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锦归》漫游者的影子

58、扬鞭指北

　　马蹄轻踏，山河已然带了春色，尚愁鸢一行五人晓行夜住扬鞭南去，待他们行至伽罗山时有暗卫来报，京城里西晋王过几日就要登基。

　　五人马不停蹄，终于在西晋王刘允之登基前三日赶回凉城。

　　刘玄素献上顺手牵羊来的玉玺和圣旨，景盛王大喜过望，招兵五万之众以图谋逆之事，凉城与东唐朝廷战事一触即发。兴兵之前，景盛王尚存犹疑，这时刘玄素进言：“不若让老弱病残固守凉城，先头部队扬鞭向北长驱深入，直取京都。”

　　世子刘常卿亦赞同，并举荐为开路先锋，刘常卿则自告奋勇当他的接应使，还说愿意将自己麾下隐衣卫和刚刚接手的赤金卫交给刘玄素指挥。

　　初春的风尚凉，尚愁鸢戎装在身牵着马儿看着眼前山色苍苍，她轻笑一声，道：“刘常卿的如意算盘打得好，你当先锋他当接应，苦差事你来，功劳他领。”

　　刘玄素看向她，戎装飒爽，乌发被高高束起，鸦雏色鬓角如裁，浅笑道：“是啊，别人笑他是酒囊饭袋，我倒瞧他是聪明绝顶。”

　　两人虽然笑着，可当了先锋后随即就有个难题摆在眼前——叶河府。

　　叶河府是景盛王军队要取下的第一座城池，也就是说，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可是叶河府城墙坚固兵精粮足，来硬的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智取。

　　尚愁鸢垂首，摸了摸她的枣红马的马鬃，说：“刘允之那厮必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景盛王谋反的消息知道的人有限，不如我们想办法混进城，杀了刺史兵不血刃取下叶河府。”

　　眼前山河辽阔壮丽风景，凉风拂过，刘玄素的目光投向远处，略带迷离，忽然他朗然开口：道“叶河府有座碧山寺，若是王府家眷进城上香，有谁敢阻拦？”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次日叶河府城下有华丽马车缓缓驶过，所到之处掀起香风阵阵，景盛王府女眷入城，帷幕轻遮，哪个不要命的敢掀起帘子来查看？

　　马车无惊无险进了叶河府却径直驶向衙门去了，到了门口刘玄素率先跳下马车就要进衙门，门口守卫忙来阻拦，尚愁鸢和云破月、花弄影紧接着跳下马车，抽出腰间佩剑抵在守门卫士脖颈处，微笑道：“别碍事。”

　　刘玄素进府杀刺史夺印，然后昭告整个叶河府的百姓，先帝惨死，西晋王杀兄弑父得国不正，景盛王得先帝密旨讨伐逆贼，随即不费一兵一卒取下叶河府。

　　兵贵神速，刘玄素率八千惊羽卫向北挺近，一路势如破竹半个月来连克数城。刘允之的刚登基不久江山还没坐稳，景盛王的兵马以摧枯拉朽之势使东唐半壁江山飘摇。

　　春风拂绿苍山，积雪开始融化，泥泞的道路很是难走，行军辛苦，尚愁鸢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此刻坐在马背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怎么，身子不舒服？”刘玄素看见她昏沉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打马过去柔声道，“不如你去休息一会儿。”

　　听见他的声音，尚愁鸢立刻打起精神来，眼前少年玄色戎装飒爽英姿，并没有因为戎马倥偬而颓废半分，她摇摇头说：“不必了，就我一人去休息总归是不好的，眼下就要到淮州城了，等取下城池我再睡个三天三夜也不迟。”

　　后面花弄影听见二人对话，打马过来，轻笑如银铃，她对尚愁鸢说：“马背上的日子自然辛苦，尚姑娘能撑到半个月已然很厉害了。”

　　尚愁鸢狐疑的转头看向旁边盔明甲亮的花弄影，忽然眸子一亮，看看刘玄素又看看云破月，喜道：“哈哈，你们听见没，花姑娘头一次夸我。”

　　原来花弄影总是嘲笑揶揄自己，如今这几句夸奖确实是破天荒头一次，搞得尚愁鸢有些受宠若惊，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这也就是说，花弄影终于在心里面承认她尚愁鸢了。

　　云破月也过来，温吞少年缓缓对花姑娘翻出个白眼，道：“其实，狗嘴偶尔还是能吐出象牙的。”

　　“云破月你想死是吧！”花弄影红鞭子举得高高的，柳眉倒竖很是威风。

　　“哈哈。”刘玄素朗声大笑，马蹄轻快。

　　三人这一插科打诨，尚愁鸢的精神也就来了，大军一路北进日落时分就到了淮州境内，刘玄素下令在淮州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

　　入夜了，几人用过晚饭后掌灯在大帐里议事。

　　惊羽卫统领范一池看着案几上铺开的淮州城的地图，皱眉道：“公子，淮州城守将是赵思宇，当年随陛下打过江山，我曾与他共事，赵思宇武功过人且智谋卓绝，决不可小瞧了他。我看，还是等世子率大队人马跟进后再攻城吧。”

