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花与歌》游心酱

145、 樱花朝露（三）

　　“红叶…”银发少女手中的长弓“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目光转向炎发青年身后不远处，悲伤不已的犬夜叉正拥着重伤的桔梗，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道，“红叶，是你！你…”
　　是你重创了桔梗？从妖怪手中将我保护的桔梗？彼时，她因被四魂之玉的另一个意志，翠子，提前唤醒而暂时失去了一脉相传的记忆，正是桔梗，不顾一切地将她救出，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而后将她拜托给了知涯师傅。如果没有桔梗，就没有今天的她……
　　“莲奈…”红叶伸手想挽留他，银发少女却倔强的抿着唇，与他擦肩而过。杀生丸看出了菡的拒绝之意，冷然擒住了红叶伸出想触碰少女的手。红叶不满地瞪向这个陌生的妖怪，犬妖却毫不示弱地睥睨回去，两人气势不分伯仲，最终各自轻哼一声，收回了手。

　　“犬夜叉，让开。”少女面沉如水，衣袂划出干脆利落地弧度，唰地就在桔梗身边跪下，膝盖撞地，发出一声闷响，虽然是一如既往柔和清澈的声音，却带着不容抗辩的命令之意。
　　“什么…”犬夜叉反射性地拥紧桔梗，茫然而抗拒地看着她。
　　“也许…”女孩话音未落，犬夜叉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双眼发亮地看着她，在犬夜叉期待至极的目光下，女孩点点头，给了犬夜叉最后的希望，“只要桔梗姐姐身体中的灵魂还没有散去，就还有一线生机。”
　　犬夜叉听到少女的许诺，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立刻散发出惊人的亮光，小心翼翼地将桔梗放到少女的膝盖上，但与桔梗交握的双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哪怕少女犀利地瞪视他，也装作全然不觉的样子，但头顶白发中藏着的两只尖尖犬耳却不安地动了动。
　　少女轻叹口气，不再多言，俯下身，浅色的双唇几乎就要贴上桔梗的——

　　“你做什么！”犬夜叉与红叶异口同声喊道，连杀生丸都紧紧皱起了眉。
　　犬夜叉的惊呼是因为两个女孩间做出这种行为太奇怪了，尽管是妖怪，但犬夜叉儿时是在人类间长大，人类的社会规范和行为准则牢牢地印在了他的骨骼上，尽管他平时浑然不觉。而女子相亲决不在犬夜叉心中那张人类行为参照表上。
　　至于红叶，他的理由就正当多了。比起奇异的行为本身，他更关注的是这个行为带来的后果。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莲奈是要用自己作为容器，取出他当时长戟上附着的刺入巫女体内的至纯之火。这种火无法被扑灭，以灵魂和力量为燃料，只有等可燃之物燃烧殆尽时才会自行熄灭。即使巫女体质特殊，是自火窑中诞生的陶土身体，面对这种火焰，依然没有抵抗之力，只能痛苦地等待着。甚至，连他都无法取回巫女身体中的余火。能对抗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将火焰转移，以更精纯的力量与灵魂将火焰引出伤者的身体。但，这样一来，作为引子的那人，恐怕也要受到相应的伤害了。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挚友遭受那样的痛苦！

　　“闭嘴。”少女对两人一人瞪了一眼，气势凛然，红叶张张嘴，却在少女坚定的目光中哑口无言，说到底，需要少女做出如此牺牲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那他又有何资格再阻止她，犬夜叉和红叶都在少女的目光中不由自主败下阵来。唯独看向杀生丸时，少女眼中才带上淡淡的歉意，但却仍坚持着。杀生丸向她点点头，终于无声地支持了她的决定，少女脸上终于再次露出些许释然而轻松的笑颜，却又转瞬即逝。
　　将桔梗脸上的发怜惜地拂去，少女随手将自己鬓边的垂发拨至耳后，俯身轻轻覆上巫女的苍白而火烫的唇——以往，巫女那失去了人类温度的双唇总是浅淡而冰冷的。
　　“桔梗…”少女唇间逸出轻轻的呼唤声，双眸紧闭的巫女眼皮微动，因灵魂与灵力被灼烧而痛苦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下来，无色无形的火焰从巫女胸腔中慢慢离开，火焰感应到了那更精纯的灵力与更完整的力量，贪婪地向少女移去。
　　“唔…”少女发出一声闷哼，火焰灼烧着口腔，连灵魂都隐隐作痛，但是她却没有退路。一旦她稍有抵抗，火焰就会重新回到桔梗的身体，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无用功了。少女暗暗坚持着，长睫颤抖如雨中脆弱之蝶。犬夜叉、红叶、杀生丸都沉默地看着少女孤身的努力，而他们却什么都无法做到，只能在旁边冷漠地围观。银发犬妖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少女秀气的侧脸，明明是那样柔和的弧度，掩盖着的确实坚韧而执着的意志。

