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避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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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情薄，人情恶。
裘兴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这种地方看到他以为再也看不到的人。
他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若非那人是他不敢惹的，他一早已经冲上去，将那人怀中的女子拉开了。
那个女子艳红的长裙已经有些稀皱，双颊嫣红如火，媚眼如丝不住地向他瞟过来，他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盼着小小酒杯能掩住自己的脸。
想他闪电剑三年前反出师门后，就没有怕过什么，可现在，他居然很怕。怕那个烈火一样的女郎认出他来。
救她还是不救？他好不容易有今天这不高不低的地位……
可要是没有她，他又怎能活到今天？
他拨出了剑。
闪电剑果然名不虚传，他抱住了她。她讶异到了极点似地尖叫，血花飞舞间，他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色。
然后他轰然倒地，身上至少中了四十七件暗器。
闪电剑裘兴智死不瞑目。枉他跟了宋千山两年，居然不知道宋千山除了人称烈焰君子外，还有外号‘千手千眼佛’。
佛也有火，“佛也是人。”宋千山蹲下，轻轻抚上爱将的眼帘。“你喜欢这女子尽管对我说，我原本也想明天就送你的。”他看了看吓得呆若木鸡的美人，微微一笑：“既然小裘喜欢你，我送你下去陪他可好？”
他的手比闪电快。
然而那个女子更快。
“轻风拂柳？”宋千山有些意外，他收住手，拈住下颔胡须。那个女子在七八柄剑下惨笑：“宋大庄主，我凤艳阳沦落至此，你也不肯放过？”
松风山庄的千金大小姐刚才还在他十指下婉转呻吟，这要是放在两年前，不是不值得酒后夸上一夸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宋千山怜悯地摇头：“想不到凤翔一世英雄……”他没再说下去，大步走了出去。
江湖，这就是如今江湖。权柄风光在手自是一呼百应，一朝衰落，便是少有人雪中送炭了。凤翔生前在黾城方圆百里嚣张得紧，当年魔宫动手灭门，竟是连门下弟子都退避三舍。凤家大小姐艳阳生得美艳绝伦，裙下之臣更是趋之若鹜。破庄之日，她正与数位少年侠士同游，听闻噩耗赶回家中之时，血魔女人还未走。
只有一个少年替她出头挡住了蔚然。艳阳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名叫林钟的崆峒弟子。她从来没给过林钟好脸色，他每次都只是陪师兄来看她，那时的她眼前有太多的景色，并没有看到林钟眸子里的热烈。
当时有那么多人呵，他们都跟蔚然过了几招，然后，扔下她逃之夭夭。轻风拂动蔚然雪白的衣衫，面纱后妖女的眼睛笑意盈盈。如果可以，艳阳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换那一对美眸的闭合。她那么恨她。是她毁了她的一切。
父母亲人的尸身一直横亘在她的梦里，一齐出现有，是蔚然身上点尘未染的一袭轻纱。艳阳无数次从梦中醒来，痛哭。
她一点都不感激蔚然放过了她，因为那是林钟用生命换来的。琉璃宫破，她比谁都高兴，又比谁都伤心。蔚然死了，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她不知道那一堆用身体换来的武功秘笈还有什么用处，但她也不能轻言放弃，她答应过林钟要好好活着。
可有时候，活着那么难。
地上冰凉的死人瞪着一双眼睛，她轻轻抚上，小声地问：“谢谢你，可是你是谁呢？”
“他是闪电剑裘兴智。”角落里有人回答她。说罢啪地一声，将柄长剑拍到桌上道：“这杏眼妩不错，再取一壶来。喏，这是酒钱。”
艳阳记得他是与宋千山同来的，那是个阴郁俊美的青年，眉间有颗鲜红的痣。那痣若在女子额前可称美人记，长在那男子脸上，无端端生出诡异。她没来由打了个寒噤，垂下眼帘，柔声道：“媚香楼不敢收公子的神兵，一壶杏眼妩妾身还请得起，请公子稍候。”
她快步走出房门，抚胸皱眉，不知如何是好。
候在门口一个老妪使个眼色，让小丫环扶她离开，命人送了酒进去。
青楼中死了个人，却是连泡沫都没有起一个。小有名气的裘兴智一定没想到，他的下场不过是一卷芦席。幸好还有媚香楼头牌红芍姑娘的一杯水酒。
红芍仍然是媚香楼最红的姑娘，渐渐的，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原来有个外号叫艳阳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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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蔚然再次踏入江湖，她觉得，江湖不再是个游泳池。
过去凡事都有下属打点，如今事事都得亲力亲为。虽然曾在这个湖里游过无数次，可现，她还是溺水了。
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既然湿了鞋，何妨洗洗脚？
蔚然现在就是这个心态。
下三滥的迷烟真的迷倒了她，当然，现在她醒了。‘坏人’点穴的手法很普通，她活动一下手脚四下张望。
破烂的山神庙中，燃着一堆火，两个男人正在聊天喝酒。
蔚然被扔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盖着一件气味古怪的灰布衫子。
“老六，这个妞不错，大姐定会高兴。”
“可不是，嘿嘿咱哥俩也能歇几天了。”
“累坏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天，俺都快憋坏了。”
“唉，要不是看这妞是个雏，老子真想就地正法了她。”
“忍着吧。”
蔚然哑然失笑。不过既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她选择跟着这两混蛋走一段。正道正在搜捕琉璃宫余孽，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本来她应该找个地方多躲几天的，可惜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她，只想大隐于市。
妓院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媚香院岂止是不错，根本就是非常不错。
穿过亭台楼阁莺莺燕燕，蔚然见到了老鸨。
“大姐，这就是老三他们弄到的货色。”
“哦?看不出来这俩小子这次倒挺有眼色的。”
身披轻纱面如芙蓉的老鸨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眉梢眼角风情万种。她走下来，托高了蔚然的下巴。啧啧啧，蔚然摇头。
“你这是作什么？”老鸨的声音妩媚动人，果然是够专业。蔚然老老实实地回答：“虽然你看上去蛮年轻，不过你眼角的粉搽太多了，近看反而显出皱纹来。”
老鸨一愣，下意识伸手轻抚眼角，面色有些发青。蔚然晒笑，老鸨脸一板，袍袖拂动间已经坐回榻上，冷冷地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蔚然，十八，没了。”
这样的回答让老鸨的脸色又变了一点点。
眼里有寒意，身上有煞气。蔚然眯着眼笑，暗中给老鸨下了结论：这是个高手。
“蔚然？”老鸨重复了一遍，思索着说：“这个名字很熟。”
她身后一个绿衣少女垂首道：“琉璃宫中右使便唤这个名字。”
果然不是普通的妓院啊。蔚然默然。不过，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就是了。
“右使？呵，”老鸨浅笑，慢慢道：“琉璃宫虽败落，可这名字也不是这种女子可以拿来糟蹋的。”她略抬下颔，朝着蔚然点点：“生得不错，清华犹如露染红莲。从今日起，你改叫怜菡。”
好酸呀。蔚然抿着嘴，微微点头。给新来的姑娘起这种名字，一定会让做几天清倌人的。就算这里危险性很高，她也不走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呆在这种高手面前，安全会很有保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避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