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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亡(下) ...

  •   身体急速坠落,心中惊恐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要死了吗?就这么死去吗?

      父亲、母亲都已先走一步,现在到我了,也好,可以和他们团聚了,锦华放下心神,似乎连呼啸的风声也静止了。

      就这样吧……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只是锦年……对,还有锦年啊!她还生死不明,我怎么能扔下她不管,不,我还不可以死!

      锦华回过神,身体快速往下坠,怎么办?

      她使出浑身力气攀住崖壁,可是坠力太强,连带着她的身体剧烈的与崖壁摩擦,不一会儿衣服就被刮破,膝盖、胳膊处都被擦伤。锦华咬着牙忍耐,右手仍旧牢牢附在壁上,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细碎石块纷纷往下掉,砸到脑袋上她也不觉得疼,身体侧面与崖壁摩擦飞起的灰尘草屑溅入眼内,她忍着不去揉它,只闭着眼睛。

      这样贴着崖壁往下坠了一阵后终于被她抓到了一个凸起物,是一棵斜长在壁上的树。

      锦华紧紧抓着树枝,身体右侧鲜血直流,握着树枝的右手掌心也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楚,紧咬的嘴唇已失了血色,额上全是汗水,没过多久,右手渐渐有些吃力。

      坚持,坚持!锦华对自己说道。

      似乎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许久,她的右手终于还是不听使唤的松开了。锦华“砰”的一声坠落在地,幸亏那崖壁上的树离地不是太高,也幸亏这块地方昨日下了一会雨,湿气蕴结在谷底没有散去,土地松软,否则这一跌落如何能还有命在?

      饶是如此,仍是感觉到胸腔疼痛,她趴在地上,好像被人用铁锤砸过一般,她想翻身,可全身像散了架一样,根本没有力气,渐渐地陷入了黑暗……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翻动她的身体,是谁?是来救她的吗?锦华想开口说话,意识却又模糊起来。

      再次恢复意识时,锦华睁开双眼。这是一间简陋的茅屋,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就只窗前放着一张木桌并几个椅子。

      锦华想坐起来,此时外面走进来一个老头,看到她的动作,连忙制止道:“你伤未痊愈,切莫用力。”

      锦华闻言看向他,是一个白发老翁,神情和蔼,精神矍铄。

      白发翁倒了杯水递给锦华,锦华喝完水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他点点头,“我那日从崖底路过,见你跌落在那儿。你这个女娃倒是幸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竟然没死。”见她神色愣怔,又说道:“你一个女孩子穿男子的衣服,定是偷跑出来的吧?你家在哪?”

      锦华眼睛酸涩,强忍着将眼泪逼回去,“我没有家了。”声音暗哑,她没有心思同他闲谈,“我妹妹还在山上,我要去找她。”

      白头翁摇头,“她也许离开了,你已昏迷了三天,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什么!”锦华惊得一把掀开被子下床。竟然过了三天了,锦年她中了箭,现在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她简直不敢想,于是急匆匆的就往外赶。

      “唉!这是上哪去啊?”白头翁追在锦华后面。

      锦华走出屋外,绕过一个小山坡,前面不远处就是她坠落下来的地方,她抬头往上看去,山顶遥遥在上,这样高她要怎么上去?

      无奈,她转过身朝白发翁跪下,急急道:“爷爷,我妹妹还在上面,我不识路,求您带我上去找她,求求您!”

      白发翁连忙将她拉起身,“这是小事,只是你伤未好全——”

      “不要紧!”锦华打断他的话,“我不要紧,我妹妹受伤了,求您一定带我上去!”

      白发翁见她一脸急迫,只好点点头。

      二人绕过茅屋,从西边斜出的一条小路上去。一路上她忍着胸口痛楚,一声不吭。白发翁心中暗暗赞道,这小姑娘倒是能撑。

      又过了一会,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终究心下不忍,对她说道:“咱们快些去。”说罢抓着她的手臂,脚下使力,两足一蹬,瞬间跃至前方。锦华来不及惊呼,几个起落他二人已奔出老远。

      没过多久,渐渐到了五里崖崖顶。

      锦华远远看到有七八个村民聚在一棵大树下,不知何事。等靠近了,她才发现他们是在挖坑。在他们左面地上垫着一张竹席,里面不知放置了什么东西,上面也盖着一张。

      锦华却瞬间明白过来。不会的!不会的!锦华安慰自己,她踉跄的走过去,声音颤抖的问正在掘土的村民,“大叔,你们……在做什么?”

