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了情》七月的七

33、第 33 章

　　温妍做了个很漫长的梦，她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噩梦。

　　梦中是直到现在她都不曾靠近过的那个路口，陆菲坐在一辆出租车里，额头的汗大颗大颗的往下落，顺着她已见银发的鬓角滑过。

　　是妈妈！

　　温妍焦急地想要狂奔过去，她大声地呼唤着“妈妈”，她要告诉陆菲立马下车，因为路的前方，是天人永隔。

　　然而她的挣扎也只是徒劳，她的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嘴里压根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绿色的出租车从眼前掠过，紧接着一声巨响，周围的人群都炸开了锅，画面在她眼前不断地放大，最终出现的，是她早就见过的车祸现场照片。

　　是了。她一早就知道，车祸跟慕少炀无关，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她对于让自己放下偏执无计可施，无法去承认这个残忍事实。也不能接受，陆菲的死，的确是因她而起。

　　而慕少炀……分明是她对不起他。

　　结婚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开心或难过、浪漫或枯燥的片段在梦境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都说梦境是黑白的，温妍却觉着它是五彩斑斓的。

　　梦境的最后，她在陆菲的面前哭了个稀里哗啦，把这几年来闷在心底的话全吐了出来。话到末尾，她已泣不成声。

　　悠悠转醒，是感受到了冰凉的泪。泪水在枕头上蔓延了一大块，冰冰凉凉的，贴在她侧睡的脸颊上。

　　现在已是深夜，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头上的呼叫铃在发出微弱的红光。

　　温妍抹了一把眼泪，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她原本是面对着窗户的，翻身过来对着病房门后，发现病房门并没有关严实，而是留了一道细缝，正好让走廊里幽暗的黄色灯光偷跑了进来。

　　门口有人在打电话，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谁。

　　“好的，我们再联系。这么晚您辛苦了。”

　　慕少炀挂掉电话后回到病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坐回已经待了一晚上的沙发上。他刚回到黑暗的房间，视力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过来，还未能看清床上熟睡的小人。

　　待他的视线里出现那张小脸时，他小小地愣了愣，随后立马起身，小声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先回了。”

　　慕少炀是了解温妍的脾气的，以至于在他刚碰到门把手时，他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错觉。温妍……怎么可能开口留他？还是在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机。

　　温妍知道慕少炀的惊讶从何而来，不知为何，此刻她心疼起他来，同时也深深地责怪自己。温妍你看，一个好好的养尊处优的少爷，被你逼成什么样了？

　　温妍坐起身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说：“你留下来。”

　　说罢，她抬手把房灯打开。

　　忽然来的强光，让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

　　温妍揉了揉眼，再度睁开眼睛时，她以为面前会是慕少炀放大的脸，深情的凝视她。可是并没有，他仍站在原先的位置，低垂着脑袋，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

　　温妍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而一想，也是。她引他入局，用了最不该欺瞒的事来骗他，说起来，她的行为并不讨好，甚至会令人厌恶吧。

　　“你……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多年来她再怎么闹腾，慕少炀也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不会因为两个人闹矛盾，就对她爱理不理。

　　其实慕少炀也矛盾，他刚跟王医生通完电话，两人都觉得温妍现在的情况不大乐观。她怀孕了，不能再靠药物辅助。可若是这样下去，若是再犯病，他又该如何保护她？

　　“没有。”慕少炀最终还是走到病床前，侧身坐在床边上，他想笑一笑让温妍安心，可他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战胜倔强的嘴角，“这么晚不睡，想聊些什么吗？”

　　“对不起。”

　　温妍知道自己有病，也知道自己吃的都是什么药。她后来自己又去做了一份个性测试，结果跟王医生给她的那份完全不一样。她当时就怀疑了。后来托师兄帮忙检测慕少炀给她吃的药，她才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付艳萍也在帮慕少炀隐瞒。

　　温妍还小的时候，有次她父母两个人闹的厉害，便把她送到了外婆家去。刚开始的头一个月还挺好的，外公教她写毛笔字，可那时候的她才多大呀，画的跟鬼画符一样，可宠爱她的外公还是一个劲的夸她。外婆是个典型的温婉美人，在小镇上开了家小有名气的旗袍店。外婆还说，要给她亲自缝一件旗袍当嫁衣。

