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光于海色中》裴嘉

1、Tomorrow Never Knows

　　1. Tomorrow Never Knows

　　小光和清田看见彼此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打量了对方很久。

　　六月的藤泽晴朗温热，市体育馆内外人山人海。今天是国中男子篮球县内半决赛的日子，到场的观众比往年多了三倍。

　　小光从一阵阵“L-O-V-E RUKAWA”的鼎沸浪潮中逃出来，在走廊上迎面碰上了清田。

　　清田看到她也愣了一下。

　　虽然不认识彼此，却认识对方身上的T恤——AFFA，一个里原宿的原创小众品牌，特别难买，撞衫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价格不算便宜，很少中学生有这个财力。

　　少年少女瞄了对方的T恤一眼，暗道一声“有品位”，然后不约而同地走到了自动贩售机前。

　　二人各自站在一台贩售机前，小光一边投币，一边好奇地打量这位“同好”。

　　“叮铃。”

　　硬币跳进机器里，小光冷不丁开口搭讪道：

　　“发售前一天我就在等了，在原宿等了一个晚上才买到。你呢？”

　　“一个晚上？！”

　　清田顾不上去取掉下来的饮料，震惊地看向小光，好像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闲的笨蛋。

　　不过看小光一副不良少女的打扮，闲是理所当然的。

　　清田仰起头，得意洋洋地炫耀：

　　“我超轻松就买到了！根本没有排队！”

　　小光牙根“咯噔”一声，装在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人说话好欠打。

　　清田拿了饮料就走了，没有察觉潜在的暴力危机。

　　他们要去的赛场也在同一个方向。

　　小光弯腰拿出和他同样的盐味桃子汽水，又觉得他们实在有缘，忍不住问道：

　　“你也是来看流川枫的吗？”

　　清田被踩到了猴子尾巴：“谁看他啊？！”

　　“果然是来看流川枫的啊。”

　　“都说了不是了！”

　　“哦。”

　　清田不住地瞥了小光几眼，挑高了眉毛问：

　　“……难道，你是为了流川那家伙来的？”

　　“是啊。”

　　“……”

　　不良少女居然喜欢篮球？

　　流川十分受女生追捧，国中三年来，清田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该吐槽的还是要吐槽，他扭过脸去，再也不欣赏小光了。

　　“喜欢流川枫”已经大大抵消了“喜欢AFFA的品位”。

　　“真没眼光。”

　　小光没有生气，因为她并不是真心来看流川枫的。

　　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于是从校外认识了几个不良少女。

　　那些人虽然不良，却超级花痴她们富丘篮球队的王牌，每场比赛都来应援，还叫上小光一起造势。

　　所以小光来看篮球赛，完全是出于朋友道义。

　　“流川枫！流川枫！L-O-V-E RU-KA-WA！”

　　……

　　一回到赛场，铺天盖地的应援声如洪水席卷而来。小光翻了个白眼，清田也忍无可忍：

　　“吵死了！”

　　小光嗅到了一丝醋味。

　　她侧过头去，指了指另一处看台，懒懒散散地问道：“要不要去那边？”

　　那里没什么吵闹的流川命，观众席上大多是喜欢看球的大叔。

　　清田猛一点头，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在栏杆前占据了一席之地。

　　赢下这场比赛的学校将以四强的身份出席决赛，富丘其他成员的实力不算突出，但流川个人的水平却是县内翘楚。

　　上半场开始没多久，富丘已经领先了十多分，结果似乎没有什么悬念。

　　清田看得很认真，但小光却快趴在栏杆上睡着了，将朋友道义忘得一干二净。

　　她垂着眼睛看向场下，浓密又厚重的假睫毛缓慢地动了动，无意识地跟着所有人，一起注视着流川的身影。

　　凌厉冷峻的少年又利落地拿下一球，好像生来就是全场的焦点。

　　天之骄子，不可一世。

　　……

　　她曾经也是。

　　小光“嗖”地直起身子，转向旁边，再次好奇地问道：

　　“这家伙这么厉害，以后会去海南吗？”

　　清田仍关注着赛况，随口“哼”道：“这家伙就算去了海南也只能当替补！”

　　他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小光却顺着他的话聊了下去：

　　“海南这么强？”

　　“那当然了！海南可是蝉联十五年的县内冠军，全国四强啊！”

　　小光侧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单手托起了脸颊，观察着清田奇道：

　　“怎么感觉你好像很骄傲的样子。你是海南的学生吗？”

　　清田炯炯有神的眼睛终于从球场上移开，唰地跑到了小光身上。

　　“现在还不是，我还在上国中呢！”他说着，扬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不过明年就是海南的一员了！而且我的目标是成为神奈川首席球员！”

