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落》若鱼ly

5、5.皇宫一日游

　　初十转眼就到了，正如云罗所言，玄老爷子和玄子谦都没有阻止自家的闯祸精入宫。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樱落不得不换上女装，点上脂粉！她原本是想要和白寂佑同去，但白家下人回复，少爷早就出门了！于是她独自一人乘着云罗派来的轿子入宫。
　　天气很好,惠风和畅。庆生宴会在云罗公主的披香阁举行，樱落随着宫人饶过御花园，来到披香阁。
　　云罗是细致的女子，住的地方自然也是精巧非凡。很少人工制造的华景，倒是在那蜿蜒的溪流边种满了桃树，又专在今日找异人催开了桃花，整个披香阁竟是名副其实！有花瓣随风蹁迁，落在溪上，自是落英缤纷，美不胜收。饶是樱落这般不懂欣赏之人，也不禁被这美景吸引、露出会心一笑。
　　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看你。云罗生辰，众多皇亲贵族子嗣都会出席宴会，送上贺礼。然后便两两三三寒暄，欣赏风景、畅谈仕途。而彼时的樱落便成了最引人的一景！
　　她身着绿色的丝裳，领上绣着金边樱花，颈际两条细金琏，上头缀着珠贝。她梳着望仙髻，簪着白角梳和珠玉步摇，手肘腰后缠着的披帛也是浅浅清爽的绿。胭脂点着小巧的丰唇，烟云黛描着秀气的眉毛，最迷人的却是她脸上那一抹笑。她盈盈走来，嫩绿色的长裙在粉红的桃花间显得清新亮丽，自有一股夺目的风采！
　　当她进入披香殿内时，白寂佑正在与云罗聊天，见到这样的樱落也不免露出惊艳的目光。云罗站起身来，握住樱落的手笑道“方才还听宫女们说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原来是樱落妹妹呀！平日见你一身男装已是洒脱飘逸，原来打扮起来竟是这样的美人。赚足了公子哥儿的目光，硬是将我这满园美女都压了下去呢！”樱落瞪大了双眼，一本正经得答道“云罗公主，你这话可千万不要给我爹和几个哥哥听见了，不然他们还不得天天逼我穿成这样，你都不晓得，这身行头花费我一个多时辰准备呢，而且穿成这样很不方便嘛……”
　　白寂佑忍住眼中的笑意，这丫头，还什么不方便？是不方便她打架和惹事吧！不过不得不承认，她这装扮是极好的，将好好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原形毕露在大家面前，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他向外一扫，正好看到几个公子哥儿望着樱落的眼神，不禁莫名的懊恼起来！
　　宴会前的时光是无聊的，玄樱落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侵入者，根本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
　　开始她是被一群男子簇着硬拉去流觞对诗，文者之思，该是旷达的，可是一群男人,不仅自己打扮得油头滑面的,连吟的诗都是什么“天若有情天亦老，谁若无恨水长流”“曲终无别意，并是为相思”之类带着脂粉气的句子，害她一女子也不好意思太豪情万千！于是她盾走了……
　　后来她自己跑到一群名门闺秀中听人家弹琴，结果大家似乎都不大待见她，尤其中间穿着鹅黄色衣服抱着筝琴的少女，更是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她。于是她默默地离开了……
　　后院几个小格格小阿哥在玩蹴鞠倒是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自幼丧母，父亲做生意又忙，是三个哥哥陪着她长大的，这直接导致了她的蹴鞠玩得特别好。后来三个哥哥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目标，她便和伊依将蹴鞠的玩法发扬到了极致！而今看到这家什，心里真是痒痒的……
　　正巧一个阿哥用力过大，蹴鞠就飞到了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笑着用膝盖掂了几掂。有小阿哥惊奇得喊“咦，天仙姐姐也会玩蹴鞠么？”樱落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当然咯！不过普通的玩法太野蛮了，不太适合女孩子，今天姐姐要教你们一个新的玩法！”
　　说罢，樱落神秘一笑，将球掷过头顶，然后快速转身、下腰，抬起右腿，蹴鞠便稳稳的落在她的右足尖上！孩子们迸发出一阵叫好，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蹴鞠球的玩法、动作加以美化,旋转、跳跃、下腰……宛如一支曼妙的舞蹈，桃花瓣和她满头的黑丝一同飘舞，步摇、玉簪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支曲子，在应和着主人的舞姿……