　　“咳咳…”少女倏地从巫女唇间离开，转头吐出一口鲜血，弓着的背脊是无人可以分担的重负，仿佛轻而易举就能被压弯，喉间更是止不住的剧烈的咳嗽，好像连心脾都要咳出来一般。即使已经用手捂住口鼻，刺目的血却依然在指间溢出，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血斑，渐渐连成一小片血洼……
　　“莲奈！”“菡！”担心的惊呼响起，犬夜叉讷讷地看着菡为着桔梗的生命如此努力，而自己却只能在旁边束手无策。这种无力感，让他对少女的任何决定都无法反驳。他，还有反驳的资格么。唯有银发犬妖依然沉默，如死寂般的沉默。
　　“我没事。”银发少女轻轻摇头，抬起手臂，嘴角的残血简单地拭在雪白的衣角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一片红痕，“灵魂，是会自我修复的。当时，桔梗被里陶复活时，汲取了和戈薇共同的灵魂，即使后来被戈薇以自我意志收回了，但仍有些许残魂留在她的身体中，经过时间的发酵，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灵魂。也许，时间足够的话，也许在未来的某天，就不再需要死魂虫了吧。”但，没有等到那一天，桔梗的身体就受到了如此重创，所以，她现在只能赌一把，赌桔梗现有的灵魂，足以支撑她的重生！桔梗的灵魂如此强大，坚定的意志更是她生平仅见，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能通过这种方式重生，那一定就是桔梗！

　　少女从怀中郑重取出一颗莹润地散发着微光，宛若珍珠般光彩夺目的龙之宝珠，那是，她一开始就想赠与桔梗，却一直被桔梗拒绝着的，唯一能真正延续桔梗生命的宝物，龙珠。
　　“其实，桔梗未必想继续这样走下吧，一个人孤单的旅程，背负着向奈落报仇以及消灭四魂之玉的宿命。但是，即便如此，明知如此，我还是…”无法就这样看着桔梗就此离逝。少女抹去眼中不自觉流出的泪水，嘴角是苦涩的笑容，“如果，如果，如果桔梗会怨恨，因为我自私地选择了延续她的生命，而罔顾她的意志，那我，也不会后悔。”因为，能够活着，就真的只是，真的是太好了…
　　“菡…”本以为早已失去意识的桔梗竟然在此时醒来，听着少女诉说着她的心情，其中蕴含的深厚感情，让向来果决的桔梗也不由喉间干涩，清亮的眼神中满是歉意，如果曾经的一切可以重来，桔梗一定会选择将她留在身边，就像对自己最亲爱的妹妹一样，关怀她，爱护她，亦如最珍爱的家人般，而非因为害怕让她受到伤害，无力保护饱受妖怪觊觎的她而将她交给师傅，错过了彼此最青葱的岁月。

　　可就算如此，少女却依然对她满怀感激。从她被里陶复活以来，她无数次质疑着自己，为何自己会复活，自己复活的意义是什么；曾经眷恋着她的妹妹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她，对犬夜叉说毁灭她，因为她的复活伤害了另一个在世的女孩，她的转世戈薇；曾经的恋人也用陌生而犹豫的目光看着她，他的怀抱已经属于另一个女孩了。桔梗可以释然，也只能释然，不然，她还能如何呢。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低下头颅。更何况，她确实早已死去…顶着墓土与骨灰制造的人形，她行走在这片土地上，就像一个空有自我意志的傀儡，而她墓土制作的身体，也确实是悲哀的中空着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少女却依然用着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孺慕而眷念的目光看着她，唯一与过去不同的是，她的目光中多了保护之意。呵，是保护啊。一直以来，都以村民的保护者自居的桔梗，作为以守护人类为己任的巫女，竟然有人想要保护她，保护死而复生、并不再是人类的她，连曾经的恋人都选择了另一个女人，却唯独她还微笑着站在身边，依依陪伴在她左右，在她从悬崖跌落时毫不犹豫地为她跳下，当她迷茫时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一起在树下避雨，一起在夜间偎着篝火…
　　所以…

　　“菡…”巫女温柔至极的眼神望着女孩。
　　“嗯？”女孩含着泪却依然努力微笑着。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巫女轻轻说道。
　　“我也是，能遇到桔梗…姐姐…”女孩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狼狈地拭去。
　　“所以，没关系。”巫女浅笑道，这是对女孩先前行为的默许了。
　　“诶？”女孩虽惊讶，眼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如果能继续和菡交往下去，即使以另一种姿态存活，也一定是美好的事。”
　　“嗯！”女孩脸上绽出的笑容，仿若日出的光辉灿烂，那一瞬间的惊艳夺目，宛如神女。

　　氤氲着云雾的龙珠被小心翼翼地置入巫女破碎的胸口，巫女身上忽然散发出一阵耀眼而不刺目的光芒。乳白色的璀璨光辉中，巫女双眸紧闭，整个身体飘到了空中，长发无风自扬，宛若飘逸的杨柳。破碎的胸口瞬间愈合，从指尖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人类肌肤的特有光泽，惨白色的陶土躯壳寸寸龟裂，从巫女身上如雪花般一片片落下。早已消失的人类温度从新生长的肌肤下重新透出，带着鲜活芳华的女子气息。
　　巫女张开了眼眸，明亮而柔和的黑色瞳孔中，尽是温柔。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桔梗的灵魂，完结篇里桔梗死去的那一集，所有人都提到了桔梗的灵魂，如此温暖，如此光明，所以才会猜测，那时候的桔梗身体中，充满的应该不只是死魂了，也许还有她自己的灵魂吧。所以这边说人类的灵魂是可以自我修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