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到底》竹夭三离

3、第三章

　　“明天要去录音棚，今晚不要太晚睡，注意嗓子。”古涛把人送到门口，掏出小记事本，逐条宣读着今日注意事项。

　　程冕倚在门边，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我又不是不知道。”

　　古涛很认真：“就算你知道我也要提醒你。”

　　程冕噗哧笑了声，没有再不耐烦地赶人，反而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半真半假地感叹：“还是你最好了，我让秦董涨你工资。”

　　古涛哀怨道：“冕哥你少惹些幺蛾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而且涨工资你都说了多少回了……从来没见涨过……

　　这回程冕佯作翻脸了，伸出长腿踹他：“快滚蛋吧！”

　　回身关上门之后，他才呼出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给自己定了铁则，工作时、有外人在场时都绝对不允许考虑私事，今天已经好几次差点破功，最后古涛这死小子到底还是让他完完整整的想起了最头疼的事情。

　　在他心里幺蛾子已经跟杨天幺划了等号。你看，名字里都带着幺字，可不就是同类相聚么。

　　他眯了眯眼睛。

　　事情要说回昨天，同样是古涛开着车，车子疾驰在第五大道时，有一辆灰色途锐在逆向车道与他们越来越近。他只消扫一眼车牌就知道是杨天幺的座驾，正为这巧遇挺直腰板时，两三秒时间已经足够两辆车子完全错开，而擦肩的瞬间，他看见杨天幺双手把着方向盘，头微微侧着，微笑着在接电话。

　　而帮他把手机举到耳边的，是副驾驶座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说是男人……仅凭匆忙一瞥只觉得那轮廓更像男孩。途锐疾驰而过，恐怕早已跟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了，程冕还在死死盯着窗外。

　　行程繁忙，他还没来得及去做什么探查，于是隔了一天仍然不得其解那又是杨天幺从哪里招惹来的野花野草。

　　“小杨哥，这个软胎标价多少？”娄晓凡抱着一大堆各色软胎走到工作台旁。

　　“红的40，黄的45。”

　　杨天幺的车模店常客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各色男生和他们的父母，那些有志于要在遥控车模比赛里拿好名次的青少年，来买车子和配件，来调试和请教，到了忙碌时节，尤其是什么省市比赛之前，总让他脚都沾不得地。

　　幸好他近来有个乖巧认真的帮工——娄晓凡今年大学毕业，两个月前第一次来店里报道时紧张得满脸通红，大声背诵早已写好的简历，迭声强调自己是真的喜欢遥控车模，连小时候为四驱兄弟如痴如醉的经历都没漏掉。

　　杨天幺觉得有趣，留下了他来，又教他些修理的技巧，调教了这么段时间之后，已经基本可以放心的白日把店交给他看管。

　　娄晓凡长着张娃娃脸，惯常表现就是腼腆的跟着杨天幺四处转悠，他不是本地人，目前没有女朋友，好像是真的把店长当作值得信赖的大哥，平日一口一个“小杨哥”，有什么烦恼苦闷的生活事也都说与他听。

　　“这个胶水快没货了，我在订购单上加了一批。”娄晓凡汇报着，敏锐地觉察到年轻的老板似乎心不在焉，忙又喊了一声，“小杨哥？”

　　杨天幺回神，有点歉然：“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娄晓凡担忧地看他：“小杨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好像一直不在状态。”

　　“我没事。”杨天幺淡笑，只说，“你先做，我出去抽根烟。”

　　炎炎夏日，离开有空调的室内，立刻是热浪袭脸，他用单手拢着点着了火，心底发笑，程冕啊程冕，你还真是有本事。

　　竟然还是低估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力。他不是想不通透，程冕可以不开心，可以闹他，这些甚至都是他乐于看见的。他或许不想挽回这段乱七八糟爱恨交加的感情，但他不想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失去程冕这个人。想要果决地退出他的世界？不可能。于是他现在需要一个机会……或者借口……

　　而在杨天幺能想出一个完美的机会和借口之前，昼夜又是几个交替，《相思不换》上映了。

　　他买了夜场的票，慢悠悠地在饭后散步之后随着熙攘的人群走进了影院。

　　专程为了这部影片来的观众不在少数，这边一对小情侣显然就是如此，女生盯着售票大厅里的大幅海报就有点儿走不动路了，叽叽喳喳地跟自家男朋友指点着几位影星。

　　她男朋友不是很捧场，哼哼唧唧地撇着嘴，应答特别敷衍，姑娘家没太在意，挽着他胳膊进了3号厅。等影片开始放映了半场之后，男三女四都悉数出场，就真的能看出她是谁的粉丝了，就听她压抑着激动低声跟男友讲李逢杀有多帅，这大男生也不乐意了，嗓门稍大地回了句：“帅屁啊，你就是没内涵，喜欢这种没演技的花瓶！”

　　女孩子柳眉倒竖，还没来得及训斥他呢，从他们后座的位置有人幽幽地插言道：“是不是花瓶，要看过全场才知道吧。”

　　女孩子朝男朋友翻了个白眼，附和了这个陌生人：“就是！”

　　这下他可挂不住脸了，扭转了脑袋，就见后座的人身子大半匿在阴影里，头上还戴着一顶稀奇古怪的大帽子，他愠道：“你哪来的，别多管闲事。”

　　这时自己右边又是一道声音，温言相劝着：“先生，请不要在电影放映时大声喧哗。”

　　这男友的脸色已经是臭臭的了，被女孩子拉了把，才勉强忍住不发作。哼了一声，调整位置重新观影，不过他散发出来的不爽气场昭然若现。

　　坐在他右边的正是杨天幺，他的心里可不像他刚才出言时那样镇定，他的注意力已经无法聚集在大屏幕上了，其上妆容妖冶的李逢杀再好看，哪里比得上本尊？！

　　真是……何处不相逢。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心里琢磨着程冕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面还用余光去盯牢他，就见程冕果然做了个想要起身离开的动作，却又硬生生止住了。

　　杨天幺心里好笑，他那么了解程冕，已经猜出了缘故。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稍许辛苦的姿势，直到电影散场观众离席，才不远不近地跟上了那个飞速带上墨镜的大帽子青年。

　　已经算是深夜，大帽子青年不紧不慢地走着，出了影院之后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条罕闻人声的小路上。他这才停下脚步，摘了伪装物品，冲后面缀着的杨天幺道：“告你动机不良跟踪窥伺哦！”

　　杨天幺有心逗他，问道：“刚才你想过半途离席，后来怎么放弃了？”

　　程冕就是有这种本事，把白眼也抛得像媚眼：“要是你也跟出来，怎么欣赏我在荧幕上的英姿？”他顿了下，突然诘难道，“提问，李逢杀最后一句台词是什么？”

　　“这……”这可难倒他了，自从发现程冕就坐在身后一排，前后不过两米的距离，他哪里有心思好好看电影。杨天幺沉默了下，迟疑道：“……爱过？”

　　然后他看见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程冕深吸了口气，突然弯腰开始解鞋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