　　小光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神奈川首席球员的话……

　　“就是NO.1！MVP啊！你来看球赛，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清田怪叫一声，又很快撇了撇嘴，哼道：“你们女生果然什么都不懂。”

　　“谁说我不懂了。”

　　小光很不服气。

　　清田也彻底转过身，同样搭着栏杆，面向小光挑衅道：“那你说说看啊！”

　　“MVP就是最有价值的球员，既是队伍的领军人物，又发挥着核心作用，是历届选手中得分能力、领导力、凝聚力最强的人。”

　　趁清田瞪大眼睛的时候，小光扬起下巴，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

　　“顺便，去年和今年的高中联赛MVP都是海南的吧。”

　　“不是吧？！你这不是很了解海南嘛！”

　　清田嘟囔着转回身去，还是小觑了不良少女。

　　“马马虎虎吧。”小光含糊了一句，转转眼珠，向清田伸出一只手：“聊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宇都宫光，跟你同年。”

　　“哦，我叫清田信长。”

　　清田不自然地伸出猴爪，飞快地与小光交握了一下。

　　真是个奇怪的女生。

　　*

　　小光咬着棒棒糖，吊儿郎当走回家时刚好四点半。

　　比赛不到十二点就结束了，流川太强，小光告别清田后回到伙伴中间，再怎么卖力加油也是装模作样。

　　之后一整个下午，小光都在街上跟着无所事事的伙伴闲晃，就如清田吐槽的那么闲。

　　宇都宫家是一幢带有西式庭院的别墅，被一圈蔷薇花墙围住。一个身穿黄紫拼接的运动服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前，不知道等了多久。

　　小光猛地拿开没吃完的棒棒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到了路边。

　　这时，阿牧抬起头，不期然愣住。

　　小光双手都在口袋里，攥紧了一动不动，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你好。”

　　最后还是阿牧先开了口，小光也干巴巴地回应道：

　　“……你好。”

　　一边是成熟稳重品学兼优的校队风云人物，一边是不修边幅的涩谷系不良少女，努力尬聊的两个人……其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十五年前，纸婚后不久的双亲毅然离婚，彼时阿牧才一岁，小光还是个受精卵。

　　母亲雅子回到了娘家横滨，父亲秀城仍留在爱知经营事业。二人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占据日本的一东一西，两兄妹也因此分开了十几年，现在几乎像一对陌生人。

　　“那个，”小光不自在地问：“你怎么来了？”

　　“妈妈说搬家公司是今天下午来。”

　　阿牧不着痕迹地扫了小光一眼，很难忽视妹妹突然间媲美自己的肤色。

　　怎么会变得这么黑？

　　上次见面时还不是这样的。

　　“真是的！”小光不耐烦地掏出钥匙进家：“搬家这种事我自己完全可以！”

　　但阿牧是个正直的少年，他不为所动地跟着小光进了门，好像“让十四岁的女国中生一个人搬家”是违法行为。

　　宽敞的会客厅里堆满了纸箱，每一只都被胶布封得很仔细，并按马克笔写下的记号分门别类。

　　阿牧进门后看到这副整齐景象，稍感意外。

　　小光似乎真的具备独自搬家的能力。

　　十四年来，小光一直跟在母亲雅子身边长大。雅子是个久负盛名的音乐家，马上就要开启为期两年的世界巡演。

　　原本小光应该被雅子带在身边，但是向来不和的父母又隔着电话吵了一架。

　　父亲指责就是因为母亲教育不当，小光才会变成不良少女，现在还要带着女儿东奔西走，更不利于她成长。

　　雅子因此勃然大怒，质问当父亲的没有尽过一天的责任，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后来甚至扯到了阿牧身上，声称把儿子丢到寄宿学校长大的人根本不配当父亲。

　　于是，阿牧不得不站了出来，稳住势同水火的双亲，然后委婉地提议，或许他可以收留小光。

　　因为海南位于藤泽，离横滨较远，阿牧来到神奈川上高中之后，雅子特地为他买了一幢学校旁边的公寓。

　　出于雅子的补偿心理，这所公寓大得不可思议，两兄妹住也是绰绰有余。

　　进入叛逆期后的小光第一次乖顺地服从了大人的安排。

　　她已经过够了每天都在与大人斗智斗勇、吵架冷战的日子。

　　阿牧虽然相貌成熟，但实际上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远没有成年人奸诈难缠。两人那么多年没见过面，小光相信他也不好意思以兄长自居，对她指指点点。

　　综上，从天而降的哥哥肯定比自家老妈好应付。

　　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