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清守院日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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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啾~”
听见早鸟的鸣叫，菡虽然尚有困意，但也揉揉眼睛，在薄被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转头看向身侧的栀子，却发现栀子早已醒来，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菡羞涩的笑了笑，小声的问道：“栀子姐姐很早就醒了吗？”
“也没有很早，在小菡身边睡的很舒服。”栀子同样悄声说道，“今天虽然不是我们准备早饭，不过也该起来啦。”说着，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年轻的巫女轻轻点了点女孩的额头。
“嗯。”菡乖乖应道，从被褥间坐了起来，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两人一起把被子叠好，放到边上的柜子里，然后拉开纸窗透气。树枝上的小鸟看到窗户被突然拉开，吓了一跳，蹦跶蹦跶地跳到旁边另一根树枝上去了。菡莞尔一笑，不再去打扰它们，返身和栀子一起打扫榻榻米。
栀子是她这里除了师傅外唯一一个知道她不是人类的巫女，也是师傅第一个介绍给她认识的巫女。据说栀子是跟着师傅修行时间最长的女孩之一，而且以后应该也会继续追随师傅。这位比她年长的巫女体贴而温柔，一直耐心关照着懵懂的她。
榻榻米据说是和纸窗一样，来自遥远的唐国，非常珍贵，只有富商和武士家才会使用。清守院明明是个巫女修行的小禅院，但在生活细节方面却非常精致。
栀子说是师傅为大家准备的，于是菡也就不再问了。
她虽然才在这里生活没多久，却爱上了这种宁静祥和的生活氛围，仿佛外界的干扰与她们都毫无关系。这里的巫女们对知涯师傅都有种天然的尊敬和爱戴，可能因为和这些小巫女们本身的出身有关。她们中的一部分是从其他村庄远道而来的，立志要刻苦修行，以后回去保护自己家乡的，其余皆是知涯师傅救下的，如果没有知涯师傅，在这混乱的战国，她们的未来还未可知。
出房门之前，菡看了一下胸口的符纸，符纸还好好的挂在胸口的小袋中，菡安下了心。
这是她每年早上必做的功课，检查符纸是否完好。
这枚符纸是师傅送给她的，能够隐藏她异于常人的长相。现在菡是一个有着乌黑头发，墨色眼珠和洁白皮肤的人类小女孩。
虽然不知道师傅是如何取得这张符纸，师傅也从未提起，但是从师傅离开清守院两天后才返回，就可见这张符纸的珍贵。当天，师傅就将这张符纸折叠在小袋中，让她挂在胸口，叮嘱她好好保管。
那么强大的师傅，除了脸上身上难掩的尘土之色，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仿佛力量耗尽，让菡瞬间想起了曾经灵力殆尽的桔梗。所以，小女孩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珍惜它！在心中在再次默默感激救她的桔梗姐姐以及收留她的师傅，没有他们，她此刻的境遇大概会天翻地覆吧。
用干布擦干净榻榻米后，两人出门洗漱，然后和大家一起用餐，早餐是小米和煮萝卜，在这个时代，能够按时享用到这种食物已经足够好了。
“我开动了。”大家合掌祈祷完毕，各自开始进食。
期间只听到筷子和碗碟的轻轻碰撞声，间或有小鸟可爱的鸣叫在其中，风穿过窗户，穿过每个人的身边，带来了夏日中的凉意。菡心中充满了恬淡的幸福感，由桔梗离开而带来的伤心也渐渐散去。当然，其余小巫女们的体贴和关照更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菡，昨天睡的还好吗？昨天夜里的风好大。”朝颜走在菡的旁边，打了个呵欠。
“我睡的很安稳啊，朝颜没有休息好吗？”菡小声问道。
“嗯，昨天梦中似乎看到妖怪又来骚扰村子了。”朝颜轻轻回答，这是她一直隐藏在心中的小小不安。她也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安慰，平时年长的巫女们对她都多有照顾，听到这个一定会一起宽慰她的，她不想大家为她所困扰。