　　大家都醉了，整个院子寂静着！正在与云罗聊天的寂佑也呆呆的看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眼里竟藏了些许的宠溺。
　　玄子谦一向是疼宠他那唯一的妹妹的，今日她奉公主旨意入宫，子谦心中很是不安，生怕她又闯下祸事！于是自愿请旨来保护披香阁的安全，顺带看着点儿自家的闯祸精。谁知刚踏入阁内，便看到自己妹妹被一群苍蝇似的贵公子痴痴的围观着，她自己还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一点没有大家闺秀之态。
　　“玄樱落，你成何体统？”子谦这一喊，不仅惊醒了醉了的观众，连樱落本人亦是一惊，蓦然转头愣在当处。弱弱的喊了声“大哥……”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一支白玉簪从她的发间掉落，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接住，那人上前一步，将玉簪松松的插回原处，转身笑道“子谦，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你干吗这么严肃呢？”“上官！…”未待子谦说完，云罗公主便急急上前附和、帮樱落圆场。子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樱落对着自家大哥离开的背影做个鬼脸，这才心满意足的搀着云罗进入殿中。
　　子谦口中的上官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微笑。玄樱落，是子谦的小妹啊，不矫情、不做作，还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子呢！
　　宫中宴席的座位是极有讲究的,以这个家族父辈官职的大小,由东道主向右依次来推。虽然玄辰并无官职，但樱落的大哥却是官拜二品，且她又深得公主喜爱，于是便分别与白将军之子寂佑在云罗右手边的三、四位落座。
　　席间得空，樱落好奇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心里思量着。看到刚刚为她解围的公子携着那个貌似很讨厌她的黄衣女子在标着上官的位子上落座，不禁小声嘟囔“原来是上官宰相的儿子啊，长得还真是俊秀呢……”上官正好回眸，撞上樱落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樱落便悄悄红了脸颊。
　　她座旁的白寂佑自是将这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他刻意压下心中涌起得不舒服，贴近樱落道“那是上官家的一对兄妹，女的叫上官漓，精通琴棋书画，是当朝有名的才女。男的叫上官冉，文武双全，与你大哥交情匪浅…”樱落笑道“大哥的朋友么？看起来和我三哥性子比较合哎，都是给人君子如玉的感觉！”
　　看到樱落依旧将目光放在上官冉的身上，寂佑不禁懊恼，想起他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帮她簪发，他的心里更是有一股无名火。白寂佑神色晦暗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宴会结束。在众人的催促下才知道到了展示贺礼的时候，慌忙从袖中摸出一方锦盒交给云罗，云罗当众打开，耀目的光彩令众人都为之惊叹，“是一块美玉！”云罗笑道。有人道“宝剑赠英雄，这玉纯洁无瑕，配公主是再好不过的了！”众人皆附和称是。寂佑只是微笑，其实，这玉是他费了大力从几个西域商贩那里弄来的，可是能惹云罗一笑，就算多辛苦，他也觉得值得了！
　　众人纷纷送上贺礼，无非是锦绣丝绸、玛瑙如意之类的俗物。炫富的意味是再明显不过了。而上官家的礼物确是与众不同。上官漓抱着琴，对着云罗盈盈一笑,“众位公子小姐的礼物真是太千篇一律了，今日我和哥哥就为大家合奏一曲，换换心境，就当作送给云罗姐姐的生辰贺礼，可好？”云罗一向不喜这丫头的刁钻蛮横，但碍于上官家世，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点头答应。众人被她讽刺，心中自是不服，但碍于公主，也只得忍下。
　　好在上官漓在琴艺方面也是颇有造诣的，并未令大家觉得厌烦。琴音淙淙，如流水轻响，意境空灵。更有上官冉的笛声作伴，悠扬动听。
　　一曲罢，满座寂静，上官漓整整衣襟，得意的环顾四周。看着樱落的眼神更是带着挑衅。“玄小姐，你也是名门之后，今日我抛砖引玉，你能否弹奏一曲，让大家一饱耳福呢？”她笑着，却满含讽刺，洛阳城谁不知玄樱落是个草包呢，这般为难，看你如何下得了台面，纵相貌出众，今日夺尽我的风头又如何，还不是草包一个！
