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纪事》阳枝

7、第六章 信息量太大了

　　搬家——这信息量太大了

　　眼看到了村口，赵三泰憋不住了，拉着邱延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从他和他爹光着屁股和泥开始，到邱延如今出息了，光宗耀祖，说得那叫一个煽情，差点就让邱秋以为遇上失散多年的亲人了。
　　邱延从小到大一直受白眼，还是头一次遇上主动示好的，整个人都木了，指望他说出点什么来估计是不成。指望邱秋？别开玩笑了，那女人一向小心眼，记仇记得清楚着呢。
　　好不容易拿国丧为借口把村长摆酒席的邀请推了，等姐弟俩到家后背都湿了。

　　事情绝对没这么容易完。俩人才换上素服，又一波村民涌进小院，各个手里都端着东西，邱秋仔细瞧了，貌似有些还是从前在邱家顺的。
　　但是大伙恐怕早就忘了这一茬，毕竟多少年都过去了，他们也记不清东西是哪里来的，而且大家有志一同地患了选择性失忆，连十几天前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全都笑盈盈地跟邱延道喜，说话极不靠谱。像什么“我早就看出你是个有出息的”，“从小就聪明”，“你生出来那天，云彩都是红的，真真是有福气的孩子”。大叔，你确定不是火烧云？
　　更恐怖的是还有人说“大娘从前没少照顾你，往后发达了，别忘了接济接济你兄弟”。邱秋看邱延茫然的脸色就知道他压根不认识这大娘。
　　邱秋看邱延实在可怜，只好扬起四十五度角望天，鼻子一酸，沉而重之地说：“皇帝刚刚驾崩，咱们不好如此热闹，我提小弟感谢众位大爷大娘的好意，待日后便宜了，我们姐弟自当设宴感谢大家。”

　　一波一波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姐俩直到天黑才吃上饭。邱秋简单煮了盆野菜汤，往里打了两只鸡蛋，主食就吃大婶们送来的菜团子。说过饭，邱秋端着玉米粒野菜去鸡窝，小宝贝们叽叽喳喳，看它们的欢实劲儿想来是没饿着。
　　“姐，你看咱家那只母鸭又下了几只蛋，这回个头比上次的还大。”
　　“那正好，加上上回那几个，我给你腌咸鸭蛋吃。”
　　“咸鸭蛋？”是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咸鸭蛋就是把鸭蛋用酒蘸一下再滚一层盐，放到罐子里面放一个月，出来之后煮熟，切开的蛋清是咸的，蛋黄也有点咸，但是砂砂的，很香，做得好的话还会冒油，如果就着粥吃那简直就是绝配啊。”多少年没吃到了，很憧憬有木有。
　　“那咱们快做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真是，堂堂举人居然是个吃货，估计说出去都没人信。
　　“嘎嘎，”你们当着鸭子的面讨论怎么吃鸭蛋，还有木有人性了！

　　邱秋深表歉意，特意往鸭子的食槽里多加了一把野菜。
　　“邱延啊……”
　　“大姐有话就尽管说吧，都憋了一天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邱延小心地把鸭蛋放到桌上，说道：“姐姐一有心事就爱喂鸡，从前都是一天喂一次，今天从晌午回来到现在，已经喂过三次了。”
　　“好吧，我是有件大事要跟你商量。”邱秋放下手里的东西，“若你觉得不妥，只当我没说过。”
　　“大姐直说便是，我们虽然不是亲生姐弟，可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姐姐，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不好和弟弟说的。”
　　邱秋点头，下了十足的力气，问邱延：“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村子，搬到城里去？”
　　“我觉得不如直接搬到帝都去。”
　　“啊？”邱秋睁大眼睛，这小子居然比我还有迫力，“会不会太远？”
　　邱延一点都没惊讶，反而不解地反问：“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反正都要搬，不如直接搬到帝都。况且三年后我就要参加会试了，若住在帝都更方便些。”
　　“……”
　　“听我娘说她家从前就住帝都，我小时候一直吵着去看，爹娘就是不肯。”
　　“……”
　　“还有啊，好像咱家从前姓戚，不姓邱。”
　　“……”
　　“正巧昨日无事翻书，发现下月初一便是好日子，宜动土，宜出殡，宜搬家，不如我们就那天搬？”
　　“哦，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
　　邱秋摆摆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漂浮状态：艾玛，这信息量太大了，她得回屋好好消化消化。

　　九月二十一，邱秋姐弟卖掉了家中鸡鸭和山脚下的几亩荒地，卖不掉的就分给左邻右舍，权当个念想。要说这人吧真是矛盾的动物，平时一起相处的时候恨不得打得鸡飞狗跳，临要走了，反而真的从心底生出几分不舍来。尤其隔壁陈大娘，平日里嘴最毒的就是她，当然，邱秋也不妨多让，可是得知邱秋他们要走了，哭得最凶的也是她。邱秋和陈大娘抱着团哭，那天邱家屋里险些水漫金山。
　　九月二十八，邱秋大手笔花了三贯钱买下一辆简陋的驴车，十月初一，也就是邱延口中的黄道吉日，姐俩锁好房门，带着衣服细软、邱秋的手表手机、邱延的宝贝书和全部家当——十三贯四百钱，坐着驴车，一路往帝都的方向走去。