菡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接话，只听朝颜讲她的梦，讲她的家乡。
朝颜是这些巫女中年纪偏小的女孩子，十岁都不到，她是一个人从家乡独自出发，来到这里，向知涯师傅学习的。谁也不知道她那么小一个孩子，是怎么从那么远之外的村子，独自来到这个小小的禅院的。
而她除了倔强地请求知涯师傅收下她以外，其余什么都没说，只一个人默默处理满身细碎的伤口，拒绝任何人的靠近。直到好几个月之后，才渐渐和其他女孩子们接近，说话。巫女们怜惜她初来时的狼狈，自然加倍爱护她。于是，彼此感情渐好，朝颜也慢慢开朗起来了。
不一会儿，她们到了禅室，室内已经有了两个人。男子头戴乌帽，穿着白色的狩衣，因为是日常穿着，并未穿单衣，下面穿着深蓝色的差袴，然后是白色的足袋，男子面目清秀，眉宇微蹙，自有一种与生俱来威严，又有一种因长期供奉神祇而自然产生的淡定与柔和。这就是她们的师傅，清守元的主人知涯了。
而他身边的少女则美丽异常，漆黑的发，如瀑般披在她身后，五官小巧可爱，唇不点而朱，柔柔的眼神仿佛含着一汪春水，身上暗色的巫女服并未使她失色，反而更衬的她肌肤如雪。这是椿，知涯所有弟子里面唯一一个选择修习诅咒之道的。然而，不知为何，即使椿选择了这条路，知涯却依然待她如往常一般——原先知涯所表现的是并不喜黑巫女的咒杀之术，然而，因为是椿，他也可以接受了。
女孩们都一一向师傅行礼，入座，坐在师傅下首。菡足尖交叠在身下，按这些天所学的跪坐完毕，就见椿依然站在师傅身边，当师傅点头示意早晨的修炼开始时，才随师傅一起坐下，还是坐在他的身边。女孩们都对此习以为常。
“闭目摄心。”
师傅开始开口讲学，沉稳中带清爽的嗓音，随着盛夏之风，伴着树叶轻微摆动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用心地倾听师傅说的每一个字，结合着自己的理解，一一记下。许久，知涯讲解完毕，女孩们都依序离开，即使有不懂的也很少打扰师傅，更多的是相互间的讨论。
清守院虽说是一个小小的禅院，而实际上并不狭小，相反，在面积上足以和一些大寺庙相比。院内各个地方的分布错落有致，而多宝塔作为藏书之处，一眼就可望到，最高的一座五层宝塔就是了。其中藏书详尽，甚至有很多孤本和绝学。没有巫女知道这些书来自何处，只是自她们来时就已经在了，大家都发自内心的珍惜它们，如饥似渴的阅读着充实自己。
事实上，这个时代，有识字读书能力的还是少数，其中多为达官贵族或者富商学者，以及宗教上的侍奉神祇的人。而巫女虽然也供奉神祇，但是能认字的多为宫廷巫女，民间的巫女多习的是斩妖退恶之术。
菡跟随栀子来到多宝塔，准备将先前知涯嘱咐她看完的书看完。事实上，菡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非常有限，而目前最好的方式除了与人交谈，口耳相授之外，就是通过这些珍贵的书籍了。菡识字之初最开始是知涯教授的，后来知涯发现她天资聪颖，记忆非凡，并将她托付给了栀子，偶尔过问就是了。
师傅本身就非常忙碌，不但需要教导小巫女们其他课程，比如阴阳之道，如符禄，如式神，再比如神乐之舞等巫女特有的课程上需要指导。自从最强大的巫女翠子与众妖怪大战之后，巫女的地位就开始超然了，即使是民间巫女的地位也通常高于僧侣以及法师们。
在这种情况下，巫女们也开始通过她们的灵力来触类旁通的学习其他力量的使用方法。知涯虽为男子，不能亲身示范如神乐之舞等，但是却为他的弟子们收集了很多有心得的巫女们的手札，并根据自己多年游历的经验和见识，给予她们一些非常有意义的指导。
而知涯本身，由于并没有像翠子一样与妖怪们展开震惊普通人的大战，因而在普通人中名声不显，但是在妖怪们和法师巫女之间，知涯的威慑力却不亚于翠子，甚至远超一些成名已久的大妖怪。这样忙碌的师傅，在闲暇之余还能时时想到她，菡在心中也是感激的。
夏日的中午最是炎热，此时并不适宜出去做事或者练习箭道，只应该做些阅读或者手工缝纫之类的事了，也有人会练习书写，不过那更是少数，笔墨太贵，懂事的小巫女们很少会用到，尽管师傅并不限制她们的取用。
菡跪坐在窗边，身边坐着的是朝颜，而小桌对面坐着的则是栀子。在将一本书看完之后，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朝颜向她看过来，见她已经又看完了一本书，不禁睁大了眼睛，再次被她奇快的阅读速度惊异到，而栀子则已经习以为常了，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目光稍抬之后，又投回到了手中的书上。