　　樱落抬头看看上官漓，无辜的睁大双眼“可是我不会弹琴啊！”众人哗然，寂佑皱皱眉头，来者不善啊！上官漓轻笑“这都不会啊，那玄小姐可会唱曲？与大家听听如何？”樱落摆摆手“不会！”上官漓的眼中尽是讽刺“哦？那玄小姐会干嘛？难道只会吃喝拉撒？”樱落故作惊讶，道“怎么，上官小姐现在都还没学会吃喝拉撒？”众人哄堂大笑。白寂佑也被这般鬼机灵的言语逗乐了。上官冉挑挑眉头，继续看戏！
　　上官漓本想在言语上讨得几番便宜，没想到反被樱落如此捉弄，涨红了脸，喊道“堂堂玄家小姐，难道就会在大家面前踢球玩玩吗？该会的全都不会，真是好不知羞！”玄樱落这才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拿起桌上用以装饰的宝剑，对云罗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云家江山是驰骋沙场得来的，樱落今日就以一曲剑舞为公主庆生！”她铿锵的语气赢得满堂喝彩！
　　樱落环顾四周“只是，我还缺点背景音乐……”上官冉轻笑，拿出玉笛“我来！”无视自家小妹杀人的目光……
　　众人都不知道，美妙的笛曲和灵动的剑舞竟然可以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荡气回肠，她手执宝剑，时而柔弱蒲柳、时而健若蛟龙，沉重的宝剑在她手中宛如一根听话的柳条，任她摆弄。白寂佑不想承认这两人配合的画面在自己看来是十分刺眼的。他不得不做些什么事证明自己确是比上官冉厉害！
　　于是乎，一袭白衣的男子飞入场中央，将这支独舞硬是变成了双人舞。他仅凭一管青玉箫与樱落的宝剑对抗、纠缠。舞蹈高潮部分，两人同时跃起、任青丝在风中飞扬，衣袂飘飘。宝剑与玉箫相错发出悦耳的脆响，配着上官冉的乐曲，在桃花般的围绕下，旋然落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剑舞早已结束，众人却依旧沉浸着，樱落看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赢了，她向气红了眼的上官漓挑衅的眨了眨眼睛，转身将宝剑放回原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的,人群还在喧闹,一群不速之客却悄然来袭。如那日皇泽寺遭遇一般，来者均是一身黑衣、青纱掩面，目的只指云罗。只是这功夫便不可同日而语。在座诸位均是娇生贵养的公子小姐，只会尖叫躲避，有能力者不过寂佑、上官冉与几位武将出身的公子，樱落勉强自保。可忙煞了子谦带领的侍卫团。
　　一番混战，来人分为两批，少数留守，目的是虏走云罗，多数则冲着皇帝的金銮殿方向逃跑。为顾大局，子谦在路过白寂佑身边时，严肃地留下一句“照顾好樱落！”便带领几大高手向逃跑者追去。
　　若子谦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江湖近年来新建的烈焰组织的作为。当朝天子沉迷女色、重臣握权而不知加以制衡，有野心之人早在背后有所行动，妄图改朝换代。幸而有一批忠心死士在誓死捍卫云家天下，这么多年都未再起风波。如今看来这一切的平静都只是表面现象，野心之士早已与绿林勾结，这云家天下还是岌岌可危啊！
　　待到几人追到金銮殿方向，发现空无一人，这才明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子谦暗道不好，忙带领众人原路返回！
　　就在子谦离开不久，那群黑衣人仿佛被谁下了特赦令一般，不再隐藏，将自身实力发挥到了十成，出手狠辣、无所不用其极！更有甚者使用迷药迷晕了云罗公主。妄图伺机带她离开。
　　正在打斗中的白寂佑刚一回头，便看到了云罗倒下。他心中一紧便扑了过去，将她搂入怀中“云罗，你醒醒！”此时的柔情万千无疑是最错误的表达，伤人伤己。白寂佑只顾怀中人，却忘了自身的安危。一柄长剑划破长空、向他的后背刺来。上官漓大喊“小心！”白寂佑转过头来便看到樱落挡在他身后、长剑刺穿了她的右肩……
　　她就那样站着，绿罗裙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也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她的右臂整个被血染红，肩胛骨处的剑伤十分可怖。白寂佑惊得说不出话来，樱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皮外伤罢了，我不要紧。”白寂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正在两人分神之际，一刺客趁机向云罗刺来，他抱着她慌忙躲过，却还是划伤了她的左腿。寂佑大急!