　　从临山县往帝都，顺利的话也需要两个月，再加上阴天下雨不利出行，那日子就更不好算了。总而言之，五个月后，邱秋和邱延终于算是在帝都落下脚，并且阴差阳错地开了这家邱记粥铺。此时皇帝的二十七天热孝早就过了，老百姓们百日的孝期也过了，只余王公大臣们苦逼地守着他们一年到三年不等的国孝，吃肉的人少了，肉价顺势就便宜了，连带着其他东西的价钱也跟着降下了。
　　你问为毛是粥铺？这个问题要是让邱秋听见，她能呵呵你一脸。
　　老娘在现代学的是宠物医学，宠物医学啊！在古代你跟人家谈宠物，人家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出来的是“男-宠”“娈-宠”“宠-妾”，尼玛压根和猫猫狗狗不沾边啊，难道你让老娘一个黄花大闺女每天背着药箱去各家各户给人家看菊花？！就算是社会环境允许，您也考虑考虑咱□□教育的实际情况不是，大家都是考试前一个礼拜啃书本，考完试全都格式化还给学校的有木有，人家都穿来三年零好几个月了，那些东西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而之所以选择开粥铺，而不是米铺饭铺杂货铺，邱秋只能说，呵呵。
　　所谓常在河边走，谁人不被坑。往事不可追，说多了都是泪。所以这段咱们略过，等邱秋想说的时候再说。现在开始书接第二章，从邱秋这几天气不顺支使邱延刷碗说起。

　　话说这几天邱秋搞了几个换汤不换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水牌子，又做了一把粗糙低劣的促销广告，营业额翻了十倍不止，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气不顺？？
　　事情是这样的：一连七日，每天早晨邱记粥铺的生意都十分火爆，但碍于小店铺面有限，常有客人进来没位置坐的情况发生，虽然邱娘又陪笑脸又送小菜，也有客人不愿意等，抬腿便走。
　　可是只要一过卯时，集市散市，粥铺的生意便立马冷清下来，店里空荡荡的，就跟刚开业那会儿一样。虽然只凭早上那一个时辰的生意小店一日就能净赚几百文，可是邱娘却清楚，这绝不会长久之计。
　　首先一点，铺子里卖的东西十根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做得再新鲜再好吃，客人早晚也有吃腻的时候。
　　再者，早膳吃粥天经地义，可是谁又会一日两餐都喝粥呢。
　　最后，也是最要命的一点，小店现在生意好，全靠买二赠一拉动着，你会送，就代表人家也会送，甚至可能看起来比你送的还多。邱娘已经发现地字十六号店那家烧饼铺子，还有玄字四号店那家卖豆浆油条的店，都开始买三赠一买四赠一了。照这情势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老百姓会觉得赠东西理所当然，再不买你的帐。

　　邱秋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的生活已经算是老天恩赐的了。
　　邱秋机械地继续手里的活计，这些诸如淘米切菜之类的动作已经印在她脑子里成了条件反射，根本不需要过心。
　　来到这里邱秋才知道绿色无污染的米，即便是次等的，也要比现代那些加了化肥农药的好吃。所以米不用淘得太干净，否则就会坏了味道。
　　其余的用料，比如果干之类的，要在下午收拾好，泡水里备用。唯独鱼肉，因为要确保新鲜，只能在临睡前杀鱼切肉，把肉片放到料里腌渍起来。
　　米淘洗过之后，还要在水里泡一夜，第二天早上丑时起来，三口大锅一起熬。熬啊熬，熬啊熬，就熬成了阿香……不对，熬成了邱氏独门秘制的大米粥。

　　“要是真拿得出独门秘制的东西就好了。”邱秋叹气。
　　正在那头可怜巴巴地刷碗的邱延小胖子听到老姐叹气，手忽然一顿，之后噌地站起来，屁颠屁颠跑到邱秋跟前，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让邱秋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那谁家的金毛。
　　“……有事？”
　　“姐姐——哎呀，干嘛打我？”邱延护住脑袋，小眼神那叫一个委屈。
　　邱秋阴测测地：“好好说话，不然老娘把你阉了送宫里当公务员去！”
　　小胖子虽然不懂啥叫公务员，但是阉了还是懂的，于是老老实实地站直了，总算有点男子汉的样子。
　　邱秋点头，孺子可教。大手一挥：“说吧，啥事？”
　　邱延眼睛冒光：“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在老家你试着做一种叫皮蛋的东西？”
　　邱秋眯眼：“你是说……再试试？可是之前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过。”
　　“之前都是姐姐乱试的，今天多抓一把灰明天多放一点盐，毫无章法。”邱延往后退了两步，方接着说，“这回我们用本子记上，每次只改一点点，同时少量多次的试，也许没两个月就能试出来了。”
　　邱秋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尼玛，连个古人都懂得控制变量法，还让不让人玛丽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