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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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没有吃草的狮子，也没有不喜欢杀人的特异性新人类。我的一个朋友曾经给这种特性起过一个名字，‘D·L·L·R症候群’——翻成日文就是杀戮症候群（*）。他将其归为基因型精神病的一种，认为这种特性普遍存在于人类之中，只是特异性新人类更为显化而已。类似于‘破坏欲望’的癌变表现。然而我不这么认为。”
“这种搞笑一样的名词没有意义，而将一切归咎于疾病更是滑稽——当然，他的研究方向决定了他的做事风格，关于此点我也不方便指摘。不过在我看来，特异性新人类的此种属性既非疾病也不是缺陷，相反，应该称其为特征才对。”
“基因决定的特征，或者说本能。要想确切认知特异性新人类这种生物，绝不可将这点排除在外。如同食欲与性.欲一样，这是特异性新人类先天的，必定存在的属性。”
“没有不喜欢杀人的特异性新人类——这是可以很干脆断言的真理。然而就像人类可以压抑食欲与性.欲一样，这种特性自然也是可以压抑的。但是也就和食欲性.欲一样，特异性新人类压抑杀人欲望也是有限度的。而压抑之后，自然就是曲线型反弹或者直线型反弹。”
“所以我不提倡这种压抑模式，特别是对于不够强大的，或者原本杀人欲望就较显著的特异性新人类。压抑后导致的嗜血本能失控会让他们无法冷静对待对局——用更普遍大众的词来形容的话……嗯，对了，就是‘冲动’，‘狂化’或者‘暴走’吧？”
。
。
。
没错，正是如此。
现在是2055年8月19日20:44
大雨还在继续，毫无停歇的意思。
久川恒慢一步的冲下楼，寻着打斗之声狂奔至公寓侧近的停车场外，所见的正是只有以“暴走”一词可以形容的景象。
冰冷的金属刃物切开夜色，巨大力量掀起锐利气流，雨撞在上面被撕得粉碎，如同炸裂的玻璃碎片一样飞舞，撞到更多的同类，掀起更大的缺口。如同重金属鼓点一样喧嚣的背景音上，尖厉的，啸叫一样的暴鸣冲击着耳膜。
他身材娇小纤细的妻子身上浅色的家居服已经完全湿透，长发滴着水贴在额前背后。女子天生显得稚气温润的眼睛睁得极大，因为兴奋导致的肾上腺素激增让她的瞳孔扩到了极致。那些沾染浸透湿润她的液体理应无色，然而印在她身上他眼中却分明是刺目的鲜艳猩红。
血的颜色。
认知到这一点的瞬间，记忆与现实突然就混杂了，时间似乎在四分之一个眨眼中被拽回了十三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少女的，还是恋人的女性——也是如此穿行于雨水之中生死之间，挥舞尖锐刀刃，温婉的容颜上绽放着残忍的愉快，黝黑扩散的瞳孔中闪烁着耀眼的刺眼的令人屏息的嗜血之光。
那是放弃了一切旁支，无关所谓胜利，去掉各种因素，最接近本质，最靠近原始，最逼进本能的姿态。单纯因为“剁碎肢体”“杀害人类”“掠夺生命”而感到愉悦欢畅兴奋期待的姿态。
——也是，第一次让名为久川恒的男人认识到“PAWN原来是这样的生物啊”的姿态。
“鲜红切割”渚凪。女性结婚前的名字所代表的，是降临于棋盘之上的疯狂女王——或者，说的更确切一点，狂犬。
“呜啊——！”翻身后跃，险而又险与森然的冰冷擦身而过，短发少女——蓝原葵夸张的惊呼。然而不等少女站定，破空声便接连再至。
“好可怕啊~——该说不愧是狂犬女王吗？”
蓝原发出夸张的感叹声，瞳孔却骤然一缩。脚尖贴着地面一挫，身子一旋，右手怀刀顿时斩开夜色，如同瞬间逼近的闪电陡然反切凪的脖颈。