菡向两人点头示意之后，从小桌边上走回过道，将书本放好，取下另一本书，正好看到师傅在一旁似乎也在翻阅典籍，而椿并不在他身边。
仔细说起来，虽然椿深得师傅的爱护，但也并非时刻形影不离，多数时候也是自行修行，只有听师傅讲解的时候，才会露出特别的亲昵。此时，知涯也看到了女孩，他微微招了招手，菡便带着书走了过去。
知涯看着她手中的书，即使知道她聪慧异常，也同样惊异于她的阅读进展之快。不过惊讶一闪而逝，很快知涯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感慨于女孩的认真。
“书已经看的这么深了，菡真是了不起。”知涯温柔地夸赞她道，小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知涯见状，微微一笑，带着长者特有的温和敦厚，又问她，“目前为止都还看得明白吗？”其实知涯并不担心，菡和其他女孩们相处融洽，即使有不理解的地方，其他女孩们也会认真为她解惑的。
“师傅，所有人…都是四魂全满吗？”菡想了想，就问了这个问题。现在其他的小巫女们需要的更多的是实战的训练，或者一些实用性的法术，毕竟这个乱世，没有给她们余裕来研究高深的术法。所以这种更高深的内容，最大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们鲜少了解。
“不，真正四魂全满的人非常少。”知涯惊讶菡已经看到高深的灵魂部分了，不过想到菡手中的书，也并不意外了。灵魂之说自古以来虽一直在研究，但从未有过能完整解释它的书籍，小女孩会不解也不足为奇，于是耐心的向菡解释，“四魂是荒魂，和魂，幸魂，奇魂，一般人的灵魂只有其中的一种属性，而四魂全满的不多的人中你也已经见过一个了。”
“嗯……”菡微微思索，然后自信的回答，“是桔梗姐姐！”顿了顿，“还有师傅！”
“桔梗没错，不过我不是。”知涯摇摇头，嘴角微有苦意，自己的灵魂大概…
压下心中的晦暗思绪，知涯启发性地问她，“为什么桔梗四魂全满？”
“因为桔梗姐姐心中有爱，发自内心的想要保护大家…”菡并没有发觉师傅话中的深意，只是自然的接话，只是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她还不真正了解这种感情，只是人云亦云地记住巫女们之前偶尔的谈论之语。但，爱是什么，她不知道…
“是的，这就是桔梗强大灵力的来源啊。”知涯长长叹出一口气，桔梗的灵力无论是强大还是纯净程度都是一般巫女不能相比的。同样，也是四魂之玉强大的原因，四魂全满…
“师傅，怎么了？”菡看到师傅一瞬间低沉的气息，有些不解。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会带来灾难的妖玉四魂罢了。”
“四魂之玉吗？记载中不是已经消失了吗？”菡好奇地问道。
“不，四魂之玉永远不会消失，在它的力量用尽前。然而，当它被人使用时，它的力量又会增强，所以它无法消灭，只能净化，并保证不落入邪恶之人手中。现在四魂之玉应该在被一些妖怪争夺吧，可惜不知道在哪里。”知涯发出长长的叹息。
“它和我一样是灾难的来源吗？”这是她隐约察觉出来的，仿佛自己的出现带来了灾祸。
“不，你们不一样！”知涯微笑却坚定的否定，“怎么会有这种疑问？你的力量是由你自己掌控的，只要你心中坚定，你的力量就会成就善念。而四魂之玉本是邪恶，只有其中巫女翠子的压制才能让它在不被使用时保持勉强的纯净罢了。”
“这样。”菡轻轻松了一口气。
“嗯，去吧。有不懂的问题再来问我就好，我今天应该不会出门。”知涯说道。
“是，师傅。不过等太阳小些了，我们应该会出去采集些草药和可以吃的菇类和野菜。”菡小小的笑了下，小声道。这是她每天最喜欢的一部分，可以和大家一起出门，为大家一起准备食物，为上门求助的人准备草药，每次都让人发自内心的愉快。
而其他小巫女们也是，她们并不想让师傅负担全部，总想尽可能地为师傅，为大家做点什么。知涯也知道这些，并不阻止，这样也能让她们体会到帮助他人的意义。
“啊，那也别太辛苦了。”知涯如是道，附近都是相熟的人，而且很多都受过知涯和巫女们的恩惠，所以向来和巫女们为善。
“是！”菡开心的点头，然后向师傅躬身行礼，然后回到了朝颜和栀子的身边，期待着晚些时候和大家的出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清守院日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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