经理，您安排的体检查的很细啊，而且这回医生的服务也很不一样啊，呵呵，上次总部安排的就差太远了”“是吗？”吴经抬头看了眼小易，小易一如以往，带着很亲切的微笑看着吴经理，“明天我们约了何总谈他们下半年精装公寓项目的采构计划，他秘书来电话了，说是要改成今天下午，讲是何总要去局里开会”吴经理看了看小易，“是吗？但我下午也有个会走不开啊，你去吧”“啊，吴经理，我和何总不熟，还有，这么大的项目，我没经验，要么我和他秘书再电话下改时间？”吴经理苦笑了下“改时间，小易，这是我们求别人的事，想要这个项目，跟在后面的人多了去了，只能凑着别人来，怎么改啊，没事，这个项目一直是你在跟，项目书也是你做的，何总你也见过了，你下午去谈吧，我实在有事走不开了。”“我担心会出问题，您不是说这个项目是老板亲自过问的，咱们分公司下半年就指着这个项目了呢”吴经理摇了摇手，“小易，我们都尽到自已最大努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易本想再说什么，注意到吴经理难看的脸色，他闭上了嘴，他聪明的没再说体检的事，随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吴经理注意到小易走出医院的脚步不同以往，分外轻快。
　　吴经理直接约了下午的CT,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急性子，但今天不同，他现在不想做其它的事。
　　他还有很多时间，吴经理去买了包烟，依然回到石凳边，坐下，他点了一枝烟，深深的吸了几口，很久不抽烟了，读中学时，校规很严，学校里严禁吸烟的，如有人举报，证据确凿，直接就是处分，但很少有人真因为吸烟被处分，实际上当时更多在学校里发生的严重事件，也很少有人被处罚，虽然，校园表面看起来，很平静，这点，现在的社会和那时间的校园，没有区别。
　　吴经理那时和学校里几个小混混玩的很好，大家经常轮着吸带来的外烟，小混混们的钱基本是从同学那强要来的，但他们不觉得丢脸，他们要钱，但也提供服务，如是外校的其它小混混来欺负同学，只要是“借”过钱给他们的，他们一定会出手相助，该飞砖头开脑袋的飞砖头，该抽皮带的抽皮带，因为公平守信，且下手干脆狠辣，所以在学校获得了极大的尊敬，平时吴经理和他们一起在校园散步，基本都是横着走，挺胸瞪眼，其它同学基本都不敢正眼看他们，别提多有派了，吴经理他们的团队当时还有个高雅的称呼，“五兄弟”，学校里没有不知道的。
　　吴经理的少年英雄生活到了高中嘎然而止了，吴经理和他的混混朋友们没有考到一个学校，那年代，科技的光辉还没有照耀到小混混的群体，固定电话都罕见，更不提手机，□□了，小混混们之间的通迅方式还是基本靠吼，虽然都有自行车，但实在效率太低，约打架不容易，几次群架活动，吴经理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加，渐渐的，五兄弟的团队活动越来越稀少了。
　　吴经理的五兄弟团队最后的惨烈结局后来在他们同学里传了很久，一直到近年的同学聚会还有人提起，那个事件后，吴经理的混混朋友团队算是最终结束了。
　　混混朋友中的公认大哥，也是吴经理最崇拜的五兄弟老大，有勇有谋，身高体壮，考到了一所职业学校，职业学校，藏龙卧虎，然而这位公认大哥去了以后很不低调，和好几个同学都有了小小冲突，当时学校里冲突实际是非常常见，冲突是一种有效的建立团结的好手段，一个新学期，新人来了，都会有冲突，但几次冲突下来，强弱立分，大哥小弟，新的团队就会建立起来，也许上次冲突的两个，下次就会成了群架的好兄弟。
　　大哥在几次冲突中都胜出了，最了不起的一次是他在食堂因为不许别人插队，只一拳一脚就打翻了两个，并且最终两人都不得不爬起来道歉滚蛋，而且后来好长时间都吓的不敢到食堂来打饭。
　　大哥有辆崭新的自行车，他骑车时打着八字脚，坐位调的很高，这使他屁股蹶的很高，且看起来有点罗圈腿，但吴经理他们当时一直认为，大哥的资势很帅。
　　这天，大哥，依然以他很帅的姿势骑着车想穿过校边的窄弄堂回家时，被四个不认识的家伙堵住了，四个家伙都穿着尖皮鞋，烫着爆炸头，很专业的分成前两个后两个，大哥一看走不了就跳下了车，然后靠墙站好，打架最忌腹背受敌，然而不等大哥站稳，砖头，棍子，雨点一样上来，完全没有什么讲究，几分钟大哥就倒在了地上，头破血流，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倦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吴经理一直认为那帮人并不想搞多大的事，他们至少没动刀，他们最后4个人一起围着倒在地上的大哥用尖皮鞋尽情的乱踢了一枝烟的功夫，然后吹着口哨象没事人一样的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大哥很了不起，他是自已爬起来的，虽然头上有个流血的洞，吐血时还喷出来两颗断牙，他还是稳稳的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在家他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迹，换了衣服，他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打架今天吃了亏，他明天就去找回来了，然而，晚饭后，他就开始无端的不停呕吐，晕厥，在医院的急救室躺了两天，最后还是没有醒来。。。。。。。
　　吴经理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们几个，在急救病房外，一个个焦急的瞪大眼睛，心如刀搅，大哥躺在病床上，高大的身体倦曲着，盖着医院白色的被子，身上插着细细的管子，一边的不知名的仪器闪烁着，从他的表情看，并没有什么痛苦，脸色也很正常，只是眼睛紧紧闭着，没看多久，他们就被赶走了，也是，一帮半大孩子能帮什么忙呢。
　　那天他们也象他今天一样，在医院的石凳上坐了很久，吴经理记得有个朋友仔细的分析了局势，列出了很多嫌疑名单，他还设想了大胆计划，计划从明天开始，他们四个人一个个去堵这些嫌疑人，不管是舞刀弄枪，还是用老虎凳辣椒水，一定找出真凶，就地正法，在这个朋友的鼓动下，他们都很激动，一个个发言出主义，他们也象吴经理今天一样，抽了很多烟，那天的医院广场，也象今天一样，天很蓝，空气很好，麻雀吱吱喳喳在吴经理他们的头顶飞。
　　他们的计划很周详，分工很明确，谁做什么，谁负责准备什么完全都约定了，但第二天，并没有一个人去约定的地点，大哥出事的窄巷集合，其中一个兄弟是自行车给家人用了，没自行车，他自然是哪都去不了，还有人是家人不许放了学还出门，吴经理，就更不行了，他那时马上要考试，要看书，吴经理当时想，要么等放了假，再给大哥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