　　可在亲眼见到外婆发作的样子后，外婆在她心中的形象完全破裂了。

　　外婆大笑着在后山上奔跑，笑声凄厉吓人，她抓着树叶就往嘴里塞，嘴角都被划破了，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绿色的汁水从她的嘴角流出来。

　　温妍害怕了，她后悔了。她不该跟着外婆跑出来，外婆说要去后山摘草药，山里有蛇，不让她去。她却还是偷偷跟着过去了。

　　二十年过去了，那天发生的事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口。

　　她记得最后那天，外婆的尸体是在小沟里被找到的。

　　温妍没告诉任何人她去过后山，从那以后她也再没见过外公，也不敢见外公。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告诉外公实情。

　　慕少炀哑然，他从来不知温妍还有这样的心事。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妍平静地讲完了，埋藏心里已久的话终于得到释放，她有种如释重负的的轻松。可不过一瞬间，她又难过起来，哽咽着说：“我会不会遗传给孩子，孩子怎么办，怎么办……”

　　慕少炀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在四年前，她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他就询问过王医生。王医生说，陆菲并没有精神病史，而且他问过陆菲同事，陆菲曾经遭受过严重的家暴，如果陆菲遗传到的话，几次的家暴之后，她应该也会发作才对。

　　而温妍，极大可能是年少心智未成熟时，见证了她外婆发病的全过程，导致内心一直暗示自己有精神病，又一直压抑着自己，才会导致在发生变故时无法控制自己。但最后，王医生还是说，这仅仅是推断，不能完全下定论。

　　“其实我很矛盾。”温妍继续说：“我想要孩子，又怕生下来孩子不健全，会毁了孩子的一生。可是……可是我就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啊！”

　　温妍无声落泪。

　　对啊，谁不想要个自己的亲生孩子呢。可是接受过教育的洗礼，温妍不敢冒这个险也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万一孩子生下来就有问题，怎么办呢？她当然也会养孩子一辈子，可是孩子呢？被人嘲笑、指责、谩骂，她又该怎样保护孩子？

　　慕少炀心疼这样的温妍，他抱住她，轻声问道：“你要跟我离婚，是怕我知道吗？”

　　“我怕耽误你一辈子。”

　　温妍矛盾，想离婚又不舍。更是不敢面对陆菲的死，如果当初不是她的固执，陆菲又怎么会上了那辆死亡之车呢？她不断地把责任推到慕少炀身上，把慕少炀塑造成一个多情的负面形象，不过是为了减少自己的负罪感。

　　那晚上温妍一宿没睡，脑海中太多的事挣扎，许多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嗡嗡嗡，吵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不过，温妍也想明白了一点：要放下自己的偏执。

　　-尾声-

　　没有人知道慕少炀跟温妍怎么又和好如初了，两个人的亲密程度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甚至还补办了婚礼，当然，这是一年后的事了。

　　“格格，你这婚礼浪漫啊，还带孩子一起的啊！”欧阳芮抱着胖乎乎的小肉球，眼里有羡慕也有欣慰。

　　温妍穿着婚纱的身体有点僵硬，头纱还被小家伙拽在手里呢，她生怕自己动一下就把小家伙给弄醒了。

　　慕少炀在几桌远的地方被人围住敬酒，目光瞥到这边，眼中浮上担心的神色。反被朋友调侃：“这么多保镖围着呢，你担心什么呢？赶紧干了啊！”

　　“对对对，我还没见识过慕总的酒量呢？”

　　“都叫慕总了，慕少炀你能不能给点面子麻利地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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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孩子会不会恨我？”

　　“不会。”

　　“为什么？”

　　“他和他外婆在天上看着你笑呢，他在和他外婆说……”

　　温妍赶紧追问：“说什么？”

　　“我妈找的老公咋这么帅！”

　　“噗——慕少炀你真不要脸！”

　　“嘘，太大声了吵到宝宝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