后者在半空中根本无处着力变位。然而她也根本没有变位的打算。妃色唇角曲线一歪，凪的眼中盈满了狂乱的兴奋之色，她连眼睛也不眨，眸子如同高热的精神病人一样闪闪发光。在落地的瞬间手腕一抬举刀相迎，厨刀——再极端的和平主义者都肯定不陌生的“生活用品”在她手中摇身一变，如同狂犬的獠牙掀翻雨幕，一口咬在蓝原的刀刃之上。
“叮！”
技师间爆发的巨大力量将两人同时震退一步，然后再次相交。蓝原左手猛的前刺，凪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女子完全无视了直冲着自己腹部而来的刀刃。手腕一转，再次举刀剁向蓝原的脖子。
另一把怀刀即刻与狂犬森然的犬牙相接。同时鲜血迅速染红了凪的腹部。蓝原的怀刀顺畅挺进，刀刃刺穿织物皮肤，突破脂肪血肉。女子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痛楚为何物一样一歪嘴角，左手直抓向蓝原还握在刀柄上的左手，右手一沉一掠，手中刀刃骤然翻转，擦出一串爆亮的火花携着刺穿耳膜的尖锐杂音贴着蓝原的刀刃直咬向她持刀的手。
蓝原的眸子骤然一缩，这次她是真的惊讶了。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这个女人真的是疯子！她左手刀若不撤，右手必断无疑。
没有选择，蓝原嘴唇一抿正打算利用拔刀之机给凪再留下一点纪念，一种针扎一般尖锐的危机感陡然袭来！
“！！”
少女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不是一般的危机感！而是如果迟疑——哪怕只是0.01秒——就会马上死掉的，让人全身血液凝固从头冰冷到脚的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就好像——就好像有一只手已穿透自己的皮肉骨骼，正要狠狠地捏碎自己的脑髓和心脏！
蓝原的瞳孔瞬间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凭借本能的一松左手向左狂退。
然而已经太迟了，就在少女退后的瞬间，一只手擦过了她的肩膀。
“——！”
那是久川的手。因为长期从事户外体力劳动，所以握力和肌肉力量比一般成年人强不少，却完全无法与少女技师所拥有的力量相提并论的，术士的手。
但就是这只手的轻轻一触让蓝原陡然一僵。这次没有丝毫夸张的，少女的眼瞳中惊惧翻涌，她身形一个踉跄骤然向后倾倒。
“嘻嘻……”
这一幕让凪妃色的唇一歪，整个人猛一摇晃，完全无视了还插在腹部的怀刀，膝盖一曲，手中刀刃再次对准了蓝原的脖子。
然而一个身影同时飞奔而至。穿着黑色洋装的少女——有栖川亚乃早就甩掉了自己装饰繁复的伞。她脸上毫无表情，动作却极为迅速。裙摆翻飞，少女挡在了凪与蓝原之间。她右手搭在蓝原身上，硬生生用背受了凪这一刀。
这是足以将少女术士的身体——连皮肤血肉脂肪骨骼脏器在内的一切——完全斩断的一刀。然而刀刃刚接触有栖川的背脊，凪的脸色就陡的变了。那宛如石沉大海的触感让女子高扬的喜悦斗转为愤怒。她眸色骤冷，身子猛烈一晃急速后跃。也就是在她足尖离地的瞬间。一阵令人牙酸的“喀啦”声陡然响起，有栖川毫发无伤，她足下地面上的雨水却骤然冰结。
简直就是童话故事中才有的场景。明亮晶莹的坚冰以少女为起点成扇形迅速放射延伸，并以与延伸一样快的速度轰然碎裂。就仿佛有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紧接而至敲在了冰层上，碎裂的冰晶宛如一团爆发的雾气陡然炸开，棱角尖锐的透明激射而出，子弹一般撕开同色水雾然后纷然下坠，重重砸在混凝土地面上。一时间碎裂声与坠落声在雨瀑中响成一片。就在这样充满了与杀戮截然不同的幻想气氛的声音中，蓝原整个人大力抽搐了一下，喷出一口鲜血。