      那村民停下手中的锄头,叹气道:“在替他们挖坟,唉!造孽啊!十几个流民,都被官兵杀了!”

      锦华只觉得浑身发冷,走到竹席边,颤抖的掀开竹席一角,“啊!”她吓得跌坐在地,白头老翁上前看了一眼,不由一惊,里面竟然都是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孩子,别看了,别被吓着了。”村民好心对锦华道。

      锦华面无人色,眼眶血红,“怎么会是这样?”

      “唉!那帮杀千刀的将他们堆在一起烧了。”见锦华又要掀开竹席,忙说:“里面更瘆人,还是别看了。”

      锦华不闻,将它全部掀开。

      里面除了有几个模糊的尸体形状,其它都是些烧焦的残肢,锦华眼光扫过一个个残缺不全的尸体,寻找着,突然,她急速的往前走了几步,发狂似的从几个残肢缝隙中扒出一个桃形香囊。

      那香囊其他地方都被火灼了焦黑,只除了右上方一角能看出是粉色,上面用金线工整的绣了一个“年”字。

      锦华看到那个小小的“年”字,如遭重击,心中剧痛,这是妹妹腰间佩戴的香囊啊!忍耐几日的泪水终于决堤。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锦华跪在地上痛哭出声,“不要丢下我,父亲、母亲、妹妹!你们回来啊!我不要一个人……”

      她多么希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可是胸口的痛楚那么真实,让她无法自欺欺人。明明几天前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父母亲和睦,姊妹间友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而如今什么都没了,没得这样快,这样急!让她简直无法接受。

      “你们快回来啊!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她哭得十分凄厉,似乎要将这几天所受的痛苦、委屈、惊惧一并爆发出来。白发翁不忍,劝她道:“人死不能复生,好好让你家人入土为安吧!”

      锦华被他拉到一边,将香囊收入袖中,仍旧忍不住掉泪,为什么上天这么狠,父亲身首分离,母亲尸体不知在何处,现在锦年也……死无全尸!

      是了,都是因为是那个人!都是他!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锦年紧紧握着拳头。她相信父亲,他一直是一个忠君爱民的人,不可能谋害太子,定是太子恨我父亲与三王爷走得近,又恼恨父亲在圣上面前告他罪状,下计陷害。

      三王爷为柳贵妃所出,颇受皇帝宠爱,当今太子乃皇后所出,子以母贵,但他荒淫无道、才能平庸,令得当今圣上不喜,民间时有传皇帝要改立太子一说,令太子寝食难安。锦华越发觉得是太子下的毒计。她紧咬牙根,胸中怒火滔天。

      捧上最后一抔黄土,新坟建成。

      锦华站在坟前,眼泪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往外涌,她擦也不擦,默然无语。

      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父亲母亲还有你报仇的!我一定要让那个人血债血偿!你好好安息吧!锦华心里默默说着。

      村民都陆续离开,只留下锦华和白发翁两人在坟前伫立。

      “你有什么打算?”白发翁轻声问道。

      锦华却突然朝他跪下,“求您收我为徒!”虽然她没有什么见识,但之前他带着自己如飞燕掠空,几个跳跃便行至百丈,便知道他不是凡夫俗子。

      “爷爷,我如今已成了孤儿,无处可去,求您收留我吧!”说到此处哽咽起来,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往下落。

      白发翁将她扶起身,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孩子,也罢,你便跟着我吧!”

      锦华还怕他不答应,脑中想着说辞,此时听他一口答应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这便走吧!”

      行至远处,锦华忍不住回过头来,望向崖边大树下拱起的无碑新坟,心下怆然,暗自又抹了泪,终还是狠心别过头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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