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灵》笔名未闻

29、异魔之殇

　　沿着长长的阶梯向下，凰语和楚戈不禁惊叹于这地下空洞的广阔。
　　细长条干笑了几声，“当年血雾滩一战，大家以为飞龙将军在毫无补给的情况下血战，其实不是，这里的地下空洞足以存储五十人几年的口粮。”
　　凰语转了转匕首的刃尖，轻哼一声，“听说太傅大人是飞龙将军的后代？难怪他知道这个地下空间。”
　　细长条自知失言，唯恐透露更多太傅的讯息，便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带路。
　　一行人沉闷地沿着螺旋楼梯前行，一路上只有火把微弱的光亮，快下到底部时，传来了微弱的腐臭味伴随喘息声，楚戈的心不禁绷紧了。
　　“到了，就是这……”凰语没给细长条再发话的机会，一个手刀将他劈昏在地。

　　眼前展开的景象比之前的更加惊心动魄，还没有完全变成异魔的人和灵□□喘息着，在地上四处挣扎，几个还没有被植入傀儡玉的人伤痕累累，被锁在一旁无法动弹。听到楚戈和凰语走近的声音，几个人抬起了头，但发出的声音已经是完全异魔化的嘶嘶声，他们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但是已经无法再发出人类的声音。凰语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纯度如此高的傀儡玉植入体内，足以让他们神识错乱，异魔化的过程不可逆，他们就算是你的至亲好友，也无法认出你了。”楚戈想要闭上眼睛不看这悲惨的景象，但凰语没有给他机会，强行塞给他一把匕首，“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能让他们结束痛苦的，只有你了。”楚戈盯着翠绿的匕首，生生从中看出了一丝猩红。
　　“唔唔……”微弱的声音传来，楚戈和凰语闻声抬头。
　　一个重度异魔化的身躯在黑雾中扭曲挣扎，凰语正要出手，楚戈发出嘶哑的声音，“是你吗？良颜？”
　　因高度异魔化变得模糊不清的身躯开始更疯狂的扭动，它转过头来，似乎想看看是谁在呼唤它。黑雾中隐隐透出良颜翅膀的印记，纯金色的翅膀在黑雾中显得尤为鲜明，甚至有一丝刺眼。
　　它空洞的眼睛看着难以置信的楚戈，发出阵阵哀嚎，楚戈颤抖着上前，摸着它的翅膀，掌心却只能感觉到混沌的黑雾，“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哥呢？大家怎么会变成这样？良颜！”
　　已经异魔化的怪物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只能撕扯自己的面孔，它不可置信地抓着自己的喉咙，仿佛撕挠能帮助它恢复灵体的形态，但是异魔不会流血，也不会感受到痛感，这样的行动只会加速它的异魔化。在意识到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后，怪物抓过楚戈的手，将匕首对着自己的颈部，眼睛里充满了哀求。
　　异魔只有被斩首或者在高浓度的光下才会死亡，异魔化的良颜已经存了死志。
　　楚戈的眼眶渐渐模糊，他感觉这把匕首变得无比沉重，自己的手无法挪动半分。凰语正要欺身上前，怪物抓住楚戈的手，用尖利的翼族匕首重重地划伤了颈部。黑雾缓缓散去，楚戈手上代表良颜的烙印随之消失。
　　楚戈的肩头耸动，凰语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小家伙，尽管哭吧。从此以后，你就是大人了，成年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万物皆有欲，有欲望就有争斗，从此以后，这样的场面你会见到很多，如果你不能早些习惯，早晚都会成为累赘。”
　　楚戈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吼道，“我知道！可是一切都好，为什么偏要是异魔！如果他们以人和灵的身份死去，至少还可以在轮回中相遇！可是异魔不行，异魔是混沌的产物，没有办法让他们重生！”
　　“重生？”凰语轻笑一声，“不存在这样的东西，重生永远是自以为是的伪命题。轮回转生只是机械的规律，永远不随任何生灵的意志改变。即使还是同一个灵魂，换了一个□□，你们就可以延续之前的感情吗？如果你只想让一个生灵活着，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人和灵都是贪婪的，你想过重生的人与灵是否想重生吗？或者说，他如果再次重生，还想成为你的使役灵吗？还会再次忠于你吗？可能你们会成为仇敌或陌路人，对你来说，这样反而是另一种痛苦。”
　　“即便他和我是仇敌，只要活着就好，只要他还能自由地活着……你们复活龙吟，不也和我一样吗？”
　　“不要想多了，我们复活龙吟，并不是因为我们想要他活着，只是需要他的力量。世间很多事，不是你想不想做，而是你要不要做。灵界如今日渐式微，龙吟之力没有继承者，只靠我和泠胤是绝不可能修补祈幽大阵的，而在你身上刚好发现了他的七魄，这也是我们找到你的原因。而你，小家伙，你希望死去的生灵能重生，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凰语低下头，发出一声叹息。“轮回转生是自然规律，而重生，永远是禁忌。生灵的生命，也不是由长度来决定的，而是由记忆。只要你还记得，他就和你一起活着。”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凰语轻哼一声，“看来那些小黄莺没能拖住他们。我们没空在这里耽搁了，小家伙，过会再哭鼻子吧。”双手抬起冒出碧绿的火焰，锋利的翠色匕首形成剑雨舞在空中，快速将还未成形的异魔统统斩首，痛苦的嘶吼伴随着黑雾萦绕在空中久久不散。仿佛怕这个场景刺激到楚戈，凰语身旁的花灵还降下了一场花雨，将黑雾裹挟冲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余淡淡花香。花瓣落在楚戈的脸上，似乎残留着良颜灵魂的温度。
　　“收拾完脏东西，送你的亲人们最后一程。我们也该走了，快把眼泪收一收。”
　　“去哪里？”
　　“当然是去北都，会会那位太傅大人。他豢养异魔，肯定不止是为了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