“……居然，防住了。”已经退回丈夫身边的凪看着晶莹风暴中心毫发无伤的少女，眸底狰狞之色一闪便再次被激越的嗜血狂气掩盖。她手腕一沉正准备再次攻击。一只手却拉住了她的手臂。
“……阿恒？”
“不是防守，是转移。”与处于爆走状态的女子截然不同，身材高大的男人神色凝重却沉稳。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住妻子的肩膀，另一手快速拔出插在她腹部的刀刃往地上一丢。
刀子还没落地，女子伤口附近的血液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凝固成了褐色的血痂，原本争先恐后涌出身体的鲜红陡然受阻，停了下来。
凪就像毫无痛觉一样任由丈夫操作。而有栖川却在久川话音落下的瞬间抬起了头。
稚龄的少女脸上原本毫无表情，她一袭黑衣在夜色与雨幕中仿佛融化一般，唯有本就白皙的容颜特别清晰，益发显得那身打扮宛若丧服，而她本人则像是披挂着不吉利装饰的女儿节玩偶。
但此刻，她的眉梢动了动，露出了些微的惊讶。
居然那么快就被看出来了——他说的一点儿没错，她的能力就是“转移”。
“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将施加于自身的，和施加于肢体接触对象身上的力量与异能转移到肢体接触到的固体或液体之上”——名为有栖川亚乃的术士拥有的就是这样如同金属导电一样的能力。方才地面上的雨水之所以会冻结，正是因为她将久川恒施加在蓝原身上的能力导向了地面，而冰层会爆裂，则是因为她紧接着就传导了凪的攻击。
“凝固的久川”和“鲜红的狂犬”。拥有“使非固体迅速转化为其凝固形态”能力，仅靠肢体接触就能让对手身上的一切可流动物质——包括脑浆脊髓血液甚至眼球里的晶状体——都转为完全固态，从而做到秒杀的胜利的久川恒，和一展开对局就会暴走，嗅到血腥味就会疯狂，永远处于先攻地位的渚凪。
前者的能力让地面的雨水即刻变为了其固态——冰。后者的力量则瞬间砸碎了冰层。
但是，看出来，又怎么样呢？
因为在对方得知她的能力之前，她就知道对方的能力了——正因此，棋盘的这一侧才是她和蓝原。
或者说，正因为棋盘彼端站立的是拥有如此强大能力却因为接受了春日井小姐的礼物，双向截断了基因共鸣，既无法被其他PAWN感知，也无法感知其他PAWN的久川恒与渚凪，站在这端的，才是她和蓝原。
哪怕蓝原现在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虽然已经尽力救援，但是她到底慢了一步，虽然转移了大部分异能，但蓝原的内脏还是受损严重。倒在地上不断咳出血沫的少女还没断气，却也没有了继续对局的能力。
然而，那又怎么样？
她还站在这里。
而只要她还站立在棋盘之上，背叛者就必须死。
——没错，背叛者。
——今夜发生在此处，这一棋盘之上的根本就不是对局。而是对背叛者的肃清。
“……而对付背叛者无需顾忌手段——这可是岚岚说的”既然不择手段的话，那么，打个擦边球，也是可以的吧？
对不对？岚岚？
少女的嘴唇微微阖动，弯起了极浅极浅的弧度。这表情让凪陡然色变。技师的危险直觉在这一刻被猛然触动。她手中刀光一闪，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向少女冲去。
然而有栖川始终垂于身侧的另一只手已经猛的一握。
精密仪器——或者，直接称其为发信器——的光芒在距离战场不到百米的，立体式停车场楼顶亮起。而就在这光芒亮起的瞬间，在大雨中端着加装了夜视仪的狙击步枪一动不动的静静等待了两个小时的东乡铃奈扣下了扳机。
“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