　　正在此刻,子谦带领援兵赶回,场面得到了控制,白寂佑于是什么也不顾的抱着云罗向外冲去。上官冉挡住了他的去路，道“公主交给我吧，你该去陪着樱落！”寂佑回头看了樱落一眼，却还是紧了紧怀中的人儿，道“她很坚强，无需我陪伴，可是云罗与她不同…让开，我要带她去太医院！”上官冉哑然。白寂佑只顾带着云罗向外冲去。
　　上官冉回到樱落身边，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就见她晃晃身子，倾在了自己怀里。他慌忙环住眼前的人儿，看着她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流血不止的右肩、倔强到从始至终都未喊一声的双唇、和因为疼痛而深深蹙起的眉头。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心疼。他不在乎是么？没关系，换我，来爱护你！
　　忙着退敌的玄子谦亦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望着白寂佑离开的方向，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太医院内，云罗还在沉睡着。
　　白寂佑守在床边，心里却是烦躁不堪，他开始后悔那一刻不管不顾的离开，原本他只是想先带云罗就诊，再回去带走樱落。可是当他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诺大的园子空无一人，只留下点点血迹提醒着这里曾发生的一切！他不断回想着樱落替他挡刀的那一刻他心里的震动。他想着她勉强的笑容、对了，还有她那么重的剑伤……
　　思绪被渐渐苏醒的云罗打断，他的心里的沉重却还是没有减少几分。云罗皱了皱眉头“这是哪啊…我的腿…”白寂佑压下云罗正欲坐起的身子“你先别动，这里是太医院，腿上的伤是些皮肉伤，休养两天就会痊愈，你不用担心！”云罗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是有人受伤了么？樱落呢？她有没有事？”“她…她受伤了，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有她大哥护着她，还有那个上官公子，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语无伦次的说着，仿佛在说服云罗，又仿佛在安慰自己。
　　云罗看着他的慌乱，认真地说道“呐~寂佑，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喜欢樱落呢？”寂佑打断道“我没有…”云罗笑道“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有多在意她。”白寂佑道“其实我…”
　　云罗看着他“你想说的是你喜欢我吧？或许你这样觉得、甚至给了樱落这样的假象。可是经历过爱情的人都看得出你是喜欢樱落的。今天宴会，你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她笑，你就开心。上官漓欺负她，你比谁都懊恼…至于你看我的目光，总是带着崇敬和欣赏的，或许只是因为我身上有你欣赏的某些特质吧，但这欣赏绝对不是因为爱情！”她转头看着窗外，神色然了几许落寞“我挺羡慕你们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彼此还能在一起打打闹闹。而我喜欢的人啊，他离我好远……我的父王，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
　　她又转过头看着寂佑“你与我不同，你们还有未来。不要耽搁了，去找她吧！她才是你的幸福、你这一生的命中注定！”寂佑恍然大悟，向门外冲去。
　　看着寂佑远去的背影，云罗笑着抬起右臂，吻了吻脘上的玉镯，轻声道“煜城，你还好么？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