　　刘玄素微微皱眉，自斟一杯茶水，没有表态。

　　“先锋部队一路赶来已然疲乏，按理来说应当休整，等待大军跟进一并攻城，可如果我们出奇兵夜袭淮州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也不是没有胜算的。”在一旁捧着茶杯暖手的尚愁鸢忽然开口。

　　刘玄素眉头舒展开，十指如玉捧起茶杯，却还是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像是在等待什么。

　　忽然大帐帘子被掀开，夜里凉风吹进来使得众人都一激灵，然后花弄影风风火火走进来，一脸怒意，后面云破月紧随而至。

　　“刘常卿那厮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看着真可气，他说了，要我们三日之内取下淮州城，不然军法处置。”花弄影火气冲冲。

　　旁边温吞少年开口说：“可我们在王爷身边的内应却说，王爷近日来犹疑不定，已暂缓了进军的步伐，前几天有人建议他割据南方以对抗朝廷。”

　　话音刚落，云破月花弄影二人惊讶对视。

　　尚愁鸢听罢皱眉道：“这就怪了，王爷要暂缓，那刘常卿却教我们速取淮州城，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若能取下淮州城，功劳自然是刘常卿的，若取不下，劳兵折将又忤逆了王爷的意思。”刘玄素放下手里杯盏，眸光忽然一亮，语气坚定无比，他说，“今夜，攻城。”

　　天边月，雪中草，试搴旗，举胡刀，萧条风，逐战袍。

　　刘玄素的先头部队出兵时仅有八千人，一路上征战连连到现在已经有一万两千，而赵思宇的淮州城有十五万人，其中是十万是百姓，如此一看，对比倒不是分外悬殊。

　　大军临城黑压压围了一片，云梯架起喊声雷动，攻城势在必行。

　　刘玄素端坐在马上银盔银甲玄色披风，目光沉冷而肃杀，他默然望着淮州城城楼上灯笼火把闪烁，喊啥阵阵，不时有尸体从城楼上落下，天太黑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他手指紧扣在马缰绳上，嘴巴抿成一线坚毅而沉定。

　　前面有数名军卒以沉重巨木撞击城门，木门破烂，城门开启一线。

　　他目光一亮，只沉声说了一个字：“走。”言罢一马当先，扬鞭冲下山坡，长枪在手敌人沾上死碰上亡，宛如来自地狱的杀神修罗一般。

　　而云破月花弄影和一队惊羽卫紧随在后。

　　此番攻城确实打得赵思宇措手不及，他匆忙排兵布将勉强应战，一开始尚还能抵抗，可越到后面架不住刘玄素队伍的一鼓作气，渐渐露出败势来。

　　月色温婉，尚愁鸢却不着重甲提剑上了云梯，她武功不错身子灵巧上了城楼，长剑在手斩杀数名淮州城士兵，温热的鲜血溅在她脸上，尚愁鸢来不及擦拭转身斩下一人的头颅。

　　城楼上已然尸体成堆，她也顾不得感慨战争的残酷，提刀斩杀已然成了尚愁鸢下意识的动作。

　　她一跃上前，长剑挥舞斩断城楼上的旗杆，于是，黑底金边绣着龙飞于九天的旗子就落寞飘落，这曾经高扬于东唐大地几十年的龙纹旗第一次落下，宛如夕阳沉入地平线的那一端，永久谢幕。

　　尚愁鸢从怀里拿出属于刘玄素的鸦青色旗子，在风中一扬，周围灯笼火把照耀着，宛如白昼一般。

　　她嘴角勾起个似有若无的笑。

　　“逆贼，你竟敢对我东唐龙纹旗不敬，纳命来！”身后有人暴喝一声。

　　尚愁鸢转过头去看，来人盔甲整齐几缕墨髯，手持长枪对自己横眉冷对，她瞧这人气度不凡身后还簇拥着几个兵卒，想来应该是个人物。忽然尚愁鸢心中一动，说不定眼前这人就是赵思宇，如果能杀了他那事情就好办了。

　　“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尚愁鸢冷笑着，长剑紧握在手。

　　那人反倒冷笑一声，说：“原来是个女的，你快滚吧，你家赵将军不杀女人。”

　　他语气冷然，以蔑视的目光看向尚愁鸢，好像因为自己是个男人就自然而然高她一等。

　　尚愁鸢被他这样的目光和语气激怒，一跃上前管他是不是赵思宇先杀了再说！她剑走偏锋，对面那姓赵的提刀迎敌手上功夫亦不差，你来我往二人居然还过了十几招。尚愁鸢眸光冷冽，剑光如雪，虚晃一招顺势要走，那姓赵的看出她的败势哪肯放过，在后面举刀追来。

　　她冷笑，反手一剑对准他心口窝就刺去。

　　刺啦一声护心镜碎了，甲叶子被刺穿，那男人死在了当场。

　　“思明！”一白袍将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城楼，大喝一声。

　　尚愁鸢将手里的鸦青色旗子挂在了旗杆上，转头一看那白袍将，与刚才死去的男人形容相似，想必就是淮州城守将赵思宇了吧。

　　“还我弟弟命来！”